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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节

勒胡马-第3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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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两枚手指来:“我可放将军入上邽城,期以二日,请斩张春头,并使司马保开城迎降,否则一旦城破,难免玉石俱焚!”

    陈安心说我要能进城早进去了,还等你放啊……拱手道:“末将愚鲁,但知受人恩惠,报其子孙,今若南阳王开城迎降,末将必自缚而拜大司马,以谢执兵相向之罪;若南阳王坚不肯降,末将无奈,也只好不自量力,螳臂当车了。”

    裴该怒道:“我因汝前此曾助官军收复北地,及伐彭卢,以为尚有报国之心,是以不忍加害,好言相劝。汝若冥顽不灵,念私恩而负国事,那便是自取死道,休怪我今日诛戮壮士!”拨过马头,便欲离去。

    陈安忙叫:“大司马且慢!”裴该略一回首,陈安就问了:“听闻大司马帐下有甄将军,武勇冠绝,不知可在么?末将自恃勇者,请与甄将军一战,若然败绩,便知天命难违,当俯首于大司马帐下。”

    话音刚落,裴该还没搭腔,就听旁边儿响起一声暴喝来:“甄某在此,陈安来试我长矛啊!”

    甄随单人独骑,不待裴该首肯,挺着长矛便直朝陈安冲了过去,随即就见对面猛然间腾起一片箭雨,铺天盖地就射过来了。甄随大吃一惊,心道说好单挑放对,其实暗使阴招儿,这事儿我常干啊,不想今天倒碰上同类了……急忙勒马,并且挥矛拨打箭矢。但终究促起不妨,还是被一支箭射中了肩窝,晃了两晃,险些栽下马来。

    若非裴该在场,估计后面那些裴军诸将都会当场鼓掌,喝起彩来——谁叫汝无令而妄冲的?活该!

    裴该也郁闷,心说本以为能够见到类似于许禇战马超、关羽斗黄忠的名场面,没想到陈安的无耻更在甄随之上……急忙挥军押上,以弓箭压制敌兵,这才把甄随给救了下来。甄随恨得是咬牙切齿,一手抚肩,连声对裴该说:“我与此等小人不共戴天!便他即刻跪降,大都督也不要受,且让我一刀斫下他的狗头为好!”

    裴该说你还犯什么横啊,赶紧回去包扎将养吧,转头吩咐王堂:“我仍命汝攻一日,必要取来陈安的首级!”

    这时候陈安也勒束兵马,退回了营垒,一进营门就气急败坏地喝问:“是谁放箭?因何放箭?”

    王连哆哆嗦嗦地说是我下令的——“我见那甄随来冲将军,恐将军有所闪失,故而下令放箭——且若能射杀甄随,敌必丧胆,我军便有胜算……”

    陈安一口唾沫就朝王连脸上啐过去:“我说欲与甄随当面较量,汝未曾听到么?如今既失信于人,又彻底恶了裴大司马,还说什么胜算?恐我等都将死于此处矣!”当即下令,别等人家再攻过来了,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

    陈安既退,裴该也不远追,便即打造器械,来攻上邽城。他本来还尝试用彭晓新制成的炸药,埋于墙下,轰塌城壁的——虽说黑火药燃烧性能不好,爆炸威力更差,但用来对付这年月的夯土墙,或许问题不大吧?正好趁这个肯定能赢的机会试上一试。谁想炸药还没埋好,城门便即大开,司马保光着膀子,自缚出城请降。

    这倒不是司马保本人乐意的,问题陈安一退,城中军民最后一点儿指望也彻底烟消云散了,于是在辛明等人的煽动下,众兵当即哗变,团团围住王府,要司马保赶紧投降——否则我们就砍下你脑袋去请降啦!张春率亲信前来弹压,瞬间就被乱兵冲散,他明白大势已去,无可挽回,只好赶紧打包金银财货,携带家眷潜开城门,落荒而逃。

    张春一逃,司马保也只好彻底放弃了,这才开城迎降。

    裴该命王堂、谢风、文朗等将各领精锐骑兵,追捕张春,自己则率军入城,迈出了底定秦州的第一步。

    张春跑得倒是很快,西蹿南安郡,结果在半途之中,他的眷属纷纷掉队,部曲也皆卷财而逃,最终独自一人,被中陶城外的羌人牧民所杀,拿他的脑袋换了两升麦屑。购得其首的乃是一名凉州行商,旋即献于裴该,裴该以二十匹蜀锦为酬——其利千倍。

