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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节

勒胡马-第1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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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整日,而不言败,复陶士行以舟船绕之敌后,贼众大溃。以此看来,裴使君常云我徐州兵精锐,是非虚言也,况有祖士稚、陶士行在,则与胡决战,获胜可期——或许胜报已在途中,特未抵达淮阴耳。”

    郗鉴沉吟道:“我自河北南下,入徐后先东莞,次琅琊、东海,见残破之状,与中原无殊;直至下邳,始略有振作之象。然入临淮、广陵,见田地得垦殖者,十不二三——即为大雪所覆,是否熟地,鉴也能分辨一二。似如此,何来的兵精,何来的粮足?”

    卞壸拍拍郗鉴的手,回答道:“徐方户口,本与青州无可并论,遑论司、冀?然之所以能得兵精粮足者,特因裴使君召聚流民,于邯沟以西辟沃土屯垦之故——郗公若不急于南下,明日我可引公前往观看——其后虽有部分编户分地,亦多在郡东。即不论全徐,便临淮、广陵二郡,若户口繁盛,一如昔日之司、冀,裴使君必可兴大军十万,岂止区区两万而已。”

    “原来如此,”郗鉴点点头,“未知是军屯啊,还是民屯啊?”

    “军民两便……”于是卞壸就把徐州屯田的情况,大致向郗鉴介绍了一番。郗鉴笑道:“是如曩昔魏武在兖州也……但愿苍天护佑,此番河南之战,能得大胜,长安之围或解,而胡贼退守河东、河内,三两年内,不再为中原之患也。”随即眉头微微一皱:“唯羯贼既占临漳,其势日炽,亦不可小觑啊——或将来我晋之大敌,不是胡虏,反为羯贼!”

    ——他也是曾经被石勒俘虏过的,跟石勒、张宾等人全都打过交道,深知那几位都是极其危险的角色。

    卞壸点头道:“裴使君亦尝做此语。本待挥师北上,先平羯贼,奈何长安告警,天子危殆,身为臣子,又岂可不前往援救呢?”

    郗鉴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卞壸:“鉴有一语,不知是否当言……”卞壸说这大半夜的,就咱们两人在堂上,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郗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前裴公常有书信与我,云建康但谋割据,无北向中原,恢复故都之意。我初始亦不信,然数年来,刘将军亦曾遣使至江东,归言所见所闻,可知裴公之语不虚。则今岁骤然下令徐、豫北伐,应是驱虎吞狼之计。倘若二公战败,江东必谋二州;即二公战胜,恐亦将以他事勒令退兵,若不从时,乃负叛名,二州亦将落入建康之手——不可不虑啊。”

    卞壸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此事早在使君料算之中。”

    “哦,未知如何计议,可肯相告否?”

    卞壸说:“初论及此事者,裴文冀也,然云无可深忧。当北伐之际,若江东即遣军袭取徐、豫,师出无名,必罹骂声。北人初渡,不过数载,南人无不侧目,本便龃龉丛生,若建康有害国之事,诚恐祸起萧墙,料王茂弘必不行此下策。而若前方得胜,急令退兵,乃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搪塞之……”

    郗鉴有些不以为然:“此又如何搪塞?”

    卞壸笑笑:“即无可搪塞,建康欲兴师北伐,然谁人可遣?建康守卒不过一两万,且王茂弘、庾元规书生耳,无能为也;王处仲若发兵,首当其冲为豫州,不及徐方;周士达南人也,安肯为彼等谋取江北土地?前此杜彛⒑夯雎揖!⑾妫ǹ等撼枷嗷ネ期茫僦涟胨辏嫉梅⒈蛴毙臁⒃ィ值鼻ㄑ佣嗌偈比眨科渚形炊匾压橐印!

    郗鉴这才略略舒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其实二公不必急归,不若速速西进,以求天子诏,若得天子嘉勉,建康无能为也。”

    卞壸点点头:“郗公所言是也,我当密书以告裴使君。”

    ——————————

    其实郗鉴和卞壸在商议此事的时候,建康政权就已经发出了退兵的指令,一力促成其事的不是王导,而是庾亮。王导问庾亮:“今胜负未分,而急命二州之兵南归,若其不肯,如何处?”庾元规回答说:“若彼已败,不必申令,自然归州;若彼得胜,而命其归,是必不肯从也!今闻大军粮秣不继,而胡贼已将主力汇聚河南,我料祖、裴正进退两难之际,则退兵令下,安有不肯之理?”

