明谋天下-第3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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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张居正一家惨遭祸端的,是他的在改革的过程当中得罪的无数势力。
这些人在张居正势大之时瑟瑟发抖,但是在张居正败落之后却一个个跳出来落井下石,推波助澜,才酿成了今天这副局面。
应当说,在当时的局势下,打击弹劾张居正,是对于多方势力都有好处的一件事情,这才是他一家老小都获罪的最大原因。
而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许有些人是为了泄愤,但是绝不是所有人都为了泄愤。
至少朝堂上的无数官员,既然走进仕途,就不会如此感情用事,他们之所以拼命的将张居正变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为的是将他一生的功绩全盘否定掉!
更准确的说,他们的目的是要抹杀张居正改革的全盘政策。
这些真相,当初的衷贞吉是不知道的,但是随着他步入大明朝廷的核心决策层,他所处的地位不同,眼界自然不同,往日许多想不通的东西,等到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
不仅明白,而且感受更深,衷贞吉是一个严守规矩法度的人,当初他也曾上本弹劾过张居正,弹劾他私德不休,弹劾他私相授受,独断专行。
但是弹劾归弹劾,张居正那时候尚且是首辅,他颁布的政令便是大明朝廷之政令。
作为大明朝廷的官员,无论衷贞吉对于张居正本人的观感如何,他都会严格去执行。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有成为张居正党同伐异的异吧……
在推行这些政策的过程当中,衷贞吉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无比巨大的压力,他身为巡抚,身上肩负着来自各个方面的掣肘,自然清楚,反对张居正改革政策的势力有多少。
这些既得利益者便是最终对张居正穷追猛打的一群人,他们要做的是保护自己的利益,所以要全盘否定张居正的改革政策。
而现在,这些人的势力只会比当年更加强势,更加稳固……
衷贞吉不会真的以为太子殿下只是随口一问,太子的口气太明显了,他提起张居正,恐怕心中便是存了为张居正翻案的心思,但是……谈何容易啊!
“阁老,其他几位阁老到了!”
心思纷乱间,中书舍人前来禀报,其他的几位阁臣都已经赶到了内阁。
“洪溪,走吧,此事事关朝野,非你我二人能够决定,终须群臣一起商议!”
王锡爵叹了口气,起身之时,却是一扫脸上的困倦之色,重新变成那个精神奕奕的元辅重臣。
“见过元辅!”
内阁有一个小小的议事厅,是用来商议一些某个阁臣难以单独拿主意票拟的事务之时,众人一起商议的地方。
内阁诸人从昨日忙到今天,说得上心力俱疲也不为过,结果这才回府换身衣服的工夫,就接到消息,首辅有要事同大家商议,这厢刚刚到府中片刻,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又再度赶回了内阁。
不过此刻见得元辅和次辅二人联袂而来,而且脸色肃然,情知今天的事情怕是不简单,皆是收起了心中的一丝丝不满,恭敬的拱手行礼。
众人皆是阁臣,自也不必太过拘礼,拱手为礼之后便各自落座。
紧接着衷贞吉和王锡爵对视一眼,便开口道。
“诸位,老夫和元辅将各位紧急召回,是有两件事情要知会诸位!”
知会?
朱赓的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满,衷贞吉这意思,便是木已成舟,那还叫他们过来干嘛?
其他几人虽然没有明显表现,但是脸色却也变了变。
衷贞吉苦笑一声,只得道。
“此二事虽然已成定局,但是一则事情太大,须得立即通知各位知晓,二则善后之处,也许诸位同力出手,故而紧急将诸位从府中唤来……”
解释了一句,衷贞吉的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道。
“今日在承天门外宣读遗诏之后,老夫和元辅及礼部冯尚书共同入宫,欲要向殿下禀陈矿税之弊,请殿下念天下万民,废除矿税……”
有关矿税之事,朱赓最是关心,此刻自然也丢开那些许不满。
选在这个时候进宫禀陈矿税之祸,是内阁商议过后的结果,但是现在看衷贞吉的脸色,朱赓隐隐约约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殿下未准此事!”