    裴该用槛车将司马保押送洛阳,司马邺恨其入骨,便欲下令,推至西市大辟。梁芬、荀崧等重臣纷纷启奏,以其父曾有大功于国,且最终死于王事,恩及子孙,免除司马保一死,褫夺其名爵,囚禁于洛阳郊外。而且南阳王也不当绝嗣,乃命宗室子弟司马瞻隔过司马保去继承司马模的王位,但不使就封,唯于洛中护守家庙而已。

    裴该在上邽休兵数日后,便留官吏组织民众,破坏城外工事,堕低城壁堞楼,自己亲率主力继续西进,直至旧秦州州治冀县,旋即便在冀县分派兵马,收取秦州各郡——甄随箭伤未愈,所有没他什么事儿,只好干看着,更是把陈安恨入了骨髓。

    主要是三路兵马:使谢风、李义率部东向陇城,讨伐陈安;北宫纯、王堂西进,取南安、陇西、金城;王泽、熊悌之南下,进讨杨难敌。

    西路军打得最顺畅,所过之处,城邑多降——本来司马保实际能够控制的地域就不广,纯粹靠着他相国、陕西大都督再加南阳王的头衔,才能使秦州各郡勉强听命,可是如今裴该赍朝命来伐,而司马保又被擒了,那谁还敢执兵相向啊?

    遵照裴该的吩咐,凡降者皆不罪,由跟随大军前往的游遐、裴诜、裴暅、辛明、辛攀、卢志父等人善加安抚,并且核算田亩、点查府库,屯积物资,以为将来之用。而若稍有抗拒之意——不管是城池还是坞堡——则一律发起猛攻,将之彻底踏平。

    要知道秦州各郡虽然没几家排得上名的世家,庶族小地主的数量还是不少的,乱世中各据坞堡以自守,甚至于联合成跨乡连县的较大的势力。按照裴该的想法,这些人在御胡之时,可为援助,散布境内,却属于不安定因素,最好尽数殄灭,也方便将其兼并的田亩和佃户释放出来。然而天下未定,胡、羯在东,他如今还没有精力彻底革新旧制,也担心压逼过甚,会引发不必要的动乱。

    要知道陇西晋戎作乱是有传统的,在原本历史上,刘曜入关,兼取平阳,其势并不在石勒之下,就因为西方的乱事牵扯了他太多兵力和精力,才导致前赵为后赵所败,并最终覆亡。裴该鉴此“后”车之覆,行事乃不敢太过操切。

    因而汝若肯降,我便安固汝之产业,倘若有一丝一毫的抵抗之意,那说不得了,我不趁胜祭起屠刀来,既弱地方之势,又起杀鸡儆猴之效,要更待何时啊?

    三郡戎人,事先已得游遐通过声气,绝大多数也都遣兵来助王师,那些不肯来的,多数倒都是小势力——因为势小,所以当初游遐就懒得去理他们。西路军前后蹋破坞堡十数处、戎部也有十数,所获士人和贵酋多数枭首,迁其家眷于雍州,至于佃户和普通牧人,则就地设置民屯。

    兵至南安北部,与凉州军会师,随即韩璞、张阆抛下部众,跑到冀县来谒见裴该。裴该好言抚慰,并且问:“张公可肯来长安与我一晤啊?”

    韩璞闻言吓了一跳,忙道:“凉州偏远,路程迢递,我家使君若远行,非二三月不能抵达长安,诚恐州内不稳……虽然,大司马之意,臣等自当归报使君,由其定夺。”

    那意思,我们说了不算,得张寔自己拿主意,但估计他是不会到长安去的,您可别报太大希望。

    裴该笑道:“既然张公担心路途遥远,也罢,我当亲至榆中,以候张公。张公父子两代,忠勤王事,多次遣兵助守洛阳、长安,当世纯臣,无以过之。该亦甚为仰望风采,乃欲与张公一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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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是临时工干的?

    凉州的势力不可小觑。(全本小说网,HTTPS://。)

    自从永康六年,张轨就任凉州刺史兼护羌校尉以来,内用贤才、整兵事、兴文教、课农桑,外御氐、羌、鲜卑,其势渐盛。而且当时因为关中之乱,大批士人、百姓逃依凉州,也也为这个偏远地区的开化贡献了巨大力量。

    随着西晋的覆灭,东晋鞭长莫及,张氏就此实际上割据凉州,史称“前凉”政权。到张骏、张重华父子时期,疆域“南逾河、湟,东至秦、陇,西包葱岭,北暨居延”,达至极盛,隐然已能与中原政权相争衡。虽然就目前来说,张氏之势不出凉州,也还没能底定西域,但其军事实力,以及作为支撑的经济实力,就已然不可小觑了。

    从晋怀帝被困洛阳开始,张氏父子就曾多次遣兵相助,“凉州大马”名扬天下——一次三五千,就派了不下五次之多,那么以此类推留镇的兵数,又该有多少啊?

