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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勒胡马-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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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荀崧旧在洛阳,雅好,与王敦、顾荣、陆机等人相交甚厚,所以如今王、顾二人都在琅琊王麾下,故旧情深,他自然会比较倾向于建康政权。

    在原本的历史上,荀崧是通过陶侃联络王敦,得到了建康政权一定的承诺的。据说当宛城被围后,其女、十三岁的荀灌娘破围而出,首先去向荀崧故吏、襄城太守石览求援。石览不敢发兵,但是指点荀灌娘,可以去找南中郎将周访,由此荀灌娘即伪造了其父的书信,转道求取了周访的援军……

    但在这条时间线上,阴差阳错,石览不在襄城——可能是受祖逖提前西征的影响——而周访也代替了陶侃之任,正在湘州与杜彛檎剑蚀送鸪侵鼙呶灏倮锬冢梢郧缶鹊木椭皇O陆牡耐鯊M。王廙才刚被杜曾击败,哪儿还敢去救援宛城啊,只得把消息传回江州——而若等王敦得信发兵,估计荀崧的尸体早就已经凉透了。

    再加上第五猗、杜曾比原本历史上更为势大,荀崧又非能战之将,因此在外援不至的情况下,无奈只得俯首,开城而降。

    根据商队带过来的情报,宛城才刚被拿下不久,第五猗和杜曾都还在城中。裴该在慨叹历史变更之后,便即遣人快马送信,去通知第五猗,说自己即将前往宛城,希望能够与之面晤一叙。

    ——————————

    第五猗接到裴该的来信,便即召见部属——主要是杜曾、王贡和荀崧等人——询问他们的意见。

    杜曾还没看信,先皱着眉头问道:“裴文约奉命守牧徐州,都督青徐军事,因何会到我荆州来?”

    第五猗回答道:“据其书中所云,乃是长安危殆,故此率军西进,欲与祖士稚合兵,北向河南。然祖士稚先与胡贼战于郏县,不利,不克再次发兵,因而裴文约乃率师东返。说是欲取长江水道,以便输运物资,因此南下,闻我在宛城,特求一见。”

    王贡笑道:“此托词耳。彼西来时物资充足,无需水道协运,归时粮秣只得其半,如何倒要沿江而行了?恐怕是祖士稚请他保障豫南,恐我等插手耳——天下皆知,祖、裴本为一体,祖士稚在兖、豫纵横,亦多得裴文约资供。”

    第五猗点点头,说:“朝廷命我都督荆州军事,本无兖、豫之任,我也无北上之意。如此,且与裴文约分说明白,请他归去罢。”

    王贡说且慢:“不知裴文约所部多少人马?明公何不趁势截留之,并向其要求粮秣资供?听闻去岁徐州大熟,彼又能于农忙时千里行军,想必物资充裕。而我今兵、粮并寡,只恐周士达(周访)破杜彛螅鄯当鄙希岷贤跏澜ㄍ鯊M),到时候难以抵御。若能得徐州资助,便无忧矣。”

    第五猗一皱眉头,说这主意好是好,但——“裴文约可能应允否?”

    王贡阴险地一笑:“即在宛城设下筵宴,款待裴文约,与其相商。若彼肯拱手交出兵、粮来,那便放他平安离去;否则明公即指斥其不救长安之罪,当宴拿下,还何所求而不可得呢?”

    荀崧闻言,大吃一惊,连连摆手,说:“不可,不可!裴文约本无罪,徐方在千里之外,岂能要求他远救长安?如此无故而捕拿一方守牧,欲夺其兵、粮,诚恐四方离心,将归怨于朝廷也!还是与他婉言相商,不管肯不肯与,都安然放他归去为好……”

    王贡撇撇嘴:“明公本朝廷所遣,有节旄在手,名位又在裴文约之上,如何不能宣其罪而捕其人?至于四方离心云云,彼等之心,本在建康,而不在长安,原不依附,又何言离啊?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荀守未免太过迂腐了。”

    第五猗犹豫少顷,还是转过头去问杜曾:“卿以为如何?”杜曾瞥一眼王贡:“末将以为,王子赐所言是也。”

    第五猗说好吧,那就这样决定吧,一指王贡:“卿可自去安排。”荀崧还想劝阻,第五猗伸手捂住耳朵,表示此事已决,不必再议了。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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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狗窦

