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第2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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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次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从榻上叫起来,展开来信一读,不禁大惊失色,连夜就跑去跟张春商议。
张春连读两遍裴暅的密书,问杨次道“是儿所言,可信否”
杨次说昨日白昼大王召集议事之后,杨韬确实曾与裴诜兄弟私语,然后当晚,他就领着王连和杨曼进了裴府,夜半才出裴氏身边,我早就安排下了耳目,自然探查得明。且据裴暅信上说,是杨韬主动找上的裴诜,裴诜无奈而与之合谋,裴暅劝说不听,为怕玉石俱焚,只能暗中通知你我“此言合乎情理。且,不怕不实,就怕实有此事啊,我等该当如何应对才好”
张春恨声道“若早杀裴氏兄弟,何至于此然而如今官军侵逼甚急,却又不便遽下杀手”倘若从前通过在司马保面前进谗言,捏造罪状,名正言顺地杀此二人,裴该必然归罪于司马保;如今咱们要再仓促动手,却很可能引火烧身啊。
“然而杨韬等,必不可留”
张春建议即刻发兵,搜杀杨韬等人,至于裴氏兄弟,反正他们手里没兵,就先容其多活几日无妨。
杨次摇头道“不妥杨韬等既欲谋我,必深加戒备,倘若急切间难以得手,而大王命人前来解斗,又当如何处啊”
两人的权力基础很虚,这种同僚相残、兼并友军之事,实话说从前还没有正经干过要不然他们早就想杀陈安和杨韬了,为何陈安遁之陇城即可无恙,而杨韬也能够踏踏实实一直活到现在啊因而杨次本能地有点儿心虚,不赞成张春所言。
张春问他那又该怎么办杨次道“可即将裴暅密书进呈大王,告发杨韬等欲图兵变、劫驾”张春苦笑道“彼等尚未动手,未必察有实据,大王焉能相信”
司马保在陇上,基于他自身的健康状况,所有政策归之于四个字,便是“镇之以静”。当初裴苞若非不肯奉命,并且勒兵相对,他也不会去打裴苞;其后若非上邽仓廪实在空虚,他也不肯听信张春所言,派兵去断绝陇道,截留凉州贡赋。张、杨跋扈,司马保不加责难;陈安、杨韬等与张、杨不睦,司马保也不肯对他们动手
当然了,若然真的损害到了司马保的利益主要是眼眉前他能够瞧得着的利益堂堂南阳王也不是吃素的。故而倘若杨韬等兵谏之举发动起来,司马保必会下旨擒拿;而若只有裴暅一封密信,结果必然是束之高阁他还会权当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张春当即就反问杨次“若待彼等动手,我等如何还有幸理啊”
杨次沉吟半晌,不禁苦笑“如此,则我等只有抢先发动一途了”你们不是想要挟持司马保,擒杀我俩吗那我俩先动手成不成
张春紧蹙双眉,又再端起裴暅的信来,细细一读“书中所言,三日后发动。则我等且待后日”
杨次摇头道“调动兵马,或露痕迹,若为彼等察觉,抢先发动,又如何处君若下定决心,便不可拖延,我等明日晚间,便须动手”顿了一顿,又追问一句“君能下定决心否”
这可等同于谋逆之罪啊,咱们真的有必要走到那一步吗我心里没主意,就看你能否下定决心了。
张春端起密书来瞧瞧,又再低头想想,再瞧瞧,再想想,同样拿不定主意猛然间窗外传来一声鸡叫,吓得张春一个哆嗦,手一松,信落尘埃。他这才一咬牙关,对杨次说“已是明日矣时机稍纵即逝,若不能遽下决断,必为竖子所谋。君可密遣人以觇杨韬等动静,若彼等果有异象,则我等今夜便要发动”
“君已定计否”
“若裴暅书中所言为真,则我决心已下”
杨韬、王曼等人心思粗疏,既已下定兵谏的决心,暗中布置,自然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张春、杨次想要发现些蛛丝马迹,本是很容易的事情。于是当日晚间,张、杨二人果然被迫抢先发动,勒兵来至王府,下令换防。守将不解地问道“今日本应末将当值,也无大王之命,二位将军为何来此啊”
张春将腰中长刀拔出一半,厉声威吓道“我等有要事面陈大王,汝若敢阻,先试吾刀”守将满面惧色,只得喏喏而退。
杨次下令士卒控制住王府大门,便与张春二人率兵执械,一起来找司马保。途中揪住一名宦者,问他“大王何在”宦者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居后寝与麴公弈棋”
张春心说往常这个时候,司马保都已经睡下了,怎么今天精神头那么好,还跟麴允下棋心中虽然疑惑,终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急急忙忙往王府后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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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百口莫辩
司马保驻节上邽,在小小一座城池内建造起了偌大的王府,里外五进,且寝室外还有一片偌大的花园。全本小说网;HTTPS://。m;此时花园中漆黑一片,暗影幢幢,故此张春、杨次率兵高举火把,喧嚷而来,侍卫在寝殿门口的兵卒立刻就发觉了,匆忙叩门禀报司马保。
二人尚未靠近,就见大门拉开一条缝儿,麴允垂着手侧身而出,扫视一眼,皱眉问道:“二位将军夤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杨次一躬身:“有要事请见大王。”
麴允追问道:“既是请见大王,为何率兵而入后寝?”随即双眉一轩,厉声喝道:“汝等难道想要谋反、劫驾不成么?!”