    庾亮也算当时有数的政……政客,但他最大的弱点有二:一是行事操切,往往不肯仔细考虑后果;二是自视过高,觉得自己办不成的事情,别人也肯定办不成。那么北伐大军只有四万——裴该对江东虚报了自家的出兵数量——听说刘粲领了六七万众南下,换自己是主帅,这仗敢打吗?肯定不敢啊!

    或许祖逖胆子比自己要大点儿吧,敢于冒险,但别忘了边上还有一个裴该呢——裴文约不过一介书生耳,北渡徐州是专门为祖逖去种地搞后勤的,此前最多也就领着五千人去灭过第五猗,复在江上耀武扬威了一回而已,但第五猗那路货色,能跟凶悍的胡兵相提并论吗?

    他琢磨着,祖、裴二人一定在是战是守的问题上争论不休,进退两难——进,基本上打不赢;退,这面子往哪儿搁啊?

    王导皱着眉头,追问道:“设若二人坚不肯退,又如何?”

    庾亮说又如何——“即可申以违命之罪,发兵讨伐,进取豫、徐,以广我建康声势。”

    “江南之兵,自保尚且为难,何人可以北渡以讨伐之?”

    “乃可命尊兄处仲北取豫州;周士达挟镇定广州之势,以向徐方,”庾亮笑一笑,“关键在于,祖、裴二人岂不虑此,则焉敢违命?”

    二人商议了好半天,最终王导拗不过庾亮——王茂弘的弱点就是不够强势,尤其压不住小兄弟庾元规——只得允其所请。当然啦,他们也不是没有考虑到,万一祖逖、裴该去请天子诏又如何,但天子见为索綝挟持,诏书是能那么容易拿到手的吗?

    最主要的问题,他们对于北伐军真能够打赢,镇定河南,根本是毫无信心,所以本能地就忽略了此事……

    但其实建康的指令还没送抵河南,裴该和祖逖合兵一处,就已经拿下了偃师,进而祭扫首阳山上的历代皇陵,大军浩浩荡荡直向洛阳而去。等到指令传到,二人正在洛阳城内巡视、吊怀,祖逖闻报大惊,就待回营去问个究竟,却被裴该揪住了马头,裴该说你不能去啊——咱们得先商量定了,再可归营。

    因为这事儿是瞒不住的,到时候兵将得闻——主要是豫州那些坞堡主——人心思归,你还怎么驱策得动?于今之计,是先拖延时间,你留镇河南,我急率兵西进去救长安,请下天子诏来,便可破解建康的图谋。

    议定之后,方才归营,请了退兵令来看。建康方面的借口是:闻石勒已克临漳,即将会合曹嶷,南下攻打徐方,进而渡江侵扰,为保建康不失,北伐暂停,卿等可率部急归……

    裴该见了,不禁“哈哈”大笑,说:“此风言妄传耳,不想建康诸公如此庸怯,竟为流言所蔽……”在诸将面前,不方便把那些懊糟的勾心斗角事合盘托出,所以他就只好这么说啦——“前此我已遣人说降了曹嶷,想是归附之使,尚未抵达建康耳。而即石、曹联兵,欲侵徐方,距之江南尚有千里之遥,又有何忧?”

    当下便即写下一封书信,与祖逖共同署名,请使者带回建康去——这是为了拖延时间。随即两军各自开会,豫州军那边,祖逖说如今形势大好,怎能够轻易退兵呢?琅琊大王受了流言所扰,咱们给他解释清楚就行啦——先不必退,我等暂留河南,以待后命。

    至于徐州这边儿,裴该话就说得很清楚了:“此建康诸公忌妒我等,不欲使我等立功也!”这是一招激将法,果然诸将闻言,全都怒了,纷纷鼓噪——只有陶侃一人低垂着头,不言不动。裴该说了:“为今之计,只有先挽留东海大王,使勿先退,我等则急向长安,救援天子,请天子下诏,则可无虑建康矣。”左右望望:“谁愿请令?”

    ,。

 第五章、桥梁

    裴该问谁能去睢阳挽留——其实是劫持——东海大王,谁愿意跟着我西救长安啊?

