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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节

勒胡马-第5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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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便有消息传回来,徐龛这才明白,敢情祖使君是受了周默的贿赂了,因此更为恼恨。时隔不久,刘霄自洛中返回,徐龛把打听来的消息跟他一说,刘霄就建议:“既然如此,府尊亦当备珍宝以赂祖使君,则此事自息。终究祖使君不但受命统驭兖州,且为骠骑大将军之弟,岂可得罪啊?”

    徐龛垂首不语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暂不决断,却问刘霄洛中之事,祖骠骑的病情究竟如何,要多久才能好呢?刘霄苦笑道:“骠骑大将军方病重,吾实未能得见……且洛中俱传,大将军竟至呕血,恐怕难过今岁了。”

    徐龛就问了:“则若大将军有所不讳,朝中将以谁统驭中军啊?得非大公子么?”

    徐龛乃是泰山流寇出身,祖逖北伐时投入麾下,本身根基很浅。所以他一直紧紧抱着祖逖的大腿,希望由此可以平步青云,并且保障家族的安泰我一孤贫之人,竟然不到四十岁就能做一国之相,倘若没有骠骑大将军的引拔,能得至此吗?

    可是眼瞧着祖逖行将不起,徐龛就必须得为恩主身后之事考虑了。以他的出身,自然是傍不上荀党的,关西党更是远在天边至于关西党置于朝中的,也全是高门、文吏,怎么可能瞧得上自己啊?武夫只能依靠武夫,那么祖大将军去世之后,朝廷会命谁来继任呢?我得先跟那人拉上关系才好。

    最好是公子祖涣,小家伙无威望,必重其父所遗故吏,我只要及早凑将上去,便有可能被他引为亲信。

    谁想刘霄却说:“洛中传言,以公子无威,不可遽将中军;祖尚书乃请召祖使君还朝,然为荀太尉、华侍中等所阻。亦有传言,荀太尉或将使荀仆射{荀邃}转为武职,统领中军……”

    徐龛不禁紧锁双眉,对刘霄说:“荀仆射素不习军事,岂能自将中军啊?至于祖士少……彼若绍继大将军之业,我等哪有活路?!”

    这年月最重家族,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乃是常事,况且名为中军,其实跟兖、豫两州的多半戍兵一样,都是改名换姓的“祖家军”罢了。故而徐龛以为,即便荀氏再怎么想向军队伸手,最终还是不得不抬出祖家人来充门面若是祖涣,哪怕祖济、祖智都还罢了,要是祖约……这个继承人怎么服侍得了?!

    关键祖士少并未跟随乃兄击楫渡江,要等中原初定后,才想尽办法摆脱了种种牵绊,入洛来投,故而与多半祖氏将吏并不亲近。尤其祖约入洛后先任尚书,后转武职,也并未立下什么军功,其实他在军中的威望未必能超过祖涣去。只是他终究是祖逖的兄弟啊,比祖涣要大一辈儿,论职也是重将,所以各方面才觉得,命其继领中军,会比祖涣合适一些。

    祖约贪财和记仇,那是出了名的,则此番既然跟徐龛呛上了,徐龛就绝不愿将来归从在其麾下。他跟刘霄商议,刘霄还是建议赶紧筹备礼物去贿赂祖约,徐龛却摇头道:“祖士少暴而无恩,若领中军,必坏国事,我等即便一时讨得他的欢心,将来也必受其连累。以某想来,不如设计图之,使其再无望继领中军……”

    徐龛是打算让祖约栽个大跟头,就跟从前的蔡豹一样,能够保全性命就算走运了,哪还有可能还朝去继承祖逖的事业呢?

    那么,要怎样才能使祖约栽跟头啊?却也不难只要我竖起反旗就行了!

    就此跟刘霄计议道:“周默欲害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今任城之乱方息,默军败残,夺之不难也。北方济北,桓子室死节,朝廷方命侯史旄,不过庸人罢了,则济北亦易进取。东面泰山,羊景期书生而已,且我本据所出,地形熟稔、人心向附,可以传檄而定。比及夺占四郡,再西向与祖士少相争,士少必不能敌。

    “骠骑大将军方病,朝廷又须北防羯贼,大司马方图并州,必不敢全力来剿我,多半要抚。我既受抚,祖士少必不能继任兖州刺史,且方致州乱,则谁肯使其绍继骠骑大将军之业哪?”

