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剑圣-第2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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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李隆基也是深以为然,不再犹豫,派出了朝中御史,命他们为捕蝗使,前往陇右督促各地灭蝗。
第十七章 让敢动手的来
然而事情并不是李隆基、姚崇想得那般顺利。
捕蝗使在得到任命之后,第一时间赶到各地州县,通知各地州县的刺史进行捕蝗灭蝗行动。
只是人对于未知的东西,充满着惊疑恐惧,尤其是迷信的古人,在这方面更是意外执着。
不只是百姓,连官员也避免不了。
认为旱灾、蝗灾是天灾,天灾的发生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
天大地大,老天爷最大。
即便是皇帝,也不过是天子,上天的儿子。
这与天为敌,与天对抗。
诚乃大不敬大愚蠢之举。
地方官员有的甚至亲自带领百姓敬天祭天,以希望得到老天的怜悯,消去灾祸。
类似事情在陇右这重灾区,可谓比比皆是。
捕蝗使将圣谕传达,地方官员绝大部分都是抗御不遵。个别就算遵从,亦不过是阳奉阴违,草草了事。
这种公然抗命的行为,在后来并不常见,但是宋朝以前,君臣坐而论道。
皇帝是君不假,但是绝非高高在上,可望不可触及的。
皇帝的命令,并不带有强迫性质,官员若有异议,是允许不从,上表自己的理由建议抗旨的。
为了害怕引起动荡,地方官员大多都以保守的态度应对,纷纷上书表达自己的看法建议。
古人敬天地,这一点李隆基这大唐皇帝也不能免俗。
李家三郎见文武百官大多反对不说,就连地方上身临其境的官员,都以各种理由反对,让他再度起了疑乎,是不是旱灾、蝗灾真的上天的旨意,上天特地给他们的考验?只能领受不能与天争?这种想法观念,也在大多人营造的大势下渐渐生起了。
李隆基看着裴旻传来的信,想着当前的困境,拿捏不定,问向高力士道:“你觉得是文武百官与地方官员说的在理,还是静远、姚崇说的有道理?”
高力士微微作揖道:“这个老奴,还真不知道。不过老奴觉得,目前为止,不管是昔年的姚相还是现在的裴国公,他们似乎都没错过。”
李隆基一怔,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姚崇虽说手法过于刚烈,眼底容不得人。但是他执政的这些年,制度的决策,各方面的任命,还真没错过。
大唐能够在短时间内走出武后、韦后以及太平公主与之争斗时造成的危害,姚崇这位开元第一相是功不可没的。
至于裴旻更不用说,将御史台治理的井井有条,令官员不敢犯事,束水冲沙,造福长江黄河流域的百万百姓,兴募兵制,治洮州,兵伐河曲,哪一样不受人瞩目,干的漂漂亮亮,让人无话可说?
如今他们两人一致认为蝗灾当灭,未必真如朝中官员与地方官员念及的一样。
心念至此,李隆基再次将姚崇请到了皇宫,将各地呈报上来的情况跟姚崇细说。
姚崇闻言,勃然大怒,喝道:“陛下,这些官员不思进取,心不在百姓,只在于自己,保守力求无错,简直是国之蛀虫。”
李隆基问道:“那依姚公的意思,这蝗虫还是当除?”
姚崇知道自己若不下猛药,李隆基未必下得了这个决心,斩钉截铁的道:“当除!不只当除,还必需尽快。不然动摇国体,伤及国本,令这些年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李隆基动容道:“如此严重?”
姚崇点头道:“陛下不知想过没有,今年旱灾牵涉之广,遍布陇右、关中、河南、河北大片地区。陇右灾情最为严重不假,可关中、河南、河北也受到了不小的灾害,实因这些年陛下兴修水利之故,才未能落得于陇右一般。但可以想象,就算灾情不重,今年关中、河南、河北这些地方的收成也将大幅度减少。”
李隆基点头默认,确实如此,即便撑过旱灾,一亩田地不说减产一半,三分之一是少不了。
姚崇继续道:“陛下莫要忘了,蝗虫不是死物,它们会飞会动,会向别处蔓延。一但陇右蝗灾不及时加以制止,蝗虫大军往关中移动那又该如何?”
