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第2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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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矛盾,不可使一夫倡难,百部应从。
“总而言之,卿须恩威并用,且徐徐分化瓦解之,使彼等知附晋乃可得活,离晋则自相杀伐,无人可全。循此二道做去,西戎乃可得安。”
裴该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游遐治戎,主要还是施恩,只挑几个实在不肯低头的比方说虚除权渠开刀,以戎制戎。也不知道游子远这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就理论上而言,在原本历史上他抚安戎乱,翦灭虚除,不会超过今天十年的时间再十来年刘曜就死了啊。这十年时间,一个人的才能就会有很大飞跃吗?说不定游遐如今就很能打了吧?
故此裴该才交付给游子远以镇定西戎的重任,因为手边没有更合适的人可用了,而抚戎、用戎,则是平定关西的重中之重。但在初命之时,他必须跟游遐把话给说清楚,我不希望你安定西戎的结果,是反使外族坐大,到时候什么苻氏、姚氏,都能够坐镇一方,子孙还有天下之望!
在得到了裴该的教诲后,游子远就想出了这么一招,先把西戎各部都聚集起来,然而自己故意不露面,让他们互相掐通过军大的通风报信,如今哪部和哪部有仇,哪部和哪部亲附,游遐都已然掌握得**不离十了。就目前看来,西戎中尚无可以振臂一呼,多部云从之辈,此后只要保持均势,势大者打压,势弱者扶持,应该可以防止裴大将军担心的局面发生吧?
不过有这几天也差不多够啦,如军大所言,游遐若是再不露面,说不定联军就要星散。因此游遐就于当夜悄悄离开了军大的营垒,然后在野外兜个圈子,第二天假装才刚匆匆赶来。陈安、王该等闻报,急忙率各部酋大、将领出营相迎,让入大帐。
进帐之后,游遐老实不客气就奔了主位了他的官职最高啊随即环视众人,问道:“朝廷召各位来,是为攻伐彭夫护,何以蹉跎数日,不肯进兵啊?”
军大赶紧开口帮腔:“因无统帅,于如何进击事上,众议纷纭,莫衷一是,故而……”
游遐面色一沉:“既然如此,汝等看我可为帅否?”
第三十五章、奇袭
搁半年前,游遐虽然居官四品,却没有统率大军的资格,因为他是文职啊,这又不是宋朝或者明代,习惯以文驭武,陈安和王该必不肯听命。全本小说网;HTTPS://щWW。.COm;但如今不同了,护西戎校尉军政两道并重,自可率军出征。
故此他问:“汝等看我可为帅否?”军须首先表态:“自当尊奉,听从校尉号令!”随即吐延和苻洪也都朝着游遐深深一揖诸戎部酋大如同风过草偃一般,陆续俯首。最后游遐把目光转向陈安和王该:“卿等如何?”
二人犹豫了一下,也被迫只得听命。于是正式开始会议,陈安首先问:“不知校尉欲如何进兵,攻伐彭卢啊?”
游遐问道:“卿等驻军在此,可有遣人哨探彭卢动向?当面之敌何在,有多少人马?”其实他早通过军须部中的探子,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但必须假装自己才刚到,尚且不明敌情。
王该答道:“彭夫护遣兵来逆我军,只在北方安定境内,美高山东麓,有众近万……”说着话前行两步,指点游遐案上的地图,详细给以解说。
安定和略阳两郡相邻的东段,基本上以六盘山脉为界,山东属安定,山西为略阳。联军如今驻扎的地方,就广义来说,已入六盘山区,而卢水胡的兵马便依美高山为阵,距离约三十余里下寨。美高山即为后世的“米缸山”,为六盘山最高峰,山东坡陡,下视深谷,有道路可通都卢县城;山西坡缓,反倒崎岖难行。因此卢水胡才在美高东麓的道路险狭处下营筑垒,以遏敌师美高山西骑马难行,故此不必也不便设防。
对于应当如何进兵,陈安的建议是急过美高西麓,绕过敌军,进抵都卢城下,然后掉过头来,再挫败匆匆回援的彭卢兵马。王该则主张翻过六盘山南段,自美高东麓进军,虽然道路狭窄,敌又当道立营,终究我骑兵可以走不是吗?真若是走山西,估计都得牵马而行,你说“急过”,怎么可能急得起来?
再者说了,到时候都卢坚壁在前,敌军从后夹击,就那么容易转身破敌吗?
