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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节

勒胡马-第6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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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谁想到杨清当即命人取来一把算盘,埋头伏案一个多时辰,还真被他给挑出了不少的“骨头”来……

    算盘这种计算工具,起码在东汉末年就已经有了,数学家徐岳所撰《数术记遗》中就提到过:“珠算控带四时,经纬三才。”不过那时候的算盘跟后世差别很大,上下三格,每格一串五珠,故谓“经纬三才”,而且计算方法更接近于筹算,而不是宋代以后才定型的珠算。

    裴该很注重军政两道的数字化管理——当然啦,因为时代的限制,只能略得其意罢了——但是自己可以打草稿,列算式,这法子却不便教给旁人——一不小心把ālābo数字给漏出去,那就说不清啦。况且笔算速度终究不如珠算,所以他就搜索枯肠,“发明”了算盘,更把自己前世在小学时代练习过,却几乎忘光了的珠算口诀给“复原”了出来。

    昔日长安行台,如今洛阳朝廷,凡事务小吏皆须学珠算,而品级最高的珠算能手,就得算是杨清了。当下他伏在案上,右手拨拉算珠,左手翻检账册,十指运转如风,其声有若急雨,当真瞧得魏亥是翘舌不下。

    魏亥算是服气了。他自认也懂得一些数算,会摆算筹,所以祖逖才将护粮的重任交到他肩膀上。但一般情况下,具体账册都是下吏在做,数字由下吏统计,作为主官,魏亥顶多抽查罢了。没想到一个跟自己同级的将官,竟然算起账来比那些积年老吏还快速,果然天子重用此人,并不仅仅因为裙带关系啊……

    等到杨清算完了账,便即把自己做了标记的几十处地方,逐一指点给魏亥看,并且详加解释。通过这次核账,魏亥揪出了军中两名欺上瞒下、贪污粮饷的蠧虫——那两名小吏自认为账目做得滴水不漏,将军难以看出漏洞,但在杨清有理有据的喝问下,也不得不当场伏罪了。

    魏亥即命将此二獠推出辕门斩首。

    可是两名小吏又能贪污多少呢?即便追缴回来,也不过六七百斛粮食而已。魏亥就质问杨清:“侍郎云差额两万斛左右,余数何在?”

    杨清当即笑笑,说我还没跟你讲完呢,这六七百斛,乃是人为的损耗,其余那些,则属于自然损耗,但——完全可以弥补!

    即将各旅乃至各营、各部所须粮草数量,与魏亥实际拨给的,逐一比对,其结果是,将军你计算损耗太宽,这才给了某些不逞之徒下手的机会——

    “将军营中,犯律者不过二吏,焉知他军中便无?若将途中损耗核计得更确实,则彼等便难寻贪墨的机会——方自激战,若将士粮草遭克扣,岂有不及时禀报司马的道理啊?祖元帅军法甚言,岂能不展开彻查?”

    进而在粮草的管理和运路的统筹上,也还有可商榷之处——“某以为,粮勿远运,远运则兵卒疲累,难免失误,且伕役多携口粮,于途中损耗也大。不如自枋头而朝歌,自朝歌而荡阴,自荡阴而安阳,自安阳而临漳,分途押运。某昔在关中,亦曾行此策,但规划得法,途中损耗,可少二三成。”

    魏亥就问了:“之所以不多储粮于安阳、荡阴等处,是恐羯贼骚扰断道,若如侍郎所言,倘有错失,如何处啊?”

    杨清笑道:“粮在途中,自然易失,若入储于城,则何所失啊?倘若羯贼绕路而来,复陷诸城,则我军后路断绝,自然溃败——何必顾虑粮落贼手?”

    完了又笑笑说:“至于如何统筹兵马,警护粮运,此将军之责也,杨某又岂敢置喙?”我真是来帮着调度粮草的,兵权还在你手里,你说了算——估计我命中就照着全军覆没的灾星,若无必要,可再不敢亲自领兵了……

    。。

 第十七章、华军的新谷

    杨清担任兵部侍郎,于军政上,主要负责粮草物资的统筹、调拨,以及军械的制造、存储,其人擅长谋算,在长安时为郭默之副,就已经表现出了不俗的才能——起码比他打仗的本事要强。全本小说网;HTTPS://。m;

    此番支应祖军粮秣物资,就是杨清负总责,郭思道理论上只要听取杨清的汇报,不时加以抽查、核算即可——他完全是自己往自己身上揽事儿,才会搞得那么疲累,甚至于一度起了辞职请求外放的心思。

    可是杨清也绝不好受,因为去岁的荥阳之战,就已经消耗了粮秣无数,进而祖逖又命王愈将才收上来的秋粮,半数转储荥阳,朝廷还可能拿出来的,实在是不多了。虽说就理论上而言,祖军士卒的日常供奉,比旧关中军要差得远,而且既然你们已经取去了那么多粮草,那完全可以自己解决问题嘛,新收郡县,也可就地征粮啊。然而裴该却说:

    “祖元帅率兵于前线奋战,所可倚靠者唯朝廷而已,岂能不常加供输呢?”