    浩瀚的历史与其比作地上长河,不若比作天上的星河,而历史中每一个人,都是河中星辰。(全本小说网,https://。)某些人燃烧生命,光耀一世,仿佛璀璨的恒星,某些人却是只能反射恒星光芒的行星、卫星罢了,还有那瞬间划过天际,临死前才被迫燃尽的流星……

    若论第五猗,恐怕比流星还不如,但其倏生忽灭,来无影而去无踪,就有点儿与流星相似了。裴该前世还是通过荀灌娘的故事知道此人的,在受命都督四州之前的行迹,史书毫无所载,而随即便又与杜曾共同湮灭,不知是生是死,结局如何。所以他也颇感好奇,这位第五盛长,究竟是何如人也?

    是真有总统一方之才能,只是势单力孤,加上时运不济呢,还是仅仅杜曾的傀儡?

    大军浩浩荡荡开至宛城北方,荀崧代替第五猗出城迎接,与裴该相见。裴该上下打量这位颍川名士、荀文若的玄孙,心说阁下若有乃高祖三成的本事,于此乱世中必生光焰,而不会几无声息,后世还得靠一个真伪难判的闺女儿来传名了。

    荀景猷年近五旬,生得是修身粉面,五柳长髯,倒确实有一副好皮囊,而且仪态端肃,见到裴该执以平级之礼。因为论爵位,裴该如今是钜鹿郡公,荀崧则是曲陵县公,只差半级;论将职,裴该是杂号的龙骧将军,荀崧则是重号的平南将军,二人同为都督某州军事——虽然荀崧名义的辖区只有半州,实际上一城也无;论门第,裴、荀两家可以说是不分轩轾。

    裴该下马还礼,恭恭敬敬地问道——终究人年岁摆在哪儿呢,就将近比自己大过一倍去,得懂得尊老啊——“荀公,未知第五公何在?”我这趟来主要是见第五猗的,你只是陪衬罢了。

    荀崧一摆手:“第五公见在城内,已设下酒宴,款待裴公——裴公请随我来吧。”

    裴该听了这话,不禁微微皱眉,心里有点儿不大高兴。第五猗身为安南将军,都督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也就比裴该高半级而已,顶多手里多一枝节杖,就竟敢这么大架子,不肯出城迎接?难道说他仗着是晋愍帝亲拜之臣,所以瞧不起远州的自己吗?

    但是既然来了,也没有当即甩脸,打道回府的道理。于是裴该便命士卒在城外安营扎寨,自己带着数名部曲,跟随荀崧进了宛城,来到郡署之外。第五猗倒是也没太过分,领着杜曾、王贡等一干将吏,就在大门外迎候,与裴该相向见礼。裴该瞧这第五猗,正当壮年,精神旺健,但论起相貌、仪态来,就比荀崧差得很远——果然家世有高下,教养自有分别啊。

    第五猗将裴该让进署中,入正堂设宴款待。先随便说了几句片儿汤话,逐渐转入正题,裴该就问了:“闻第五公持节而来,入驻襄阳,王世将(王廙)不肯倒履相迎,而反勒兵抗拒,不知何故啊?二公昔日曾有怨仇否?”

    其实王廙为什么阻拦第五猗进入荆州,裴该自然心知肚明,他故意装不知道,还特意往私人仇怨上引,就是暗示第一猗:我不能算是建康一党,起码说在建康和长安之间,暂且两属,那么你是否有代表朝廷招揽我的意思呢?请开条件吧。

    然而俏眉眼做给瞎子看,第五猗不听此言则罢,一听之下,当即双眉一轩,恨声道:“彼王氏自以为有琅琊王为倚靠,全不将朝廷放在眼中,竟敢勒兵抗拒王师!我定要驱逐丑类,扫清荆州,文约……”

    本打算这就提要兵要粮之事的,却被裴该把话给打断了。裴该问他:“该闻第五公都督荆梁益宁四州军事,荆州既抗命,未知其余三州如何?王世将等虽有过,终究也是朝廷之臣,彼此同僚,不当妄生龃龉。第五公何不先定梁益,那时候势雄军壮,再引军入荆,我料王道将必不敢阻道也。”

    裴该是恼恨第五猗听不懂好赖话,所以刺儿他一句——你怎么不先去打四川呢?自家人窝里斗很光彩吗?