游遐乃问:“彭夫护可在军中?”陈安答道:“敌军中不见彭夫护旗帜,估算仍在都卢……”随即补充说:“若彭某来,我亦肯自东路进军,只要擒斩彭某,则大局可定也。”
游遐笑一笑,便道:“彭卢军近半数,只在我前三十里外,且彭夫护不在军中,既然如此,易破也。但破此敌,贼势便弱,胆气俱丧,再可攻打都卢,身后也无警讯。”不等陈安反驳,又再加上一句:“陈将军,今我军骑兵甚众,非止凉州大马。”
你何必为跟王该抢功劳,就故意找骑兵难行的道路走呢?如今汇聚的氐、羌、鲜卑部队,骑兵数量同样不少,若走西路,舍长用短,光靠步兵,咱们可未必打得过卢水胡啊“我意已决,可自山东进军。”
陈安反驳道:“敌当道立营,抑且有备,实不易攻,校尉三思!”
游遐摇头道:“若卿等初来,便即进军,敌确实有备,今蹉跎于此将近十日,我料敌心必骄……”双眉一挑:“乃急整装,今夜便过六盘,循道而北,平旦时可抵敌垒之前。诸君但肯奋力,焉有不克之理啊?”
苻洪闻言,微微吃了一惊,急忙质疑道:“校尉,三十余里地,还须翻山,夜间行军甚难……”
游遐颔首道:“此事我自然知晓。然卿等久在略阳,岂不识北上之路么?我军万余,岂无数成可以夜间行军之众?想裴大将军所部,皆惯夜行,如此乃可屡挫胡寇难道西戎中便无勇士?且近日平旦时常起浓雾,便略略他耽搁数时,也当不误攻敌。”
他使了激将法,在座的多数都是恃勇好强之辈,遂以军须为首,纷纷应命。游遐趁热打铁地问道:“谁为先锋?”
众将纷纷请命自然也包括了陈安和王该在内。游遐觉得那些氐、羌都好糊弄,只有这二位不便安置,若只命其一为先锋,另一个肯定不满。当即笑笑:“此番朝廷诏伐卢水胡,自当以官军为先”一指陈安,随即又指王该:“陈将军可率部先行,待翻过山后,王将军凉州大马改为先驱,陈将军其次。至敌垒前,乃可并发,谁若先登,必受上赏!”
随即他又大肆宣扬了一番裴大将军之威、北地兵马之强,肯定会从东方前来夹击的;继而鼓励那些氐、羌酋大,说如今朝廷正当用人之际,只要你们能够听命立功,必有赏赐,就算想拿几个官职,也不为难。于是众皆应诺,急忙各回各营去整备兵马。游遐安排先后,次第行军,第一拨陈安所部午后就开始行动了,最后一拨是军须,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方才妻装上路。
氐、羌中半数仍然游牧,鲜卑吐谷浑则纯粹为游牧民族,因为日常惯食肉、奶,总体而言夜盲症的比例比农耕民族要低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少民的下层,同样没资本摄取多少维生素a,好在能够带出来打仗的多数都是中层可以夜行者,挑挑捡捡,竟然能有将近半数之众。
于是打着火把,连夜急行,说是三十里路,可是兜兜绕绕的,走了五十里都不止,到了第二日天光擦亮的时候,王该率千余骑终于抵近敌营。果如游遐所言,四面腾了浓雾,王该便命人马压住声响,放缓速度,以免敌军发觉我就这一千多人,想要直薄敌垒,难度不小,而且硬碰硬强攻,损失也大,不如等身后的陈安跟上来再说吧。
道路止此一条其实此处乃是东西向,联军自东向西而来南北皆山,即便浓雾遮道,也不至于迷路。陈安所部以步卒为多,但为了抢功,走得并不比前面凉州大马慢多少,因而在浓雾消散之前,便也进抵了敌垒之下。
王该正待遣人去跟陈安商量,是不是等等后队,等集结人马多一些后,再发起进攻?他已命精细士卒下马步行,悄悄摸到敌垒边,发现营中声息颇弱,明显尚无防备说不定还没全都起身呢。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不必着急发起进攻吧?
谁想使者未至,陈安就先列好了阵势,然后下令擂鼓,亲率部众,朝着敌垒就发起了冲锋。雾气将散,王该远远望见陈安左手七尺大刀,右手丈八蛇矛,竟然已经劈开了拒马、栅栏,即将冲入敌营了!