衷贞吉叹了口气,道。
眼见得诸人惊愕的神情,衷贞吉继续解释道。
“我等进时,冯尚书先进大行皇帝谥号庙号,然庙号拟定不当,令太子殿下大怒,将礼部所拟庙号打回重拟,我等禀陈矿税之事时,亦是此刻,殿下便推言尚未继位,不宜更易大行皇帝之政令!”
细节方面,衷贞吉没有细说,但是众人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情算是暂时被拖延过去了,首辅次辅同时进谏都被驳回,再进谏的话,恐怕还是会被同样的理由驳回。
具体的理由,衷贞吉相信在场之人都有自己的手段得知,毕竟在乾清宫当中的奏对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也不赘言,毕竟后面还有一条更震撼人心的消息要说。
“诸位,矿税之事虽大,然大行皇帝龙驭宾天,朝廷诸事繁杂,此事可暂缓之,等殿下登基之后在谈不迟,如今我等要做之事,是安抚群臣,各自归位,力求使朝局尽快稳定下来!”
这个时候,王锡爵苍老的声音响起。
老首辅在内阁当中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他一开口,众人便知道已成定局,只得拱手道。
“元辅放心,我等明白!”
“还有一事……”
王锡爵点了点头,脸色却是愈发凝重,道。
“我等入宫觐见之时,殿下曾问起先首辅张公之事!”
“张公?”
在场之人李廷机的资历最浅,听得王锡爵提起张公这个名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指谁,毕竟张居正之后,朝廷已经换了四五任首辅了。
但是他不知道,有人知道,内阁当中资历最老的沈鲤听得此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张江陵?”
第六百三十章:陈年旧事
这内阁的五位大学士当中,若单纯只论资历,只有沈鲤和王锡爵相差仿佛,王锡爵是嘉靖四十一年榜眼出身,而沈鲤则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出身。
两人入仕的时间只差三年,基本上可以视为是同时代的人物。
而且若是细论起来,这两位算得上是四朝老臣,经历了嘉靖,隆庆,万历三个时代,依旧在朝中屹立不倒。
若论资历,朝中怕是没几个人比得过他们。
自然,论对当年张居正一案的了解程度,也没几个人能够比得过他们。
不过沈鲤和王锡爵不同的一点是,当时王锡爵虽然也在朝中,但是和张居正交际不深,甚至有一段时间和张居正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熟悉那段历史的人都知道,张居正并不是一开始就权倾朝野,所向无敌的!
他这一生有一位宿命大敌,名字叫高拱!
二人本自年轻时相识,相约入阁匡扶天下,然而随着二人步步高升,却发现两人的政治方针乃至是原则方面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于是关系渐渐变得恶劣起来。
这种情况从隆庆初年开始,一直延续了将近十年,直到万历六年,高拱病逝于故里,这段争端才算结束。
高拱此人有一个缺点,喜欢提携门生故旧,这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朝廷之上,靠的便是关系二字。
但是别人提携门生故旧,总要讲究些流程能力,但是高拱当时贵为内阁大学士,却公然破坏规矩。
隆庆五年,王锡爵受命主理会试,高拱欲要提携几名门生,被王锡爵严词相拒,就此二人站到了对立面。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张居正和王锡爵虽然当时地位差别不小,但是仍旧有一段政治关系十分亲密的时间,或许正是因为有这一节,张居正后来大权独揽之后,才没有对弹劾同样弹劾过自己的王锡爵下狠手。
但是沈鲤就不一样了!
某种程度来说,他是既得利益者……
他的座师就是高拱!
