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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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的确是惊人的。赵六怎么也没想到,邵安替孙敕背了黑锅。也难怪,五年前孙敕要暗杀李洪义了。赵六愣了半晌,才笑道:“呵呵,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李洪义和邵安,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孙敕自嘲了一下,“所以这不是投奔你来了嘛。”
赵六道:“我都自身难保,这五年来,东躲西藏的,唯恐被张三手下发现了。现在你还带着妻儿,如何逃的掉?”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西北往西,就不再是皇帝的‘王土’了。”
“再往西?”赵六不由向西边望去,“那是西瓯,你一个中原人,在那里会被他们抓起来的。”
“你还记得,曾经的户部尚书,董疾董如风吗?”孙敕突然提及到一个早已化为尘土的人。
“董疾?”赵六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哦,当年通敌案中的主谋,晋王党的那个?”
“对,是他。”
赵六不知道孙敕突然提及这个人是做什么,他疑惑道:“那个人,都死了多少年了,提他干什么?”
孙敕徐徐道来:“当年董疾临刑前,我曾去狱中看过他。你知道的,他是淑妃亲信,江恒宇的得力臂膀。他知道很多晋王党的内幕。淑妃为了助晋王上位,多年前与西瓯里应外合。可惜最后关头,被当今圣上夺得了先机。后来,董疾想趁边关战事,引起混乱,拉皇帝下马。可又被冯彻和邵安及时发现,阴谋告破。他死前不甘心,故而将他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了我。”
“他告诉你什么了?”赵六听后心有余悸,原来当年淑妃就已经通敌了,而皇帝的皇位,也非看上去的那么稳当。
孙敕回忆道:“他告诉我,晋王有个玉佩,拿着它可以与西瓯线人取得联系。还说了一些如何找到线人,如何传递消息的话。”
“你……传递过吗?”赵六试探道,他其实真正想知道的是,孙敕以前有没有通过敌,有没有做过谋反的事。
“没有。”孙敕冷笑一声,“并非我多么忠君爱国,而是我不敢啊。这么多年,我守着秘密,战战兢兢,从来不敢和邵安对着干。谋权篡位,胜则荣登九五,败则诛灭九族,我下不了决心啊。要是李洪义能永远都不要想起来,哪怕一辈子待在副相的位置上,我也知足了。”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赵六嘲讽道,“明知自己犯下死罪,还敢在朝廷做官。要是胆小的,还不得赶紧辞官回家了。你呀,官瘾太重,舍不得权势,才会这般犹豫不决。”
孙敕要是放得下权力,辞官归隐,那就不是他孙敕了。他拼尽一身才学,不过就是想求名求利,可是多年前的那场战事,差点毁了他的一生。如今虽然也是紫袍玉带,官居一品,可午夜梦回时,心中永远不得安宁。
“现在我不会再迟疑,不会再犹豫了。反正已是无路可退,不如拼了!”孙敕恶狠狠说道,“赵六,你如今也是皇帝的弃子,要不要和我一起反?”
“反?”赵六还是有些心动的,他听到孙敕讲诉那么多前尘往事,深觉此人心机深沉,且沉稳隐忍。跟着他拼一把,也不是没有胜算。
“反就反!”赵六狠下决心,“事已如此,我也只能把身家性命交给你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好。此事不成功便成仁,我们拼了!”孙敕道。赵六武艺高超,如今终于被他拉下水,便可以保他逃亡路上,一路平安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121倏忽梦醒形影参商,再掀风云朝露日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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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六急切的问道:“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第一步,我们先要逃出边境,投奔西瓯。”
“没问题。”赵六武艺高强,偷渡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只是赵六突然想起一事,问孙敕道:“我记得通敌案时,玉佩都上交给刑部了,你现在手里有玉佩吗?”