李隆基神色剧变!
陇右田地荒芜,多山少水,即便田地尽毁对于大唐的影响也是有限。可关中不同,关中八百里秦川,天府之国。秦、汉、唐三朝之兴,皆因关中。
关中需要从江南运粮支持,并非关中土地不行,实是因关中人口太多,供不应求。
以关中的粮食产量而言,仅次于江南江淮,毫不逊于中原。
一但关中受袭,危害可就大了。
姚崇沉声道:“关中人口众多,粮食本供不应求。需要从江南、江淮运至,一但关中八百里田地受到摧残,关中百姓将家无宿粮。仅靠救济,如何救济的过来?到时百姓流离,甚至民怨而起。若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挑拨,说官家不修德,导致上天严惩?后果不堪设想?”
李隆基肃然而起,当机立断,道:“决不许此事发生,必需将蝗灾控制于陇右,将之灭于陇右,不能再扩大灾害,威胁关中。”
“陛下圣明!”姚崇提议道:“最好派一得力之人,负责此事。在下不信,我大唐找不出一个敢除蝗的人?”
李隆基古怪一笑道:“还真有一个!姚公你看!”他将裴旻的书信交给了姚崇。
姚崇见了全文大笑:“想不到在下与裴国公意见一致,心念暗合。”
“这就是智者所见略同!”李隆基道:“姚公还有所不知,静远为了灭蝗,不但跟鄯州刺史争了起来,还一脚踹翻了鄯州长史,这状都告到朕这里来了。”
姚崇意外道:“以国公的性格应不至于如此吧!”
李隆基摇头道:“姚公是有所不知。静远的心思,朕了解。他是气自己无能,奈何不得这上天,奈何不得旱灾,他心中窝着一团火呢。这蝗灾一出,他哪里忍受的了!这不,地方官员不同意,他自己调兵上了。还美名练兵,地方州府拿他毫无办法。只是陇右军只有七万,看不出成效。”
姚崇慎重道:“既然陇右各州刺史保守,不敢治蝗,那就让敢动手的来,国公必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
李隆基主意已定,肯定的道:“静远就没让朕失望过。”
第十八章 军政专杀
李隆基一但下定主意,刚果决绝的一面也体现了出来,道:“力士,替朕研磨。”
高力士立刻取过空白诏书摊放御前,熟练的研好了墨,将沾好墨汁的毛笔递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奋笔直书,在诏书上写道:“今陇右蝗灾盛行,为祸一方,朕怜百姓之苦,特加封陇右节度使兼御史中丞凉国公裴旻为陇右按察使,全力剿灭蝗灾。若天降灾殃,朕为天子,一人受之。”
他按下了自己的大印,转交给姚崇道:“姚公,你看如此可好?”
姚崇接过李隆基的诏书,看着李隆基追加裴旻为陇右按察使,眼中不由一阵欣羡。
即便是他,当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见这个任命都忍不住羡慕。
按察使是什么职位?
按察使是唐朝初年仿汉刺史制设立,负责各道巡察、考核吏治的一个官职,但在唐睿宗景云二年,将之设为常设官员。
按察使其实就是另一层次的节度使。
节度使总管地方军事,有军事专杀之特权。
而按察使负责管制地方刺史,实为各州刺史的上级,同样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是各州刺史头上的“太上皇”。
这个任命一但下达,意味着裴旻不但有军事专杀,能够掌控武将生死。还拥有处理陇右所有文官员的权力,不异于陇右的无冕之王,将整个陇右的军政大权,一握在手。
那是何等的威风,姚崇自诩昔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未有如此。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也顾忌不了那么许多,并无任何异议。
李隆基毫不犹豫的将任命书传给了三省宰相,依照朝局的规矩。皇帝的任命必需要由宰相过目盖印,方能正式生效。
此诏书一传到门下省,黄门侍郎、同紫微黄门平章事源乾曜见了诏书,不由大吃一惊。
吓得赶忙将诸位宰相召集起来,一同商议。
“这,太荣宠过头了吧!”卢怀慎满嘴的嫉妒,李隆基不听他言也便罢了,还如此大张旗鼓的提拔多次忤逆他的对手,实在令他难堪。
源乾曜亦道:“某也觉得,裴国公固然是当世俊杰,文治武功,确实显著。可这节度使、按察使同归一人,古往今来也不多见,甚至没有。不易于调任封王,甚至比王更有权力。”
分封制度的弊端早已显现,所以诸位皇帝之子,固然有着亲王的爵位,实际上并无王爵的权力。
这个任命一下达,裴旻文武专杀,比这个时候的王更加势大。
诸位宰相也是相视无言,皆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撼。
半响过后,源乾曜苦涩的道:“某才疏学浅,实不知这印章该不该盖!还望诸公指点……”
紫微侍郎、同平章事苏颋皱着眉头道:“在下以为此先例不可开!”
