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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勒胡马-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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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可将之截留,检其青壮,在此地建造农庄,开始军屯。

    秋收前后,陆陆续续入境的流民,最多一达到七八百人,直到秋季将尽,这一拨大流亡势头才渐趋平缓。计点收拢的流民约摸三万余,老弱民屯,青壮军屯,又拉出来两千多的农兵,倒还勉强可以消化得了。总体而言,青壮年男丁在流民中的比例相当之,这是因为他们在流亡途中就往往被各方势力、坞堡,乃至于山贼草寇给扣下了——都是些兵苗子啊,谁不觊觎?

    裴该暂委了“花臂”的路德为典农都尉,负责淮南地区的军屯事宜——这一名号其实晋代本无,裴文约是照抄了曹魏的制度——反正那家巧取豪夺来的粮肆如今已然坦坦地姓裴啦,而且经营已上正轨,不必路陆修再坐镇了。但对于原本不过一个庄头的陆德,是否能够担负起军屯重任,裴该心里并没有底,只是实在缺乏人手,只好滥竽充数。他琢磨着,且等入冬后,再考虑让四位营督之一前去协助训练吧。

    八月初,高乐押送“高蛋白食品”前去资供祖逖,返回淮阴,向裴该复命,于是裴该便向他详细探问起祖士稚西征的情况来。

    ——————————

    要裴该麾下“风林火山”四位营督,如今高下分明。

    原本地位最高的不用,自然是“厉风营”督刘夜堂了,因为他挂着守从事的头衔哪;但经蒋集岗一战,刘夜堂麾下最核心的老兵宿卒折损殆尽,其后人数虽得补齐,战斗力却不是短期内就可以恢复的。由是“劫火营”督甄随仗着守护刺史之功,就坦坦地压到了刘夜堂头上,并得裴该授予武猛从事之职——甄随就此整昂着头,腆着脸,撇着嘴,一副老子下第一的臭德性,真是人见人厌。

    排第三是“蓬山营”督陆衍,因为有甄随给他撑腰。“武林营”督高乐垫底,这是因为当日他顺利攻下了邗西坞堡之后,匆匆回援县城,正赶上支屈六中了“空城计”而退,在城外安营扎寨。高乐见敌势大,当即勒兵,只是远远地观望,一直等到支屈六撤退后,他才敢入城来见裴该。结果被甄随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汝便无胆袭营,也该虚张旗帜,以恐吓胡贼,怎敢逗留不进?鼠辈,何等的怯懦!”

    高乐自知理亏,再加上也清楚论拳脚完全打不过甄随,因而不敢还嘴,只得黑着一张脸任由对方责骂,竟连喷到脸上的唾沫都不敢擦……好在裴使君宽宏大量,倒并未苛责于他。

    高乐憋了一肚子气,又自觉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此后押人、押粮前往祖逖大营的苦差事,他便往往自告奋勇,抢先接下,希望可以通过勤勉来挽回自己,以及“武林营”的名声。

    这趟出差回来,向裴该禀报,据高乐所,祖逖西征,直入豫州,进展比料想中的还要顺利得多。

    在原本的历史上,祖逖派参军殷乂去联络地方豪强张平、樊雅等人,但因为殷乂出言不逊,遂为张平所杀,张、樊二人还据堡与祖逖相对抗。祖士稚兵力不足,粮秣更缺,难以力敌,只得先施反间计杀死张平,继而向乞活帅陈川和南中郎将王含求取增援,花了将近一整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击败并且劝降樊雅,在兖、豫之间站稳了脚跟。

    但在这条时间线上,大概因为北渡提前了一年,随即有裴该、卞壸相助,才种了不到一年的地就开始西征——在原本历史上,祖逖可是在徐州积聚了整整三四个年头哪——结果阴差阳错的,他幕下就找不出来一个名叫殷乂的草包。这回派去联络张平、樊雅的乃是督护董昭,为人谦恭、谨慎,态度并不倨傲,于是张、樊两人二话不,纳头便拜。

    在原本的历史上,张、樊二人曾遣使与司马睿联络,分别被署为豫州刺史和谯郡太守,论名位比祖逖低不了多少,所以殷乂还拿他们当土地主甚至是山贼看待,言辞倨傲,那俩货当场就蹿了。但因为祖逖西征的提前,他们如今还并没能得着官位呢,只是跟行北中郎将、兖州刺史刘演有所联络而已,再加上祖士稚又很快便得到了长安朝廷的册拜,贵为豫州刺史、兖豫都督,则张、樊岂有不服之理啊?