    是以裴该在中原大定之前,根本就没有要动凉州的意思。

    而且张氏父子对晋朝又一向恭顺,甘为外臣,并无独立之意。在原本的历史上,拥戴司马睿在江南建立东晋的,就有张家一份儿,其后虽然因为路途遥远而贡赋断绝,却长时期奉晋正朔,用建兴年号——直到建兴四十一年。不过也有一说,从张寔的继承人张茂开始,他们关起门来,也曾改元建号过,但并无确切的史料可资佐证。

    当然啦,为了生存,张氏也难免跟占据中原的胡人有所来往,先后向前赵、后赵称过臣、受过爵,但他们同时也没有断绝与东晋的联络,可以说是虚与委蛇,两属求存,属于可以谅解之事。

    十六国时期,中原地区被各部外族反复蹂躏,百姓流离失所,文化和生产都遭到严重破坏,唯有前凉张氏,保安生民、推广教育,对于保留中国文化居功甚伟。裴该之目张氏,有若东汉之窦融,乃是可以引之为臂助的力量,正不必大张挞伐。

    按照历史惯性,张氏专保凉州,是没有问鼎中原的野心的,如今裴该打着晋朝的旗号,向他们索要贡赋,乃至借兵从征,都是很方便的事情,就算把后背卖给张氏,他们也不大可能突然发起偷袭。而若挥师往征,不但劳民伤财,牵扯精力,还未必短时间内可以获胜,即便获胜,凉州遭受无妄兵燹,事后也不会比张氏统治时期更和平、更繁荣。既然如此,暂时羁縻可也。

    但他确实想见张寔一面,加以安抚,并且提醒他要当心小人为祸。在原本历史上,也就三年之后,张寔将被部将阎沙、赵仰等人所弑,其弟张茂继位……但是很可惜,对于阎沙、赵仰这两个人名,裴该却实在记不清了……

    所以裴该才提出请张寔来长安觐见,但听韩璞的口气,张寔未必敢来。因为裴该终究年纪轻,执政时间也还不长,偏远之人,怎么可能了解他的脾性呢?谁知道你会不会想趁此机会扣押张寔,好趁机夺取整个凉州啊?

    因而裴该就建议,说不如这样吧,我过几天就启程北上,前往金城郡治榆中,那里距离凉州就很近了,请张使君来榆中跟我碰一面吧。

    裴该身为大司马、大都督,以大就小,近凉州而召张寔,就理论上来说,张寔是不能不来的,否则就有自外于朝廷之意,哪怕裴该以此为借口发兵讨伐,他也无可辩驳。而且这也等于裴该释放出了一定的诚意,既近凉州,张寔的心会比较踏实一些,不至于再找什么借口推诿。

    韩璞、张阆带着裴该的书信离开冀城,折返凉州。裴该随即下令,命三郡戎酋也克日齐会榆中,领受朝廷的封赏——来的都是忠臣,有敢不来的,那就又有借口发兵攻打啦。

    ——————————

    再说东路军,进取陇城,陈安撄城而守。胡焱奉命入城去游说陈安投降,陈安就问:“南阳王何在?”

    胡焱回答说:“已槛送洛阳,候天子裁处。”

    陈安沉吟少顷,问道:“可会杀他么?”胡焱摇头表示我不清楚——“司马保昔在陇上,听信小人之言,断绝凉州贡赋,几使天子蒙尘,其罪滔天,即便百死难赎其辜。然而天子素来仁厚,或释其命,也未可知。”随即规劝陈安,反正司马保不管死不死的,他的势力都算是完蛋啦,难道将军你真要一条道走到黑,为他殉死不成吗?

    陈安长叹一声,回答道:“实不相瞒,我前赴上邽,是为杀张春,非敢与大司马为敌。不料部属慌乱之下,射伤了甄将军,大恶大司马……我若欲逆王师,为南阳王殉死,又何必即时退兵啊?”

    胡焱点头道:“若非如此,大司马也不会遣焱再来劝说将军了。大司马实有爱才之心,将军岂无弃暗投明之意啊?”

    陈安想了一想,就说:“既如此,敢请大军退去,安仍居陇城,为国家护守略阳可也。”

    胡焱当即双眉一竖,说:“将军此是何言?!君前从叛贼司马保,后又屯于上邽城外,退去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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