“我曾经骗当时的刑部尚书蒋嘉闵,把玉佩给我偷偷拿出来了。后来,为了陷害晋王,我把玉佩交给了晋王府的张文柏,张文柏按约定将玉佩交给了晋王,取得了晋王|信任。但是玉佩,事后却不见了。”
孙敕哪里知道,那玉佩原本的主人是邵安。他更不知道,邵安认出了玉佩后,就把玉佩自己保管起来了。
“晋王谋反,也有你的参和?”赵六瞪大了眼睛,真没看出,一向不引人注意的孙敕,背地里能做出这么多大事。
“是啊。当年晋王私下离京,我就派张文柏作为晋王府属官,以备不时之需。后来,也是通过他,告诉晋王他母妃被杀的内幕。晋王被激,想要和太子联合谋反。可惜,最后还是被邵安搅黄了。”
“你自己不敢谋反,却唆使晋王和太子谋反?”
“其实我并非想让太子谋反,而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李洪义。邵安好不容易要回家丁忧三年,我也想趁他不在,搏一搏,或许真能除掉李洪义。”
“你想怎么除他?”
“陷害他和晋王一起谋反。”孙敕说道,“当时是我提议圣上,让李洪义去平叛的。到时候大军一到杭州,西瓯再一介入,李洪义不死也会被皇帝猜疑的。”
“真是诛心之计。”赵六简直要为孙敕鼓掌了,怪不得当时皇帝翻遍了杭州和京城,都没有找到晋王的兵马。原来所谓兵马,是李洪义和西瓯的兵马啊。
如此好的计谋,却被邵安和冯彻再次搅黄了。真的是既生瑜,何生亮,孙敕估计要被气吐血了。而邵安恐怕至今也不知道,晋王谋反一事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对着李洪义的一招杀机。
孙敕摇摇头,叹道:“可惜啊,邵安太过聪慧,太难对付了。想瞒过他去杀李洪义,毫无胜算。还有那个冯彻,居然从断案上,就能猜到邵安和李洪义的关系。我千防万防,却没想到会是冯彻,把一切给捅破了。”
赵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背运的孙敕了,只好说:“现在玉佩也没了,我们怎么能取得西瓯信任?”
孙敕却道:“放心,我自有妙招。”
※※※※※
一切真相大白后,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居然是孙敕背后捣鬼,而邵安却背了黑锅。他们想起那年大败之后,高巍不分青红皂白,职责邵安。想起邵安在悲痛之中,还要被流放。想起邵安回来之时,对他的孤立和排挤。
李洪义问道:“你们当时,怎么就觉得我‘死了’呢?”
“西瓯为了全部绞杀,还放了一场大火,将士们的尸体,都烧的面目全非。我们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找到了你的玉佩,所以以为,你……被杀害了。”
李洪义想了想,回忆道:“我当时被砍了好多刀,就昏迷了。后来……后来我就在金城一家姓吴的老先生救治下醒来,就是我的岳父大人。”
众人本以为李洪义没死,是因为他武艺高强,逃了出来。现在才得知,他当时是昏迷的。昏迷后居然能逃脱那一场大火,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张三摸着下巴,开始分析:“难道是你岳父路过战场,发现你还没死,就救你回家?”
“可能吧。”李洪义当时失忆了,前因后果都不清楚,也没多问吴老爹是如何发现自己的。现在吴老爹已死,再也无法得知了。这个解释虽然疑点重重,但众人现在也没心思刨根问底了。
“那安儿呢,知道我‘死了’,肯定很伤心吧。”
李洪义还是问到了这件事,很多人此时,都无颜面对李洪义。尤其是隐卫和军方的人,他们都干了什么啊?非但没有去安抚丧失哥哥的弟弟,还将一切怪罪在那人身上。张三想起那时候,自己初闻李洪义的死讯,只觉得天崩地裂,哪里还有心情顾及邵安的死活。也就是皇上,还愿意替邵安减刑,改为流放,保他一命。
虽然大家都希望李洪义不要问后面的事,但李洪义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死气沉沉的气氛,继续问道:“他肯定很伤心吧,你们有没有替我哄哄他?他脾气不好,又任性,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吧。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过的好吗?”
