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仓库到大明-第14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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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荣低叹道:“士奇……去看看吧。”
杨士奇摇摇头道:“犬子的性子我知道,从小就是个胆小的,哪会去做那些事。”
黄淮一拍桌子,起身道:“京城都传遍了,就瞒着你一人。”
杨士奇愕然道:“传了什么?”
黄淮无力的拱手道:“士奇,杨士奇,杨大人,大家都错了吗?就你对?去问问吧,老夫敢打赌,锦衣卫和东厂那里肯定已经拿到了证据,你……”
杨士奇的面色渐渐发白,他看向了杨溥。
杨荣有权谋,黄淮太过意气,唯有杨溥的话才能让杨士奇相信。
杨溥有城府,不会平而无故得罪人。
所以他说话都先过滤几遍。
这时被杨士奇盯着,杨溥苦笑道:“这个……”
他不知道皇帝在等什么。
如果按照惯例,昨天皇帝就该把证据仍在乾清宫里,然后杨士奇请罪。
说出来会不会被皇帝迁怒?
杨溥只是想了一瞬,然后说道:“此事……”
他犹豫着,可对于杨士奇来说却是够了。
“本官要去求证一番。”
杨士奇甚至都忘记了要告假,说了一声后就出了政事堂。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黄淮叹道:“他这就是另一种溺爱啊!这下可还有挽救的余地吗?”
杨荣摇摇头,他也想挽救杨士奇的仕途。
杨士奇在,谁要是想觊觎首辅的位置,那么得先把杨士奇拱翻了再说。
这就是个挡箭牌。
可如今这个挡箭牌眼瞅着就要完了。
杨荣抛掉这个想法,想起了杨士奇多年的兢兢业业,说道:“本官准备上奏章,为士奇……尽人事吧。”
黄淮点点头道:“正该如此。”
杨溥冷静的道:“要先等事情爆出来。”
第2539章 晚节不保
杨士奇没有回家,他打马来到了方家庄。
他突然发现自己很笨。
方醒会骗人,但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他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来获取好处,这是多年的验证。
一个老汉在田间转悠,见他来的快,就喊道:“来人呐!有人闯庄!”
很快有人冲出来,违禁的弓箭出现在了主宅的外面。
辛老七张弓搭箭,眼神冷漠。
有人说如果让辛老七去解决一件事,可杀可不杀,那么他铁定会杀。
死人不会说话,更不会反抗和报复!
这是辛老七的座右铭。
但当他看到马背上的人之后就放下了弓箭,只是喊道:“拿刀来!”
后面出来的小刀扔出了长刀。
辛老七接刀在手,神色陡然冷厉,喝道:“住马!”
杨士奇被这一声大喝惊醒,猛地勒马。
稍后他见到了方醒,第一句话就问道:“犬子之事可是真的?”
方醒没想到他疾驰而来,居然是为了这个问题。
可当看到杨士奇脸上的皱纹,以及那斑白的须发时,方醒低下了头。
如果不是大明,不管是前还是后,作为重臣的杨士奇都能用自己的仕途来换取儿子的命。
可这是大明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很煎熬。
杨士奇见方醒这般模样,就微笑道:“那日你与老夫说了此事,老夫以为你在玩笑,德华,是玩笑吗?”
方醒艰难的摇摇头。
杨士奇的身体一颤,书房外的辛老七疾步进来,单手就扶住了他。
他点头笑道:“多谢你了,多谢你了。”
他僵硬的转身,对扶住自己的辛老七点点头,然后甩开了手,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老夫就知道……”
他喃喃的道:“老夫就知道……不该啊!”
方醒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孩子,若是遇到这等事,那痛苦和煎熬会让他发狂。
他走出书房,看到杨士奇的脚步渐渐凌乱,而在他看不到的正面,杨士奇的眼中全是呆滞。
“不可能……”
他一路出了方家主宅,方醒吩咐方五一路保护,直至进城。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稷儿,你为何会这般?”