王该大吃一惊,心说这个陈安果然骁勇。他即便在凉州时,也曾听闻陈安的勇名,但等真见着了,却“见面不如闻名”,觉得传言不尽不实就这么一个身高六尺余的小个子,还长相如同老鼠,怎么会能打?今日一见陈安身先士卒,舞械冲阵,才知道其名不虚。
王该当即下令,咱们也都别慎着了,全体下马,步行冲锋。随即自己就挥舞长矛,奋起直追,想要跟陈安并肩杀敌。
游遐虽然并无实际指挥作战的经验,但终究入裴该之幕后参与过大荔城之战,对于军争谋划之道,受过裴嶷、裴该叔侄,以及陶侃等人的耳濡目染当然也跟天赋异禀有关加上对于人心的分析,比普通武夫更为擅长。而且他估摸着联军顿兵不进,敌必懈怠,也不是空口白话,早就命军须派人去暗中探查过了,故此才敢用险。
再者说了,道路狭窄,即便战败,敌人也不便远追,我可以勒束后队,缓缓退却,与之相峙,理论上不至于全军崩溃吧。
最关键的问题,是军中多氐、羌等杂胡,来自各方,陈安与王该虽为晋人,也不和睦,这硬捏在一起,势难长久啊。把他们撂在边境线上几天,就已经矛盾重重、龃龉自生了,怎么可能期盼与敌人长期作战呢?只有趁其才刚接敌,锐气未消的机会,发动奇袭,才有望一朝破敌,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果不出游遐所料,卢水胡嚣张已久,如今虽闻警讯,但东路不见敌踪都被焦嵩绊在了临泾城下西路氐、羌混杂,也就一万多人,迟迟不进……估摸着这些临时应召来的外军嘛,也就呼应官军打打顺风仗,北地兵不临近,他们是不敢来的。
加上彭夫保不在军中,忙着征调兵马,巩固都卢、乌氏二县之防呢,前线将领就此逐渐放松了警惕心。因而今晨仓促遇袭,军中大乱,而联军中当先的陈安又为一时勇将,王该所部都是凉州锐卒,很快便即汹涌杀入,将敌军陆续分割开来。他们撕开了缺口,后面的鲜卑、氐、羌兵马陆续抵达,投入战场,其势愈厚,而相对的,卢水胡不知道敌军来了多少,人心既乱,又且生惧,很快便一蹶不振了。
战至午前,卢水胡大败,被斩杀、俘虏三千多人,余皆朝北方败逃。游遐这时候也已经到了,当即下令前军暂停整列,让后来的苻洪、军须等部骑兵发起追击,一口气杀到了都卢城下。
残垒之中,王该来找陈安,想要放几句软话,消减一些往日的嫌隙因为人家确实勇猛啊,我等凉州战士,最敬勇者,岂可对勇者无礼?谁想他靠近后才一拱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陈安先斜瞥王该一眼,冷笑道:“今破敌垒,是我先登,汝不要抢功且唯游校尉谋划得法,加我奋勇厮杀,才获此胜,非汝先前所言当行东路之功也。”
说着话,一边擦拭兵器,一边自顾自地便走开了。王该怒火填膺,恨不得当场抽出刀来,将这傲慢的混蛋一刀两段“竖子,我必有以报之!”
前军败绩,给都卢城内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彭夫护也不禁大吃一惊。他想要集结兵马,杀出城去,却被部下扯住,说:“南来不过氐、羌散骑而已,若非晋军将至,必不敢动。今既破我垒,来至城下,得非乌氏遇警乎?酋大不宜轻出,还当保全力量,以应对晋师。”
彭夫护点头道:“此言有理。”急忙派人前往乌氏探查,同时亲自上城来观望敌势。游遐命各军多建旗帜,并在都卢城南立营,遥遥望去,几不下三万之数。彭夫保不禁惊道:“难道秦州氐、羌,皆从晋人来攻我么,如何有这许多兵马?”心中既生怯意,就更不敢轻易出城去了。
游遐策马来看都卢城,只见城非高峻,堞非严密,守卫也不得法,料来不会有多难攻但问题这是站在原徐州军立场上而言的,对于如今手下这些氐、羌,野战尚可,有几人懂得攻城啊?就算我游校尉还曾经跟徐从事学过一些攻城器械的制造,我一个人也打造不出云梯来呀!
只得先不攻城,却命氐、羌、鲜卑每日分兵,四下抄掠卢水胡众,应允所得粮秣,七成上缴,三成可以自留,所得人口、财货,官私平分。
卢水胡本是半耕半牧的外族联合体,其实本不习惯于据城,主要人口都在野外,城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