张春本能地回答道:“绝无此意。”杨次却同时开口:“还请大王出殿来与某等相见。”
麴允微微摇头,随即将身体一侧,就见灯火之中,门缝里露出来司马保半张面孔,垂眉眯眼,尽显疲态。司马保瞧瞧张、杨二人,面露哀戚之色,说:“孤向来待汝等亲厚,不想竟做出此等事来——若非麴公通传,几乎要为汝等所劫了!”
杨次心中一咯噔,暗说这里面怎么还有麴允的事儿了?裴暅密书中没有提到过啊,难道是今日白天才刚上的贼船?
张春见机得快,赶紧双膝一屈,拜倒在地,口称:“我等听闻有人欲图劫驾,故而前来护卫,实无冒犯大王之意啊!”
话音未落,司马保轻轻一摆手,“呼啦”一声,花园内外火把通明,也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间冒出来大群的兵卒,当先一将,乃是司马保部曲督张顗。
随即司马保朝麴允点点头:“后事便有劳麴公了。”转身返回了寝室。
麴允侧身一揖,然后挺直脊梁,转过脸来,高声喝道:“张春、杨次心怀不轨,执兵入寝,妄图劫驾,罪在不赦!奉大王命,速将二贼拿下——党从者若即弃械,可免死罪;仍不悔改,必诛三族!”
杨次就觉得膝盖一软,不自禁地也跪倒在了张春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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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诜自然不认为靠着杨韬那几个粗胚就能够扳倒张春和杨次,他所寄予厚望的,乃是麴允。麴忠克虽然仁厚无威,终究年龄、资历摆在那儿呢,对于政争、倾轧,多少还算是有点儿经验的。
于是那夜与杨韬等人密商后,裴诜一方面让兄弟裴暅密书通传杨次知道,一方面请杨曼暗中带信给麴允。裴诜在信中写道,张、杨不除,秦州不安,而且你我两家被他们看牢,难以逃脱樊笼,到时候恐怕只有玉石俱焚的下场。我如今设下了如此这般的圈套,试看二贼钻是不钻——但还需要麴公你的配合。
什么圈套呢?就是让麴允先期密奏,说张春、杨次有劫驾的企图,而且就在这两日内将会发动!司马保当然不会相信,但麴允仗着资历反复劝说,请司马保预做防范——若我所奏不实,甘受诬告之罪。
司马保当然也不傻,即便再如何信任张春、杨次,这点防范意识终究还是有的,便命部曲督张顗在花园中设伏,单等二人上门来。那么张、杨肯不肯来呢?
据裴诜的估算,张、杨二贼有三策可用。上策,瞅准时机,率兵入卫,跟杨韬等人厮杀一场。但有麴允居间联络,很可能伪装成是张、杨劫驾,而杨韬等人入卫——只要到时候吩咐杨韬,别急着率兵踏入花园便可。
中策,二贼当即发兵,与杨韬等人火并。然而正如杨次所言,司马保很可能遣使调解,完了各打五十大板——麴允也可以说,是张、杨欲图劫驾,故此要先夺取杨韬等人的兵权。
下策,则是如同他们所实际施行的,抢先率兵来劫司马保,则正好落入陷阱之中……
所以说,若有麴允给司马保一个先入为主,倒时候正反两面都好说话,除非张、杨二贼不动,否则必然落在我的圈套之内。但他们可能当作啥事儿都不可能发生,或者仅仅是把裴暅的密书呈给司马保吗?