    言下之意,倘若祖逖觉得朝廷不足为靠,有没有全都一样,那还肯乖乖听命吗?就算祖逖不起异心,其麾下将兵又如何?

    而且——“河北百姓,苦于羯贼久矣,又岂能再夺其口中之食啊?朕已严诫诸将,非不得已,切勿抄掠,以定人心,并振赫赫王师之威!”

    所以枋头那边儿,多多少少,你得一直供输着粮草。且既然祖逖、魏亥连番上奏,请求增粮,那必然是有所不足啊,总不能让士兵饿着肚子打仗吧?

    杨清又要保证仓储无虚,可以因应特殊情况所用——比方说,此番拓跋南侵,不就是事先料不到的特殊情况吗——又要供应祖军起码三月之需,被迫东挪西凑,当真是忙得焦头烂额。故此他才对裴该说,我仔细算了算,觉得前线粮食应该够吃啊,即便按照旧关中军的发放额度,也不应该那么急切地要求朝廷再输……

    祖元帅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裴该当即呵斥道:“卿无得疑祖元帅,或欲进谗以塞责乎?”

    杨清赶紧跪地请罪,然后分辩说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祖元帅用非其人,在粮草管理上,不象咱们这么严格,其间漏洞或许不少。倘若能够堵上那些漏洞,再重新规划一番,或许后勤压力不会那么大吧。

    裴该这才命杨清,你不妨到枋头去好好核实一番,进而协助魏亥管理粮运。主要魏亥前日上奏,请求避讳改名,就中可以看出,此人与李矩一般,是有可能脱离祖逖阵营倒向朝廷的——最起码祖军中某些将领有可能生变,这二位不在其列——则派杨清前往,既没啥危险性,也不至于引发魏亥的疑忌。

    杨清就此挥泪而别其妻、已有身孕的猫儿,离开洛阳,跑去枋头坐镇了。他辅佐魏亥,重新梳理粮食的储运,确如其言,整个后勤系统有了大幅度的改善,其间节省下来的粮食,多达十之二三成。

    究其实质,一是这年月物资的管控手段本来就比较粗疏;二是自晋代以来,祖军上下普遍将自军与国家朝廷看作是两个不太相关的实体——其实旧关中军这种倾向还要更严重些——则既然朝廷承诺供给军粮,那吃别人家粮,有必要那么俭省吗?况且羯贼前日在荥阳、河内、濮阳战败,丢弃物资无数,枋头存粮也被迫几乎烧光,今日再对战,敌军必然比咱们更为拮据啊,则我稍稍靡费一些,有何不可?

    据闻旧关中军的日常供奉就比我军富足,虽然祖元帅并未明令更改制度,但咱们私下里多吃几口好的,应该不会犯忌吧?

    但是杨清抵达枋头后,摆明车马通知魏亥,说朝廷如今也没有多少存粮了,为了保证战斗的可持续性,该省的还得省,你们若省不下来,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们省——当然啦,从前浪费掉的那些,肯定追不回来了,朝廷即便从陆路,即便稍减其数,也还得继续往枋头运粮。

    ——————————

    三台前线,祖逖虽是以众击寡,羯军却有要塞和漳水为恃,两相比较,守方其实占了不小的便宜,加上王阳守御严谨,蘷安能得士心,张宾足智多谋,遂导致一个多月的时间,华军竟不能前进一步。

    不过赵军方面,粮秣调运也很捉襟见肘。去岁荥阳之战,战败之军,哪里还能顾得上粮草物资?自然于路遗弃,多半为祖军所缴获。石勒因此不但把襄国及周边府库的存粮全都将出,以资供前线将兵,甚至于用孔苌之言,派出游骑抢夺民家之粮——若非如此,恐怕王阳、蘷安他们早就断顿了。

    石勒为示节俭,还每日只用两餐,唯有糙谷、清水而已,不但禁酒,并且少菜无肉,以示群臣。然而某些事情,上行了未必下效,徐光、裴宪等于公廨中亦以身作则,同样素餐寡食,但回到自家后,关起门来,照样大吃大喝——反正军队抢粮食也不可能抢到咱们头上不是吗?只须不露富,天王岂会怪责啊?