    也幸亏如此,否则祖逖估计连兵都没处借去——陈川还在侄子陈午麾下,尚未能独当一面;至于王含,也还没有就任南中郎将,若要发兵相助,他还得先问过老奸巨猾的兄弟王敦……

    祖逖就此在谯郡站稳了脚跟,裴该又遣高乐源源不断地送来粮秣、食盐、铁锭,乃至于丁壮,祖家军很快便得以壮大起来。

    初闻裴该尽数剿灭淮阴县内坞堡,祖逖是不大以为然的,他和卞壸的想法相同,都觉得应该暂时与那些坞堡武装曲与委蛇,利用他们来达到强兵和破胡的目的,且等下大定了之后,再缓缓加以削弱、拔除不迟。但终究裴该总司留后事,官职原本比祖逖为高,如今虽然二人齐平,祖逖所挂的却是“豫州刺史,都督兖、豫二州兵马”的头衔,徐州的事情他再也管不着了,故此也不便发声,公开表示反对。

    他只是随时关注着淮阴方面的消息,打算一旦发现后方有所不稳,那便即刻回师,去帮裴该收拾烂摊子。

    不过在谯城整训的那些日子里,淮阴方面除了遭遇一次蝗灾——那是灾,无可攘避,祖士稚即便回军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外,基本上倒还算平稳。祖逖这下子放心了,还写信给裴该,恭维了几句,那意思文约你果然有魄力啊,徐州可以彻底交给你啦。随即便羽檄四驰,扫荡周边坞堡武装。

    当然啦,祖逖的所谓“扫荡”,与裴该在淮阴县内所作所为大相径庭,他主要是威吓各路坞堡武装臣服,要他们出兵出粮,襄助自己的北伐大业,有那铁了心不肯服从的,才亲自领兵往攻。有了张平、樊雅,以及二人所领导的董瞻、于武、谢浮等十几家坞堡武装作为基本盘,祖逖可以调动的兵马已经达到七八千人,攻伐兖、豫之间任何一家不肯臣服的地方势力,那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

    祖逖在兖、豫之间奋战的同时,石勒则挥师渡河,开始与刘演势力相接触。

    行北中郎将、兖州刺史、定襄侯刘演,字始仁,乃是刘琨之侄,弓马娴熟,能征惯战。他本来也是司马越的幕僚,担任主簿之职,不过没有跟着司马越出屯于项,而是留在了洛阳。等到传来司马越的死讯,刘演自知大势已去,洛阳已不可守,于是就渡河北上,去投靠了叔父刘琨。

    刘琨派刘演率领勇士千名,东逾太行,到河北一带去发展。刘演首先击退了赵固,阵斩王桑,占据邺城。不过此前连番动乱,堂堂河北名都邺城已然荒弃,等若废墟,刘演无奈之下,只得驻军三台,建造工事,以控扼周边地区。

    ——所谓“三台”,本是曹操在邺城郊外建造的三座宫苑,分别为:铜雀台、金凤台和冰井台。

    经过数年的积聚,刘演兵力已达十万之众,不过去岁晋阳沦陷,刘琨东蹿,刘演被迫派出主力相援,随即就被刘琨都带回晋阳去了。当石勒气势汹汹杀过来的时候,刘始仁麾下只剩下了四五万人,还多数都是魏郡、汲郡和广平一带的坞堡武装。结果初战不利,坞堡主临深、牟穆率部归降石勒,刘演只得后撤,固守三台。

    好在石勒粮秣不足,又见刘演防守得甚为严密,不敢猛攻三台,直接绕行而北,按照原计划去占据了邯郸和襄国。随即张宾便进言:“今我占据此处,王彭祖、刘越石必然深忌之,倘若我城池未固,积储未广,彼等便各引兵来攻,南北夹击,则我军危殆。为今之计,明公当遣使平阳,备陈镇守此地之必要,请平阳发兵牵制刘越石,而我等亦与刘始仁约和,专注于幽州方向……”

    程遐不甘落于张宾之后,当即也站出来献计,广平诸县本年收成不错,相信民间存储有不少粮食,应当分兵抄掠,以供军资。

    石勒欣然听从了二人的建议,一方面分派诸将,攻略广平、阳平两郡的坞堡,迫使彼等臣服,献出了相当数量的粮秣物资;同时写信给刘演,我这回过来,是有笔账要跟王浚算——石勒的故主公师藩是成都王司马颖旧将,而司马颖是被王浚打败的——跟你们刘家没关系,我在邯郸,绝不南下一步,也请将军不必北上相争吧。

    刘演接信后,连条件都不敢提,便即欣然同意。一则他实在打不过石勒,不用石勒特意致信,就不敢挥师北上;二则虽然二人分属两朝,但那年月的士大夫真没有太明确的国家概念,刘演认为我方大敌只有平阳那伙假冒刘姓的胡贼,因为他们俘虏并且杀害了先帝啊,此仇不共戴;至于石勒,不过平阳的依附势力而已,属于可以拉拢和团结的对象——正经起来,石勒哪有王浚可恨?

