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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勒胡马-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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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超群,经验更加缺乏——我就算打一辈子仗,能够成长为名将吗?还是跟刘备似的,也就留下来一个“老革”的评价?而且即便名将也不是孤身一人就能打天下的,若得陶侃为助,在军事上起码可以放一半儿的心了吧。

    尤其陶士行寿命还长,即便与祖逖为敌,笑到最后的也一定是陶侃——祖士稚会被他生生给熬死。

    可是陶侃既是南人,又威望素着,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从属吏转化成部下的——即便卞壸,如今也只能算裴该半个部下而已——况且陶侃自过江后,就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尽消建功立业的激情,更无屈身归属之意;最近虽说开始搬砖了,也应召入幕了,终究距离接受自己的拉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啊。

    该怎样招揽陶侃呢?裴该正在苦恼,三不知跳出一个王贡来,说:“陶公心胸,尽在王某双瞳之内。”说不好听的,陶侃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王贡此言,意思很明确啊:你问我有什么可以作为奉献的,那我就奉献陶士行。你只要接纳了我,听从我的建议,就必然能够收得陶侃之心!

    裴该心说这人……这话……可真是让我无可拒绝了。本来这件商品有瑕疵,我还在犹豫到底买不买,结果人说了,你只要买了这件次级品,就有很大机会赢得一件价值在百倍之上的正品!那你说有几个人能不动心啊。

    然而,王贡这话真的能信么?裴该想了一想,终于吩咐从人给王贡松绑,随即就说了:“汝既能言,今有一事,要用汝的利口。或有性命之虞,但若能成功,我便将汝归于麾下,且将授予显职,赋予重任,汝可肯为么?”

    王贡揉一揉有些发麻的手腕子,躬身道:“使君但请吩咐……”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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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卿卿

    中国人素重婚姻,认为夫妇之道为人伦之重,所以相关礼俗很多,也很繁复,理论上没有今天下定,三日后便即成婚的道理。(全本小说网,https://。)但因为世道的混乱,从东汉末年开始,便逐渐产生了一种“拜时”的简便婚俗,别说给了三天的筹备时间,就算上午定婚,下午新妇就可以进门。

    “拜时”婚最大的特色,类似于后世的“蒙盖头”——新妇梳妆打扮之后,便以轻纱蒙面,等到了夫家,再由新郎亲手揭下。在此之前,新妇是不遮脸的,也不忌讳给宾客瞧,后来到了东晋、南朝,逐渐演变为“却扇”之俗,并且成为各种婚姻形式的必备仪式。

    所谓“却扇”,就是新妇不蒙面纱了,改以双手举一面团扇,挡住面孔。

    这一日荀氏女就是面蒙轻纱,进了裴氏家门,然后与新郎裴该一起向长辈行礼。理论上该拜公婆,但裴该父母皆亡,所以就让姑母裴氏和从叔裴嶷坐在了上首。拜过长辈后,夫妇再对面交拜——这也是最近几十年间新兴起的礼俗,逐渐成为普遍习惯,只有交拜,始为夫妇,若不交拜,那就代表着其实是纳妾进门。

    然后是同牢、合卺。“同牢”又称“共牢”,就是新婚夫妇共食一头小猪——当然啦,不可能整个儿吃完,给盛一碗猪肉就得了——表示今后成了一家人,将在同一口锅里吃饭。至于“合卺”,则是把一瓜分剖为二瓢,使新人各执一瓢饮酒,以示从此将要同甘共苦。后来唐人孔颖达注疏《礼记·昏(婚)义》,就说:“共牢而食者,同食一牲,不异牲也……合卺,则不异爵。合卺有合体之义,共牢有同尊卑之义。体合则尊卑同,同尊卑,则相亲而不相离矣。”

    这些都是中国的传统礼俗,魏晋间又产生了很多新俗,有些可以借用——比方说蒙面、对拜——某些就自然舍弃了。这年月初兴之俗还有所谓“闹房戏妇”,也就是闹洞房和调戏新娘,来宾不但可以对新娘口出污言秽语,甚至还能上手……不过士人家庭一般不搞这一套,况且一方为裴氏,一方为荀氏,谁吃了豹子胆敢去调戏新娘?