看着李洪义期待的眼神,所有人都不敢随便乱说话。他们没有安抚过邵安,没有照顾过他的弟弟,甚至……
“他……”张三一开口就哽咽了,他眼中满汉愧疚的泪水,泣不成声道,“他过的不好,非常不好!他……他流放黔州……两年。”
流放?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李洪义如遭当头棒喝,被击的晕头转向。他竟不知道,在自己不在时,他的弟弟,竟然过的是这般日子。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流放?他做错了什么?”李洪义厉声质问,感觉胸中燃气熊熊烈火,快要把他逼疯了。
“我们以为,是邵安决策错误……”张三突然朝李洪义跪下,“是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那么武断,没查明原因,就判他的罪。是我的错,我应该一直都相信他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李洪义的两个副将也“噗通”一声跪下了,他们一直不喜欢邵安,暗地里在军中说邵安坏话,对枢党和相党的纷争推波助澜。现在想想,他们干了什么,挑拨离间人家兄弟,真是罪大恶极。
皇帝也陷入了沉思中,他想起邵安在辕门戴枷跪了三日,那时他才刚刚得知哥哥的死讯,心如死灰之时,还得承受施压给他的荒谬责罚。皇帝想起安儿被押走时空洞的眼神,他根本不敢想象邵安在黔州,过的是什么日子。
没有人安慰他,没有人同情他,更没有人想着去黔州看看他,看看他是否还活着。那两年,皇帝忙着夺嫡,张三陷入自己的悲伤中,顾不上邵安,其余人更是把邵安当作罪魁祸首,谁还会在意他的死活呢?
李洪义悲痛的抹抹泪,气愤道:“给我跪有什么用,起来!将来见到我弟弟,去向他请罪。”
走出养心殿后,所有人都不敢招惹李洪义了。李洪义也懒得多说,直接跑回邵府,再次拿出邵安留给他的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庭中花草,园中树木,郁郁葱葱,犹胜从前”,信中一字一句,饱含深情。李洪义不敢想象,邵安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照料昔日两人种下的花草,去写下这一封诀别信。
他在责怪其他人的同时,何尝不在痛恨自己。他想起自己和邵安每一次的针锋相对时,邵安眼中闪过的隐忍和痛苦。可是他傻,什么都没有看出,只是跟着高巍,把他当作是奸相佞臣。
他想起和弟弟刚刚重逢时,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打了邵安一拳。他想起朝堂辩论时,他质问邵安是否通敌。他想起侍卫司事件时,他带着人在邵府门前大吵大闹。
然而他还想起了,当年和邵安第二次在御花园相见时,他说:“不要再见了。”他想起突厥议和时,安儿担心他比武受伤,深夜来营帐,给他上药。他想起赛马当日,他和他一起吹响了草原上古老的马哨。他想起在落日余晖下,安儿轻声说,“我有一个……结义大哥,他以前教我吹的。”
安儿暗示过,暗示了那么多次,可是他太笨了,什么都听不出来。
要是他没有失忆就好了,要是他一直陪着安儿身边就好了。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能,才让邵安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
※※※※※
张三遵照皇命,派下人手四处打探邵安的下落,而李洪义则一边等消息,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邵安,不知道弟弟得知真相后,会不会原谅自己。
还好有李洪辉和徐磊这两个挚友,过来开导李洪义。徐磊后来是通过李洪辉,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邵安、高巍、皇帝等人对李洪义那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了。如今李洪义恢复记忆,解开一切谜题的钥匙终于找到了,却没想到,谜底居然令人如此悲痛。
怪不得所有人都在隐瞒李洪义,原来真相,真的如此残忍。
李洪义现在经常来旧居坐坐,他呆坐在窗户边,窗外是那棵高大茂盛的枣树。李洪辉见状,知道他又在睹物思人,轻轻走上前,安抚他道:“等张三查到地址,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他……会不会怪我啊?”李洪义懊恼道。
“邵安不会怪你的,他一直默默帮你,怎么可能怪你?你能有他这个兄弟,你真幸运。”徐磊语气中透出丝丝羡慕,这世上有多少兄弟,能像他们这样,彼此相互扶持。甚至有很多亲兄弟,为了利益,反目成仇,兄弟阋墙。
然而李洪义和邵安,却做到了。无论是在王府当书童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