沈鲤入仕的时候,正是高拱如日中天的时候,沈鲤颇得高拱的赏识,入仕的前几年可谓风光无限,但是很快,随着高拱在和张居正的政治斗争当中落败,黯然辞官归乡,沈鲤的日子就变得不好过起来。
张居正对于这个老对手的心腹亲信,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大权独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沈鲤丢回乡里去了,这一下子,足足坐了七八年的冷板凳,直到万历九年,张居正被彻底清算之后,沈鲤才重新被起复。
但是到了此时,沈鲤已经在乡间蹉跎了七八年,这辈子想来是无望首辅了,此刻听王锡爵提起张居正之名,有好脸色才怪!
“不错,是先首辅张公居正!”
对于沈鲤和张居正的这段恩怨,王锡爵自然清楚的很,点了点头,道。
“当初大行皇帝宾天之前,言语间曾提起过江陵公,不过只言片语,难测圣意,殿下追思大行皇帝,想起此事,便问起张公一生功绩评判,命老夫与洪溪试言之,老夫道其人有才无德,虽有功于社稷百姓,然专擅君权,私德不休,功过参半!”
王锡爵这话,让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出于某种大家都明白的原因,在这朝堂之上,对于张居正的评价一向是负面居多,尤其是在高层的官员当中,几乎对于张居正的评价都不怎么好。
像这种功过参半的观点,也只有贵为元辅的王锡爵敢宣之于口。
“老夫和元辅之言有些差别,老夫以为张江陵篡人主之权,乱朝堂法度,肆意打压异己,闭塞言路,令朝廷成一人之朝廷,纵有才学,然无德行,诸般罪名证据确凿,虽有功绩,却不可与其罪混为一谈!”
衷贞吉在旁,苦笑一声补充道。
“当时殿下十分疑惑,觉得老夫和元辅之言差别太大,故下令旨于内阁,命群臣百官上疏直抒其言,品评张公一生功过!这就是老夫和元辅今日将诸位大人召集起来的原因……”
内阁当中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谁也没有想到,太子殿下方才入主乾清宫一日,就给朝中大臣出了这么一道难解的题目。
毫无疑问的是,太子殿下此举绝非向衷贞吉所说的,只是疑惑好奇而已。
为人主者,一举一动都必有深意。
细想下去,殿下下此令旨,得到的结果无非两个,群臣百官如当年一般,将张江陵狠狠的批判一顿,将他彻底钉在大明王朝的耻辱柱上。
但是这个结果基本不可能,太子殿下和张居正无冤无仇,甚至连面都没见过,没有必要把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再拉出来批判一顿。
所以排除掉错误答案,剩下的便是正确答案。
太子殿下真正想要的,不是朝臣群起汹涌的批判张居正的声音,他想要的是一个和当初的判决不同的声音。
他想为张居正翻案!
几乎是片刻之间,在场的一干大佬都不约而同的得到了这个答案。
但是想明白了之后,事情却显得愈发棘手了。
如今是什么时刻,大行皇帝龙驭宾天,太子殿下入主乾清宫,人主新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太子殿下出这道题目,其实是在测试朝臣之心。
他们到底是愿意顺从的接受太子殿下的统治,还是狂妄自大,想要和殿下别一别苗头。
选择哪一条路,就在这一道奏疏之间!
若是换一个人来,或许还好做一些,毕竟新君继位,通常都权势不稳,不是太敢和朝臣发生正面的冲突,但是这位是谁?
这位是太子殿下啊!
自九年以前,殿下从宫中出阁封王,在朝局当中屡屡出手,几乎每一次出手都能领朝中格局大变,翻云覆雨之手段令群臣百官都心有余悸。
而后来的辽东之战,扬州大案,整拾京营更是令太子殿下在朝中的威望愈高。
再加上大行皇帝不遗余力的扶持,殿下虽然正位不过两三年,但是在朝中已经有一批足够有话语权的心腹大臣,至于京城当中最重要的军事力量京营,更是早已被殿下收服。
如此诸般优势,早已经令朱常洛不是寻常刚刚继位的新君可比的。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内阁的一干大佬,在这样明显是让自己等人表达态度的事情上,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第六百三十一章:张居正的改革
这件事情并不简单,除去可能存在的来自朱常洛的试探之意以外。
单纯的论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