    晋阳方面并没有要我跟石勒见仗的命令,那我怎么可能去跟王浚夹击石勒呢?

    当时不管是打着“晋”字旗号,还是“汉”字旗号,中原大地上其实都只是一家家的割据军阀而已,朝秦暮楚甚至于两属之辈,那是曾出不穷啊——节操未必比坞堡主们强多少。好比在原本的历史上,短短数年之后,青州曹嶷就会同时接受平阳和建康两家政权的册封……

    所以刘琨会给石勒送娘,刘演会与石勒约盟,那真是一点儿都不奇怪。

    石勒上表平阳后,刘聪即封他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冀幽并营四州杂夷、征讨诸军事、冀州牧,进封本国上党郡公(石勒老家是在上党),过去的开府、幽州牧、东夷校尉职务也仍然保留。

    然后时隔不久,石勒就跟屯扎在广平最北部苑乡的游纶、张豺等地主武装接上了火,而那几位,都曾经受到过王浚的白版所署……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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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摇撼天下

    这一年的秋收,广陵一郡勉强得个平年,总计收上粮税二十余万斛,此外江东裴氏等人资助,以及用盐、铁从江州交易所得,也有六七万斛。(全本小说网,https://。)手中有粮,心里不慌,裴该豪气顿生,不顾卞壸的劝阻,开始爆兵。除北方流民两千人外,再次遣人南下江北募兵,又得两千余。

    但是这些新兵还上不了战场,暂时只能放在淮南地区军屯,起码得训练一个冬季后,才能形成一定的组织力和战斗力——县内正规军仍然是一军四营,共两千人。

    熬过秋收的繁忙,裴该才刚缓过一口气,突然间裴通前来辞行,说要把裴该的谢表带回长安去。

    裴该前阵子忙得脚不沾地,都快把这个堂兄弟给忘了,乍闻裴通求见,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愿意留下来襄助自己呢。如今县中兵马、武器、粮秣勉强足够,缺的就是人才,即便裴通算不上什么大才,终究名门之后,又不似彻底的纨绔,做个百里侯还是绰绰有余的吧——有家世就有威望,有威望就能震慑群小,普通庶族大户总不敢明着奓毛。

    可谁成想裴通竟然说要走了,裴该闻言,不禁皱眉。他心说你这阵子在县城内外到处乱蹿,我还以为是在观察我的施政和淮阴的民情……我施政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吧?淮阴经过一整年的治理,也还算安稳、太平,今秋收获虽然不丰,勉强敷用,都开始爆兵了……你见到根据地这番蒸蒸日上的局面,即便不纳头便拜,也不应该着急闪人啊?

    难道说你此前所言是真,确实害怕青黄不接之时道路不太平,所以才不肯走,等到秋收之后,就可以上路了?我却不信,如今天下大乱,中原地区又哪有真正太平的时间段呢?

    于是便诚恳地问道:“难道是为兄款待不周么?行之因何欲归啊?”

    裴通笑一笑:“弟既受朝廷所遣,使命既毕,自当归谒天子。”

    裴该心说你的使命又不是才“毕”的,到这会儿才终于想起来该回去复命啦,焉有是理?当下不动声色地追问道:“行之云长安公卿间相互倾轧,朝廷岌岌可危,而卿在关中,也不过人质而已,既然如此,何不留下辅佐于我,而急欲归蹈险地呢?”

    裴通轻轻叹了一口气:“若兄可辅,既有所命,弟焉敢不留?奈何徐州非可久居之地啊。”

    “此言何意?”

    裴通停顿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缓缓地说道:“今石勒北去,祖君西征,曹嶷被灾,琅琊王可为兄长保障后方,则淮阴周边五百里内,再无强敌,实可谓乱世中少有的一方净土……”

    裴该点点头,也不插话,等着裴通继续说下去——估计下面就该转折了,肯定有个“但是”或者“然而”。

    “然……”真正是果不其然——“阿兄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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