实话说裴诜是在故意给张、杨支招:还有劫驾一条路可走,你们以前没有想到过吧?那么今时今***上梁山,你们肯不肯铤而走险哪?
裴诜从长安跑来上邽也已经好几年了,对于司马保的秉性,以及张春、杨次的胆量、能力,观察既久,深有评估。就他的直觉,二贼多半会行此下策——他确实猜对了。
当然裴诜并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中,张春、杨次最终也是发动兵变,劫持并软禁了司马保,并且将其杀死的——此为《资治通鉴》的记载,《晋书》则记为病死。
裴诜知道,自家宅邸附近,肯定有张、杨的密探,日夜探查动静,而杨韬深为二贼所恨,一举一动,也必然难逃二贼的眼目。连夜密商之人当中,只有杨曼平常算是个小透明,故此才请他帮忙,秘密传书于麴允。
麴允自亦深恨张春、杨次,又觉得裴诜的谋划面面俱到,有很大可能性一举成功,经过反复筹谋后,终于也就此上了贼船——这才有了前面的那一幕。
其实裴诜的谋划并非全无破绽——只是张春、杨次俩货在阴谋诡计方面的能为,比杨韬等人强些有限罢了,故此并没能瞧出来。
然而他们还有第四策,那是裴诜最担心的,就是张春重施故伎,再遣刺客。因此从昨晚直到今夜,裴氏兄弟就始终都没有合过眼,一直在仆佣护卫下,拥剑而坐,以防有刺客上门。
好在死士也不是那么好培养的,张春麾下并无富裕,况且这回要杀的目标太多,即便施行,也未必会杀到裴氏兄弟俩头上——两人没兵啊,则一旦能够底定胜局,一狱吏可擒,何必刺客?
当然啦,即便如此,亦非万全之策,只是事机稍纵即逝,裴诜难以谋划得更加缜密了。他最后的希望,是即便事败,自己被杀,兄弟裴暅可以利用通传消息的功劳,在张、杨屠刀下苟活性命……
计划执行得还算顺利,王府花园之中,后寝之外,张春、杨次二人被司马保下令麴允、张顗率兵拿下,党羽也皆束手就擒——他们亲眼得见司马保露面、指斥,哪儿还敢跟着二贼一条道儿走到黑啊?只是最终的结果却并不能让裴诜、麴允等人满意,张春、杨次虽然被擒,司马保却下令暂时羁押,不肯即行处决……
本来按照裴诜的谋划,斩下二贼首级,送往长安,将此前种种恶行全都推到他们头上,再解放陇道之断,或许裴该会下令暂且退兵吧?然后既无张、杨,他们兄弟跟麴允、麴昌等人再反复劝说,说不定就能使得司马保甘心前往长安去谢罪呢?如此则一天乌云不就尽散了么?
即便司马保不管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懒惰,不肯遽归长安,自己和杨韬等将已经算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了,只要文武齐心,这兵谏嘛,咱们也可以实打实地真搞上一回呀。
然而司马保不肯遽杀张、杨,却使得裴诜的后着难以发动。他反复规劝司马保,说张春罪大恶极,传言他竟敢派遣刺客去想要谋害裴该——“则若能取下二人首级,我愿赍之前往长安,劝说裴公退兵。唯有如此,秦州才可得安,大王一族得全。”
司马保软塌塌地斜倚在榻上,满脸的悲凄之色,只是说:“孤以恩德相结,彼等不该如此……”他派张顗去审讯张春、杨次——张顗是他家奴出身,晋为部曲督,深受司马保的信任;而且这家伙向来谨慎,深居简出,既不与张、杨相接纳,也跟裴氏、麴氏乃至杨韬等人没交情,算是局外人,故而得肩重任。
通过张顗的审讯、调查,完了向司马保禀报,司马保便召裴诜来问,说:“张春、杨次奏称,乃因令弟密告,说卿与杨韬等欲图劫驾,故此才来卫护,非有他意……”
裴诜假装吃了一惊,急忙拱手:“此必妄行攀污也,臣安敢与杨韬等合谋,欲不利于大王?且所谓臣弟密告云云……恐是伪书,还望大王明查!”
司马保将那封书信递给裴诜,裴诜略略一看,便即笑道:“果然是伪书也。字体虽与舍弟相似,其实笔迹不同。”他说王府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