    大概甄随会有这种愿望吧,但他终究出身低,被自然摒弃在了主要宾客之外,都轮不到他靠近新人……

    婚礼上的主要宾客,当然都是些贵族、士人了,上首为东海王司马裒,其后分别是陆晔、戴渊、陶侃等人,还有一位兖豫都督司马张敞。

    等到应酬完了宾客,一对新人并肩而入洞房。裴该偏过脸去,望向荀氏女,就见她浓妆艳抹,几乎都瞧不清实际长相了,而且低垂着头,两只手拧在一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可与当日宴间纵放,以及后室应答,有若天壤之别啊,裴该既觉得有点儿失望,多少也感觉有些好笑。

    于是故意朝侧面一凑,贴近新娘。荀氏女貌似想向一旁缩,但是晃了晃身体,终于还是忍住了。裴该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柔荑,荀氏女挣了一挣,裴该差点儿脱手——力气果然不小啊。

    他心中不禁冒出来一个古怪的念头:我将来在家中会不会受欺负呢?好在这年月别说键盘、主板了,就连搓衣板也还没发明呢……

    对了,我可以发明挫衣板嘛。

    转过头去吩咐侍女——大多是荀氏从娘家带来的,还有两名是裴氏所赠——“给夫人净了头面,卸了妆扮吧。”

    等到荀氏洗干净了脸,与裴该一起踏上被褥——当然是地铺,这儿可没有裴该“发明”的大榻——裴该就把侍女们全都轰出去了。房门关闭后,他再次握住荀氏的手——这回荀氏没再挣——拉着对方缓缓坐下,然后压低声音问道:“既为夫妇,请问夫人可有名字么?”

    理论上士人家庭的小姐都该有名字,但也并非绝对,有些人家就懒得起——反正也没什么人叫,好比裴该就始终不知道自家姑母究竟是什么名字——至于普通百姓家,则女子大多无名,甚至于连乳名都欠奉。

    荀氏略略转过脸去,不敢面对裴该,低声回答道:“家父给我起名为灌……”

    啊呦,裴该心说还真是荀灌娘,《晋书》不欺我也。不过小姑娘家家的叫这种名字好奇怪,随口便问:“因何得名?”荀灌回答说:“因生于灌水之上……”

    裴该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灌”不是浇灌之意,而是指的一条河流——豫州安丰郡有个雩娄县,南生灌水,蜿蜒注入淮河。以出生地为名,这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今后内帏无人处,我便呼卿灌娘如何?”

    “全凭夫君。”

    裴该说你也别这么客气,叫什么“夫君”——“亦呼我裴郎或卿可也。”

    “卿”这个称呼一般用在平级之间,以示亲近,但相对的说话人身份要比对方略高一头。比方说《世说》记载,王衍和庾敳交情不到,而且身份比庾敳高,庾敳却一口一个“卿”,王衍说庾君你这样做不对啊,庾敳回答说:“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法,卿自用卿法。”

    以此类推,丈夫是可以称呼妻子为“卿”的,妻子却不能反过来“卿”丈夫,因为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嘛。然而也有例外,王戎的老婆就一直称呼王戎为“卿”,王戎不高兴了,问她:“妇哪得卿婿?”王夫人当即回复道:“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复卿卿?”因为王戎是名士,这种闺中秘事又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流传于外,结果引发了很多家庭的仿效,老婆自此而后就都能“卿”老公了。

    荀灌娘摇头道:“岂敢如此无礼?”

    裴该笑问:“卿昔日在狗窦之前,哪来的礼数?”不等对方辩驳或者是道歉,他就又问了:“正要相问,若当日我难以逃出宛城,反为杜曾等所执,供出卿家来,卿又将如何处?”仔细想想,你当日的举动可很冒险哪,倘若败露,就不怕牵连到你爹么?

    荀灌娘低声答道:“若果如此,只能怨我无眼,自当就死,以免连累家父。”

    “即便丈人忍痛,假装不认得卿,自辩与此事无涉,但若我供出指引者自称是荀氏之奴,他又如何能证得清白?恐怕第五猗等必然猜忌……”

    荀灌娘微微而笑:“夫……裴郎想得太多了,便无此事,难道第五盛长等便不猜忌家父了么?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寄望于裴郎,救我荀氏脱于厄难。”

    荀崧曾经据宛城以抗第五猗和杜曾,实在守不住了才开城投降,第五猗他们怎么可能会信任他呢?若不是荀氏门高名显,估计直接就给满门抄斩了。然而荀崧虽然暂免项上一刀,终究不可能长久与第五猗他们和睦相处下去,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受到折辱,甚至于丢了性命,故此荀灌娘才会在酒席宴间救走裴该——即便没有第五猗设鸿门宴之事,估计她也会设法与裴该相联络的。