    由此就造成了广平郡和整个冀州,甚至于幽州,处处闻警,盗贼四起——多半是被逼上梁山的普通百姓,也有部分地主豪强掺和其中——程遐奉命捕盗,盗贼却不但捕之不尽,反而越捕越多……

    徐光为此事提醒石勒,说照这样下去,不必华人打过来,这国家就要垮了啊。张敬却道:“虽然饮鸩止渴,却终属无可奈何。况且天王入襄国之前,幽州还则罢了,冀州形势,与今日又有何不同啊?但逐退华寇,自可重谋恢复……”

    他现在是夹着尾巴做人呢,再不敢随便乱出主意了,但亦不肯袖手缄口——那样就怕永无翻身之日啊——故此对于石勒已经拿定主意的事儿,是一定要主动站出来帮腔的,以示我永远忠诚于天王,对于天王的决策,绝无丝毫的怀疑和不满。

    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前线,王阳等本是粗鄙武夫,只管闷头打仗,至于民生如何,根本从来都不加考虑——想当年我们一路杀、一路抢,不也打出偌大一片疆土来了吗?百姓如韭,割而复生,为了御敌,多割几碴又怎么了?人这种玩意是杀不完、死不尽的,只要击退华寇,就可以南下再去抢人回来种地啊;而若土地俱为华寇所得,又要老百姓何用?宰了吃肉吗?

    唯有张宾,镇日愁眉不展;蘷安曾经担任过中枢之任,管过政事,故而也有些担心,但他竭力不使自己表现出来,以免更增太傅的忧容。当然啦,这种事儿高级军将明白即可,对于普通兵卒是绝对不能提的——其麾下有不少是冀州兵,若知家乡惨遭蹂躏,亲眷口中食粮几被夺尽,那还能有心思作战吗?

    只得每日鼓舞士卒,许诺破敌后都给重赏,自此凡从征者,不管是战兵是伕役,家家都可富足——反正画大饼又不费粮食。

    然此终非长久之策,徐光等再如何百般筹划,终究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来,三台赵军饥一顿饱一顿的,亦恐不定哪天,襄国方面就再无粮草可资。张宾为此绞尽脑汁,设谋遣游骑潜而南下,去截夺华军之粮,所谓“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此乃兵法之要义也——可惜祖逖、魏亥等护粮甚谨,使赵军屡屡失手。

    三月底的时候,在张宾的谋划下,赵军终于打了一个大胜仗——蘷安率所部偷袭华人营垒,击破并斩杀了其将张平。祖逖为此重整部伍,再造营垒,足足花费了六七天的时间,才有力量再次对三台发起猛攻。

    祖士稚不敢隐瞒其败,上奏洛阳,并请抚恤张平。裴该览奏不禁叹息,心说在原本历史上,张平因为不肯接受祖逖的领导,导致两军起冲突,最终为人所杀{杀张平的是谢浮,但这个名字未见于今日之祖军,裴该也根本回忆不起来};倒是樊雅败而后降,虽然史无所载,估计结局会好一些。

    但在这条时间线上,因为种种缘由,导致张平、樊雅俱无二话即投靠祖逖,竟积功而成大将。而且张平还在对羯战争中壮烈殉国,不但多了几年寿命,并有流芳青史之望。可见人生际遇,实为时代潮流所左右啊。

    即晋张平为上将,并且定下制度,此后因国事而殉者,一律加两级旌表。此外还追封张平为灵寿县侯,准其子袭爵。

    至于旅帅之任,允准祖逖所请,以樊雅补替。

    祖逖既败一阵,折损一大将,多少有些闷闷不乐,相反的赵军中却是一片喧腾。张宾使蘷安、王阳等宣告士卒,说张平乃是祖军中第一上将,为祖逖的左膀右臂,而今既斩此将,可见天不亡赵,只要诸君听命奋战,必有拨云见日的一天。消息传到襄国,石勒大喜,也破天荒地将出一坛美酒来,与朝臣们共饮。

    而且此战后,张宾还从俘获的华兵口中审问出了确切的消息,知道拓跋鲜卑南扰太原,华人被迫两线对敌,黄河水道又曾经断绝了一个多月,导致粮运不济。他也不禁望天祷诵道:“天王果然有天意加护,如此则退敌有望也!”

    但随即祖逖就加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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