    第五猗闻言,不禁面露尴尬之色……梁益宁三州的大部分地区,目前全都被巴氐李氏所占据,他哪儿敢去啊?其实若非荆州正在动乱,他觉得有机可趁,也不会大着胆子往荆州来——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服了杜曾。可是裴该所问有理啊,你总该先攻外敌,再平内患吧,王廙再怎么无状,终究他不算正牌叛逆,估计你也请不下朝旨来讨伐他。

    可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第五猗不禁把目光投向了荀崧,那意思,景猷你快帮我说几句话呗。

    其实他并不怎么信任荀崧,终究前不久双方还在城内城外,兵戎厮杀,荀崧是被迫无奈才降顺的。但问题他所信任的杜曾、王贡等人身份都太低,就不好随便插嘴,跟裴该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话,能够在这个场合帮忙和稀泥的,那就只有荀景猷一人而已了。

    可是荀崧也没话说,而且他心中本有怨言:你不但不先定四川,而要打荆州,而且不先攻王廙,倒转过头来打我,咱们终究可都是才从北方过来的呀!故而裴该之语,倒正合其心,但是眼瞧着第五猗瞥过来了,身在矮檐下,又不好假装看不见,于是只得举起酒杯来,笑着对裴该说:“裴公远来,第五公因设欢宴,请胜饮,先不必理论时局。”

    裴该端起酒杯来略一沾唇,心说好吧,先不提时局——总得跟你们多恳谈几句,拉拉关系,然后才好说到正题,倒是我操切了。于是就问荀崧:“尊叔父泰章公可安泰否?”

    ——所谓“泰章公”,就是指的见在河阴的太尉荀组。荀组是荀爽玄孙,荀爽兄荀绲生子荀彧,荀彧的玄孙是荀崧——所以荀组比荀崧高一辈儿。

    荀崧答道:“去岁有信送来,尚且康健。只是河阴为胡贼三日一扰,叔父忧心忡忡,夙夜不寐,只恐难以持久……”

    河阴弹丸之地,其实胡汉军若是全力进攻,破之不难。问题一是不足为虑,刘曜还忙着攻打长安呢,刘聪还着急抵御刘琨呢,就暂且顾不上荀组;二则荀组也联络了周边很多坞堡主,包括蓬关的“乞活军”陈午,互呈犄角之势,若不以大军往剿,也没有太大胜算——所以才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

    裴该顺着话头就问下去:“荀公既受命镇护荆北,未知可曾将家眷携来啊?公膝下,子嗣尚繁茂否?”

    荀崧摇摇头,说:“生儿多夭,今唯一子名蕤,尚在冲龄……”

    裴该心说这又是一个老来得子的……前一个是郗道徽,四十多了,儿子还在襁褓之中,而且预计下面还得有好几个,目前全是液体……是否因为这年月的人们结婚太早,再加上医疗水平低下,所以普遍的初生之子难以保全么?

    不过他问荀崧子嗣,其实“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随即追问一句:“只有一子,未曾得女么?”那个荀灌娘究竟存在不存在啊?

    荀崧瞥了一眼第五猗,摇头叹息道:“本有一女,跟随来至荆州,或许是水土不服之故吧,去岁便也夭折了……”

    裴该微微点头,心说果然《晋书》不可信,十三岁弱女请兵救父云云,全是扯淡。随即又问:“荀氏为颍川高门,家族必然是繁盛的,不知尊叔父有多少子嗣?”

    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话题来,只好揪着荀家的情况问——因为第五家族是什么状况,他完全两眼一抹黑啊,除了第五猗外,想不出此世还有第二个姓第五的,实在是没有寒暄的由头。至于杜曾、王贡等人,他倒是也挺有兴趣,问题是不理第五猗,转问荀崧犹有可说,那俩货地位太低,又还没有开过口,就不便隔过第五猗去跟他们搭话。

    他也注意到了,第五猗和杜曾,以及杜曾和王贡之间,常有眼神交流,貌似是第五猗催促杜曾,而杜曾暗询王贡——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一边和荀崧寒暄,一边喝酒,时候不大,便有仆役上来添菜。这年月人们习惯于席地而座,采取分餐制,每人面前都放一张矮小的食案,大概两尺来长、一尺多宽,实话说摆不下太多的碗碟。一般士人吃饭,四菜一汤就差不多了,案上正好摆满,这公卿之家,又是设宴款待贵客,就不可能如此寒酸啦,而必须要不时地撤去旧碟,布上新盘。

    这回端上来的是大盘的炙烤,尚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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