    刘霄对此提出疑议,说:“兖州强兵,都在北方四郡国,正如府尊所言,诚能破任城,则济北、泰山不足平也。然而须防青州之兵,奉命西下冯龙在历城,苏峻在蒲姑,皆非易与之辈……”

    徐龛点点头,说:“卿言有理。我固不惧二人,但若率军西来,与祖士少两面夹击,我无十足胜算。”想了一想,就说:“冯龙亦素不服祖士少,乃可暗中游说,使其知我苦心。至于苏子高……若言我实无叛国之意,乃为祖士少逼迫至此,愿意离祖门而归大司马,未知彼可能信否?”

    刘霄拱手道:“我愿东向蒲姑,以说苏将军。”

    徐龛急忙回礼:“有劳于卿。”随即想了一想,又说:“倘若我方于兖北起事,而羯赵往攻厌次,必能羁绊冯、苏,不得西向不如,再秘密遣使前往襄国去……”

    刘霄闻言大惊,急忙摆手道:“府尊慎勿为此事!难道府尊果有背晋向赵之心么?若只求驱逐祖使君,事后俯首,朝廷必肯招抚;然若与羯贼有所苟且,恐怕洛阳、长安,必不肯再接纳府尊了!”这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您可千万别踏错了步啊!

    徐龛闻言,略一沉吟,便即笑道:“卿所言是,我想差了……卿可赍我书信,急向历城、蒲姑,游说二将,我待时而发,不会往结羯赵。”其实他心里想,投羯又如何了?曹嶷不是左右摇摆了好几回么?只要手里有兵有粮,朝廷一时拿你没招儿,那就只能安抚,连曹嶷都能最终归晋,何况于我?

    刘霄奉命,急忙前往历城去见冯龙,却遭到了冯龙的呵斥。冯龙说了:“若祖公有所不讳,朝廷任命士少继领其军,我第一个不服!然而,汝主之谋,我亦绝不肯参与。倘若异日有诏使我讨伐汝主,必朝命而夕行,岂肯如汝等所愿啊?汝可归复汝主,千万打消妄念。”

    刘霄失望而去,再向蒲姑,苏峻的说辞却又不尽相同

    “祖公朝廷鼎鼐,世所钦服,而祖士少何人?我不知也。若祖公有所不讳,自当由大司马举荐继任者,岂能一姓之中,私相授受?然而我方受命于东,待时而援厌次,兖州之事,非我所当理会。”

    言下之意,放心,我一个外人,是不会管你们祖家军的事儿的。

    其实苏子高的真实想法,一旦兖州生乱,我就可以挥师西向,前去讨平,强过被迫北援厌次,去跟石赵精锐硬磕我是想打石赵来的,可惜实力还不够强,无谓浪掷兵马,至于打徐龛么……想来不难。

    刘霄得到了苏峻的默许,急忙返回东平国,向徐龛复命。他却不知道,徐龛另派亲信,趁机秘密北上,已经跟赵将张夷接上了头了。张夷禀报襄国,石勒即命其率军伪攻厌次,以牵制晋朝青州方面的驻军。

    张夷那边才动,徐龛得信,当即掀起了反旗因为他坚决不肯低头,祖约真的联合周默,上奏dànhé,请求罢免其职,所以徐龛不可能再等了。徐龛一方面也上奏,指责周默诬告,而祖约受了周默的贿赂,与之狼狈为奸,陷害忠良,同时迅疾发兵南下,直入任城国。

    周默根本就没有防备,竟然被叛军直入任城,自己也死于乱军之中。随即徐龛转道北上,攻打济北国。

    济北国新任内史名叫侯史旄,东莞人,其祖侯史光,官至少府,封临海侯。侯史之姓,据说出自良史董狐,应劭《风俗通》中说:“董狐为晋侯史官,因氏焉。”他并非祖氏旧部,而是荀氏党羽,并没有什么领兵作战的才能,且方履任不久,根本就掌握不住各县戍兵。叛军就此长驱直入,顺利攻陷了城壁尚未修复完全的卢子城,侯史旄被迫弃城而逃。

    徐龛谋定后动,进军速度很快,祖约到这个时候才刚回过味儿来,急忙召集濮阳、陈留、济阴等处兵马,离开廪丘,去攻打范县。然而正如徐龛所料,兖州外军的精锐,都在北部四郡国,祖约好不容易聚集了六七千人,结果组织度既差,器械也都陈旧,攻打小小的范县,竟然花费十多天而不得寸进。

    然后,徐龛就从济北折回来了……

 第三十章、软弱一至于斯

    洛阳方面得到徐龛作乱的消息,不禁大惊。/全本小说网/https://。/因为祖逖正在病重,荀组便召诸尚书计议此事,大家伙儿都认为,石赵秋后必将再来侵扰,必须赶在此前平定兖北之乱,否则局面便不可收拾了。