在杨士奇的眼中,杨稷就是个懵懂的孩子,却单纯,并善良。
“稷儿……”
杨士奇茫然到了皇城外面,然后茫然的道:“臣杨士奇,求见陛下。”
……
“他来了。”
朱瞻基的神色有些复杂,俞佳说道:“陛下,他们说杨大人看着有些神思恍惚。”
“让他来。”
朱瞻基的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平常的一次觐见。
他放下了手中的奏章,一直在看着门外。
“陛下,臣有罪。”
当杨士奇进来跪在那里时,朱瞻基幽幽的道:“朕一直看着你们,从做皇太孙时开始,看着你们辅佐皇爷爷,辅佐父皇。那时朕觉得你们很出色,处理政事游刃有余,当真是国朝的栋梁。”
杨士奇垂下头,几缕白发从两侧垂落。
“从永乐年到现在,你正直,但不迂腐。处理政事从容不迫,有大将之风,有首辅之才……”
杨士奇的身体动了一下,微微抬头道:“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这不是要挟,而是恳求。
从不徇私的杨士奇也在恳求了。
可朱瞻基只感觉了无奈。
怜子如何不丈夫,可这是人命啊!
朱瞻基的心微微一软,旋即就变得强硬起来。
开头很重要,只要今天开了这个赦免的头,以后他将会把人命当做是辖制官员的筹码。
他可以这么做,并且史上无数的例子在告诉他,明君就该这么做。
这无碍于名声,反而会成为美谈。
这就是掌控舆论的好处。
“杨稷杀了人。”
朱瞻基的话就是最后一颗钉子,直接把杨士奇的所有防线都击溃了。
“臣……”
杨士奇的身体在摇摇晃晃,面色潮红。
朱瞻基微微叹息:“去吧。”
杨士奇强撑着起身,然后说道:“陛下,臣……”
他想继续待在政事堂。
恋栈不去不是坏事,可杨稷犯的是命案,作为他的父亲,杨士奇怎么在政事堂立足?
朱瞻基淡淡的道:“回家去,好生歇息。”
这是对老臣的优待,否则朱瞻基尽可呵斥,保证外面无人质疑。
“你有功于国,是大功,朕记得。”
朱瞻基的承诺没有任何价值,对于杨士奇来说,此刻他只想保住儿子的性命。
所以他拱手道:“陛下,臣子可以去海外,此生不再回来。”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君臣皆大欢喜。
朱瞻基摇摇头道:“杀人偿命,朕也不能徇私。否则开了先例,此后律法就成了摆设,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杨士奇抬起头,眼中含泪的道:“陛下,臣愿意赴死,只求……”
朱瞻基的面色冷淡,说道:“国法无情!”
他起身道:“送杨大人回去。”
这是最决绝的姿态。
昨日杨士奇还在这间大殿里对国事侃侃而谈,可今日就成了人犯的父亲。
人生际遇之奇,莫过于此。
两个太监过去架起了杨士奇,然后强行带着他出去。
……
杨稷的事发作了!
杨士奇出宫时的模样让知情人都开始振奋起来。
金幼孜在养病,杨士奇呢?
按照国朝的潜规则,儿子犯了命案,哪怕杨士奇不知情,可也得引咎辞职。
否则无需皇帝暗示,那些御史就会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的蜂拥而至,用弹章把杨士奇赶出朝堂。
“伯爷,杨士奇进宫请罪,出来了。”
杨士奇离开还没多久,黄钟就送来了这个消息。
“他就像是呆傻了一般,看样子应当是被陛下拒绝了。”
方醒惘然的道:“他有功于国,有大功,可惜教子无方,可惜了。”
晚节不保是所有人都最忌惮的事,越老越害怕这种事。
“当年在扬州时,我得了消息,说杨稷把杨士奇的字画拿出去买卖,就知道他以后没有好结局,还暗示了杨士奇,可……”
方醒真的是觉得可惜了。
杨士奇庄重端正,行事不偏不倚,威望极高。
若是他无事,自然是朱瞻基稳住朝堂的重要帮手。
“他的位置保不住了,肯定是要致仕回乡。”
方醒觉得一场暗斗即将要开始了。
黄钟也是这个想法:“伯爷,两个辅政学士的位置,那些人怕是要打破了脑袋。”
方醒说道:“杨稷之事本来隐秘不为人知,这次被爆出来,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出手,为的就是那个位置。”
这时外面有家丁禀告道:“老爷,礼部尚书胡大人请见。”
方醒和黄钟对视一眼,黄钟说道:“伯爷,这是来示好的,胡濙果真是老谋深算啊!”