“那驳退回去?”源乾曜试言询问。
众人不再言语了。
确实宰相是有权力驳回皇帝的圣旨,这一点早年魏征就常干。
所以气得李世民多次吹胡子跺脚,但他就是没有改这条规矩。李世民深通制衡之道,皇帝万万人之上,若无人制衡,万一是一庸主,将会弄得天下大乱。
所以宰相拥有制衡皇帝的权力!
不过宰相虽然有权力驳回皇帝的诏书,但是皇帝更有废相选相的权力。
李隆基也不是李世民,他们并不是魏征。
万一触怒了李隆基,将他们的相位废了,那可就亏大了。
“印了吧!”最终一直没有说话的首相宋璟开口了:“现在是非常之时,陇右灾情严重。万一祸及关中,不堪设想。”
卢怀慎嘀咕道:“就那小子行嘛,万一真如昔年汉赵刘聪事故,岂不遭殃。”
宋璟道:“论及功绩,开元一朝除了姚相,谁能与国公相比?他如此笃定,应当自有妙法。我们远在长安,只能拭目以待。况且情况已然这样,再恶劣又能恶劣到哪里去。”
卢怀慎也无言以对。
源乾曜最终还是将相印盖了上去。
皇帝下诏,宰相签印。
这道任命正式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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鄯州!
虽说各地极不配合,裴旻依旧在力所能及之下动用陇右军灭蝗,也认真留意着蝗虫的所有动向。
蝗虫是一种喜欢团体的昆虫,它们彼此会不由自主的群聚在一起,越聚越多,直到他们将一地的植被草木吞噬干净,便会一起向着有草地的地方席卷而去。
通常到了这个时候,它们的数量将会以千万计来算。
如果几个州郡的蝗虫军团汇集,那就是上亿,它们不断的吃,不断的产子下崽。
最可怕的是天气越热,蝗虫成长的速度越快。一个幼虫,在酷热下,不足七日就能长为成虫。
针对这种情况,裴旻将陇右军分为两拨,一拨捕杀,另一波调查,探索陇右各处,寻找大规模的蝗虫聚集处。
若是寻得大规模聚集一处的蝗虫,立刻通知捕杀队扑杀。
人手有限,裴旻当前只能选择扑杀群聚在一起的蝗虫,做不到地毯式消灭。
饶是如此,裴旻都有人手不够用的感觉。
蝗虫扑杀不尽,反而给人一种越杀越多的错觉,将士们心底渐渐有些发虚,有些担心自己杀戮过多,遭受报应。
裴旻再一次对张九龄强调道:“告诉所有将士,蝗虫并非越杀越多,是杀得不及它们成长的快,才有越来越多的错觉。如果不杀,后果会远比现在可怕,不能让将士也跟着受到这歪风邪说的影响。”
“是!”张九龄几天都没睡上一个好觉,瞪着黑眼圈下去了。
捕蝗使苏琪一脸愤愤的走进了节度使府衙,看着裴旻长叹了口气道:“刺史、长史又带着百姓祭天,也不知到底祭出什么花样。”
捕蝗使是从御史台调拨任命的,御史台是裴旻的老家,新任的捕蝗使下达了李隆基的任命后,立刻就来拜见老上司了。
裴旻起初还以为陇右有救,结果一个个的都玩起了抗御上书的戏码。
裴旻听了冷冷一笑,道:“这都不明白,表诚意呢。就算鄯州毁了,百姓也看见他们的卖力,而他们也能将责任推卸到我身上,让我来背这个锅。”
正说间!
屋外传来了一声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