    因为赵军往攻厌次,所以青州之兵是不可妄动的,乃计划调一支中军南下去应援祖约,同时命泰山太守羊鉴与之东西对进,以剿徐龛。尚书殷峤提出:“羊守非将帅之才,倘若轻命其出,恐怕反为叛军所破,则泰山亦难保安。应当使其固守本郡,发兵截断境上,以防徐龛西蹿,与羯贼相应合。”

    荀邃却不肯采纳其言,说:“徐龛之乱,本为周默诬陷,而祖士少受贿以凌迫之也……”一方面向来对祖约没啥好感,另方面祖约贪财,人所共知,因而徐龛所言,实易为人所采信——“未必肯与羯贼相应合。然若战事久拖不绝,候羯贼大举南下,兖州之势危矣!当命羊景期西出以压逼之,或可趁机招抚徐龛。”

    羊鉴得到诏命,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调集郡内兵马,西出泰山,复经济北而向东平,陈军遂乡,威迫富城。探马来报,说叛军主力都在西面,方与祖使君激战于范县城下,羊景期大舒了一口气,就打算趁机绕过富城,直取叛军的大本营须昌去。

    只是徐龛在谋划之时,唯独担心青州的冯龙、苏峻,虽然对羊鉴和泰山兵却并不放在眼中,又怎么可能毫无准备,敞开后路放其长驱直入呢?羊鉴挥军急袭,路尚未半,突然得报,说泰山郡内群盗纷起,抢掠县乡,截断了粮运……

    徐龛就是泰山人,永嘉年间起而为寇,后受祖逖招安,故而在泰山郡内人脉很广。固然羊鉴也是泰山人,但他是宦门望族,人脉主要在士林、豪门之间,于后世所谓的“绿林道”之中,能量就远不如徐龛了。

    后人皆谓泰山——“羊可使其治,徐可使其乱。”

    故而在徐龛的事先谋划和联络下,羊鉴率领郡兵一离境,泰山郡内立刻烽烟四起,盗寇频起。羊景期生怕粮秣不继,被迫无奈之下,急忙退返遂乡,不敢再深入东平国。

    徐龛就利用这个机会,于范县城下大破祖约,祖士少单骑遁归廪丘。叛军衔尾而追,幸亏洛阳方命zhāngping率左军来援,徐龛这才放弃围城,暂时后退。

    但他旋即留将镇守范县,自己又再东去,顺利击败了逡巡不进的羊鉴……

    ——————————

    徐龛叛军蹂躏兖北之时,乐陵国遭到羯将张夷攻击,邵续乃急遣人南下,去向冯龙和苏峻求援——正好朝廷诏命下达,也命二将北渡黄河,去救厌次。

    苏子高这个郁闷啊——结果还要我去跟石赵死磕不成么?他乃责备王贡——“大都督留君在青州,所为何事,我等皆知。君为何不能早料到羯贼攻厌次与徐龛乱兖州之事哪?”

    王贡心说我又不是神仙,什么事儿都能预先料到……其实徐龛暗起叛意,还派人来探问过你的口风,此事你以为做得很隐秘,我都一笔笔地给记着呢!只是羯贼恰好在这个时候侵扰厌次,分明跟徐龛有所勾结,相关情报我倒是没能预先探查到……

    徐龛叛乱,我事先得到情报,已然遣人快马西去,密报大司马,但我没义务要禀报朝廷啊,就不知道洛阳方面,对此会如何应对了。

    因此王贡回复苏峻道:“以某估算,羯贼于秋收之前,不会大举而向厌次。此番张夷发兵,分明为了与徐龛相呼应,则其行仓促,必不难敌——且甚或只是佯攻罢了。邵嗣祖暂时无虞,苏将军不必要急渡而援,应当继续屯积粮秣,以待秋后。”

    苏峻得到王贡的回书,不禁大喜,当即下令,拔营起行,渡河北上!

    他担心的就是羯赵实攻厌次,则自己渡河往救,危险系数很大,说不定会把多年积攒的兵马全都扔在河北;倘真如此,那就必须得找各种理由来推诿啦,比如说粮秣不足,比如说士卒未整,实在不行,让故旧在东莱和长广一带闹点儿乱子出来也成啊。

    但若如王贡所言,此番张夷来攻,不过是装装样子,以牵绊我军,好策应徐龛的叛乱罢了,则自己渡河援救,那就没多大风险啦。而且既然秋收前已经去救过一回厌次了,则待秋后羯军大举来攻,就能借口上回动兵把存粮用得七七八八,如今营内空虚,尽量拖延往救的时间——还能趁机向青州各郡伸手,讨要才刚入库的秋粮。

    所以说,王贡你说要救厌次,我就绝不能去;既然你说可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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