    甄随总是抢着第一个发言,以显示自身的存在,当即便道:“某愿追随都督,杀胡入关,睢阳我是不去的。全本小说网;HTTPS://。m;”

    裴该心说也用不上你,就你那蛮劲儿,说不定一个不慎,直接把东海王司马裒给弄死了……其实甄随假痴不癫,裴该近日来也多少有所察觉,但总之还是对他不放心。

    经过慎重考虑,裴该最终点了郭默的名——这一是郭思道为人诡诈,这种脏活儿合适他去干;二则本非徐州旧部,真闹出什么事儿来,也方便自己撇清。

    当然啦,最好别出妖蛾子,裴该还真舍不得因为这么点儿事,就把郭默推出去当替罪羊。他斜眼瞥瞥裴嶷,裴嶷会意点头——放心,我会私下去吩咐郭默谨慎行事的。

    其实他只跟郭默说了一句话:“但得东海大王无虞,卿可率意为之。”

    至于西援长安,必须争分夺妙,裴该带上裴嶷、王贡等参谋,领着“骐骥营”,并搜集几乎所有骑兵,总共两千骑,率先向西进发——具装甲骑就不带了,那玩意儿太慢——麾下将领,只领北宫纯和甄随二人。另使刘夜晚堂率部镇守成皋、巩县、河南等地,以保障后路;命陶侃率余部从后跟进。

    乃自洛阳出发,经河南、函谷、新安而至陕县,都是一马平川,三百余里地,昼夜兼程,竟然用不了四天就跑到了。这也在于河南以东各城都已被晋军占据,而从河南直到新安,镇守的胡军听闻偃师败报,也皆弃守而去,裴该所部两千骑就没碰到过一人一马胆敢阻路。

    不过到了弘农郡的陕县就不同了,远远地便望见城上高扬着胡军旗帜。裴嶷就问裴该:“陕县控扼茅津渡口,贼必不撤,我等可要尝试攻城?”其实他这是屁话,两千骑兵,平原上三倍甚至更多的步兵也挫踏了给你瞧,但陕县牢固,可该怎么攻打啊?那么是不是要绕过陕县,继续西进呢?裴该他们只背负了十日之粮——更多带不动了——倘若敌军开城来袭其后,一旦不慎被他们咬住,那麻烦就比较大了。

    终究陶侃的大军还远远缀在后面,两三日内都难以赶到。

    所以裴嶷假意询问是否攻城,其实话中之意:文约你是不是有胆量冒险呢?

    不过他们运气不错,没能裴该决意冒险,竟然就在陕县附近遭遇了祖涣、张敞所部豫州军。前些时日,祖逖命二将率军西出,去打探关中消息,此后他们并未归营,就在陕县、弘农、渑池这三角地带转悠,一是防止胡军掉头南渡,二是攻掠乡下坞堡,搜集粮秣已供军需。

    两军会合之后,裴该备述前情,祖涣便说:“陕县、弘农,都止两三千胡兵守备而已……”弘农郡治弘农城控扼浢津,也是不可放弃的要隘——“料其不敢轻易出城来战,叔父可继续西向,小侄为叔父保障后路。”因此裴该便通过祖涣补足了粮秣,然后绕过陕县、弘农,两日后抵达湖县城下。

    湖县再过去就是潼关了,然后是华阴,只要到了华阴,就算基本上打通了入关的通道。这时候已是腊月中旬,裴该鼓励诸将吏,说:“卿等且踊跃,我等可前赴长安过年。”

    不过湖县就不能再放着不理了,裴该进逼城东十里外扎营,命人射箭书入城,自称亲率十万大军到来——主力就跟在后面——要湖县守将速速开城迎降。湖县是个小地方,受命守城的胡将也是个无胆货色,见信大惊,竟然弃城而走,于是县内缙绅便即主动打开了城门。

    裴该入城后,向他们探问西线情况,据说当日刘乂败逃到此,旋即把湖县守卒抽调得七七八八,潼关的守兵则搜掳一空,跟着他去打华阴,所以目前潼关是不设防的。裴该只在湖县住了一晚,便即顺利通过潼关,进抵华阴城下,抬头一瞧——耶,城上已是晋家旗帜了!

    他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就理论上来说,刘乂想依靠刘曜搞“清君侧”,不可能久守华阴;但万一刘曜不肯相从,而刘乂就呆在华阴无路可去呢?虽说是败残兵马,终究凭坚而守,裴该两千骑兵想要快速拿下来,难度还是比较大的,而若等陶侃率部赶到,就怕耽搁了太长时间。

    好在刘乂走了,而长安方面速度也很快,急忙遣将收复了华阴——那可是关中东方的门户,怎么敢让它长期把持在敌人手里啊。裴该便即遣王贡入城,打探一下守将为谁,可肯放我等过去?

    王贡入城后时候不大,只见华阴东门大开,一将率部而出,随即下马恭迎。王贡从这人身后转出,先跑回来禀报,说:“此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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