    因为裴该出身够高,越是大家族子弟,越是希求表面光,事情不会做绝,不敢随意处置荀崧。而且自己若是主动凑过去的,而非穷蹙来降,裴该也总得笑脸相迎吧,跟第五猗等人的表面态度可能相近,骨子里却不大可能起杀心啊。

    裴该听了荀灌娘的回复,不禁略略点头,随即又问:“然则所谓若失大臣仪体,便不相救之语,也是诳言了吧?”荀灌娘低声笑道:“因为裴郎得脱险境,方才以此语戏之耳。”其实倒未必是戏言,在裴该想来,那是拐着弯儿恭维自己有“大臣仪体”呢——明贬实褒啊,同时也显摆一下她虽然是小姑娘,却也知礼仪、识大体。

    说了说往日之事,眼瞧着荀灌娘的表情略略放松了一些,裴该就笑着问她:“卿当日何等豪气,有若男儿,怎么今晚这般羞怯呢?”

    荀灌娘双颊飞红,垂首不语。裴该心道是我问错话了,你让人家小姑娘可该怎么回答啊?于是急忙转换话题:“灌娘,卿可知道,我为何要娶卿为妻么?”

    荀灌娘有些疑惑地斜瞥了裴该一眼,裴该笑着松开她的手,却同时揽住了新娘的肩膀——荀灌娘身子略略一震——随即说道:“我娶卿实为卿也,非为卿家。荀氏虽为颍川高门,然而与我裴氏一般,也凋零散落,膏粱落于泥淖,便不足贵。我若欲攀附名门,大可在江左时迎娶王氏女,琅琊王氏如今何其的繁盛啊……”

    其实他这话是吹牛逼了,固然他裴氏门高,琅琊王氏也有所不及,但还真不是能够轻易娶到王家小姐的——昔日在建康时,裴氏即欲为他聘王氏女,一方面裴该以“齐大非偶”为借口婉拒了,另方面,王导也找种种借口,生驳了裴氏的面子。

    裴该初过江之时,王导确实颇有招揽之意,同时司马睿也暗示想召裴该入幕——王、裴两家都是东海王司马越的基本盘,如今王氏已经上了琅琊的贼船,若再能招得裴氏相从,琅琊便可彻底接收东海残部啦。问题是王导这人表面上歉抑,骨子里却颇为倨傲,他在等着裴该自己上门来求官,而且原本裴在王上,若是不能抑压裴氏,收为小弟,就怕将来还会冒到自己头上去啊——我和处仲能够压住裴该,其他那些兄弟就不好说了。

    可惜裴该只是求点儿产业、钱粮,却绝口不提要官之事——裴该也怕就此落入王导的彀中,从此只能依附琅琊王氏,则自己的手脚必受束缚,终究他也并非甘居人下之辈。所以王导就把裴该给晾起来了,才给了他一个东海王傅的虚职,王、裴就此分道,并且渐行渐远。

    在这种前提下,王导怎么可能允许裴该娶自己家族的姑娘为妻,白借王家的光,却不是王家的从属呢?除非裴该愿意入赘……

    但是相关事宜,估计也就王导和裴该二人“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旁人——甚至于包括王廙、王彬、庾亮等辈——都是瞧不清、摸不透的,遑论还没来得及渡过长江的荀氏了,所以才只随便裴该吹牛。

    裴该对荀灌娘说,我若是想通过婚姻关系来攀附豪门、拉拢世家,早就在江左娶了王氏女啦,何必等到今天仍是孤身一人?我纯粹是瞧上了你这个人,而不是瞧上了你们颍川荀家哪。

    此言倒大出荀灌娘意料之外。她不管再怎么飞扬跳脱,性格不似女儿,却如男子,终究受大环境的影响,仍然会觉得女性就天然该是男性的附属品——先是父族,后是夫族——什么男女婚前便恋慕而生情爱之事,从来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她始终认为裴该是想要拉拢颍川荀氏,从而得到驰骋中原的助力,才会向父亲荀崧提亲的。

    魏晋世家豪门的产生,很大程度上也受到地理因素的影响。河南为天下之中,洛阳是魏、晋之都,距离首都比较近的区域,自然人口繁盛、交通便利,学术水平也容易提高,世族便于滋生。河南之南是颍川,有荀氏;以北渡过黄河则是河东,有裴氏;西有弘农杨氏;东有荥阳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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