第2540章 法不容情
“有个女子,她有两个兄长,兄长都读书,女子幼小时就开始干活……”
胡濙在讲故事,方醒在听故事。
讲故事的人很认真,听故事的人也很认真。
“父母亡故之后,女子依旧在干活供养两个兄长,十八岁望之宛如老妪。两个兄长前后中举,女子欢喜不胜,可第二年她就被兄长许给了樵夫……”
胡濙看着方醒道:“兴和伯,这等事当如何?”
方醒好奇的问道:“你是那两个兄长之一?”
胡濙摇摇头道:“不是。”
“那就是狼心狗肺,杀之不足为惜。”
“情义最经不起磋磨。”
方醒不喜欢胡濙这种含糊的方式,更不喜欢他隐晦的表功,只是他把自己比喻做那个女子,也算是吐露心意。
胡濙迷茫的道:“那些年一直在外面跑,到处跑,山里、水上……”
“胡大人,敢问那位如今何在?”
方醒对那位的兴趣比什么辅政学士都浓,若是可能,他甚至想去见一面,问问他当年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成了这个模样。
胡濙抚须道:“那位还不错,如今算是颐养天年了。”
方醒说道:“那位若是还在也有五十多岁了,再无威胁,他可是在武当山出家吗?”
胡濙愕然看着方醒,说道:“兴和伯莫不是以为文皇帝大修武当山是为了那位?”
“难道不是吗?”
方醒说道:“张邋遢再厉害也管不到俗世的政权,靖难是用真武神来鼓舞了士气,最多修几间道馆也够酬功了,可当时却把武当山当做了北平皇城来修,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胡濙摇摇头道:“兴和伯,那是张神仙。”
方醒嗤笑道:“就算他是神仙,可也不能给大明带来丝毫好处,不管是佛还是道,他们的神仙护佑的从不是普罗大众,所以……罢了,哪年方某去武当山看看,不然那些问题憋着难受。”
胡濙不悦的道:“兴和伯,莫要亵渎了神灵。”
方醒说道:“我见过最虔诚的信徒,恨不能把身家都给了神灵,可她过的很惨……你知道那些出家人是怎么说的吗?”
胡濙摇摇头,方醒说道:“那些人说今生苦难是修来生,来生她一家子就能享福了,富贵无边。”
胡濙说道:“前世作恶,今生来报。今生苦难,来世有报,这没错。”
方醒起身道:“话不投机,送客!”
直至出了方家,胡濙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跟方醒扯起了神仙。
等回到礼部后,胡濙才发现自己被方醒给忽悠了。
那人是不想和自己亲近,更不想在辅政学士的人选决策中插手。
“可笑本官却有些利欲熏心了。”
胡濙很豁达的把这事当做了笑料。
可闫大建却很严肃。
杨士奇已经告假在家,眼瞅着就要上致仕奏章的关口,闫大建紧张的如同是当年的殿试时。
只要胡濙飞升到政事堂,那么礼部尚书十之八九,不,是十成十就是他闫大建的囊中物。
尚书啊!
这是人臣的巅峰,再进一步就是辅政学士,那就是宰辅。
闫大建压住心中的激动,平静的在门外说道:“大人,下官请见。”
“进来。”
进了里面后,闫大建看到胡濙在写字,神态从容,不禁赞道:“大人心如明王,果真是常人难及。”
胡濙继续写字,淡淡的道:“本官的慈悲心却大多给了家人,为官只是厮混罢了。”
两人恍如暗语般的说了几句,闫大建才说了正事。
“大人,杨士奇的奏章进宫了。”
胡濙抬起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