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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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猜的。自我失忆后就一直呆在金城,应该算金城人士吧。”
校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金城,应该是在西北吧。”
“是。”李洪义莫名其妙的看向他,不明白为何对金城感兴趣了。
校尉沉思半晌,忽然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道:“你知道永康二十年西北战事吗?”
李洪义当然是不知道的,他再次强调说:“我失忆了,怎么可能知道?”
“据说那次与西瓯的大战,我军虽说是胜了,却是惨胜。很多人埋骨他乡。这么想来,你很有可能是西北的驻军。”
这话引起了洪义的兴趣,赶忙两手撑床支起上身,而后却听他倒吸一口气,原来是起身太急又扯痛伤口了。
见洪义脸色苍白,吃痛不住,校尉略带歉意的扶了他一把,让他斜靠在床头。
“你刚说,那个什么西北什么战事的,是怎么回事?”
“你是从哪个深山老林里爬出来的,连这都不知道。”校尉一脸鄙视的嫌弃道, “即使失忆了,也该了解了解天下大事吧。”
李洪义一听这话火冒三丈,不服气的说:“谁说我没了解天下大事?”
“那说来听听,最近几年发生过何事?”
“嗯……就是……那个……”李洪义抓耳挠腮,飞快的寻找着他知道的大事,可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说过个所以然。
校尉两眼弯弯,嘴角含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李洪义见状气的想要扑上去咬人,正生气中,忽然他灵机一动,哈哈一笑道:“我想到一件天大的大事了,新皇登基。”
校尉:“……”
最后校尉给他大致回顾了下近几年发生的大事,相当于上了堂时事政治课。虽然李洪义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总算理清时间顺序了。
“哦,就是说,和西瓯打赢后,皇上才登基的。”李洪义恍然大悟道,“你不是说此战失利多次,损兵过万,最后居然能赢,这真是个奇迹。”
“胡说什么。圣上乃真命天子,当然可以转败为胜呢。”校尉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要走,“你好好养伤吧,我走了。”
“哎,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徐磊,字郝军。 ”
※※※※※
李洪义寻亲之事本以为要不了了之,没想到几个月后突然出现了转机。这日,一位二十左右的青年来到了李府,自称是李将军寻找之人。
那人一身粗布衣服,平民打扮;身高八尺,体态匀称。剑眉,星目,有双和李洪义一样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李洪义是被近来冒认的人吓怕了,故而端详很久,但那人也在打量着李洪义。二人相互辨认多时,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徐磊来了,二人才结束了大眼瞪小眼。
徐磊指着李洪义,十分老道的问他:“你说你是他弟弟,那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那人抱拳,“请问。”
“你的名字、年龄。”
“在下李洪辉,年十九。”
“李洪辉!”李洪义一听就兴奋了,“他的名字和我的很像,年岁也合适。应该就是我弟弟。”
徐磊瞪了一眼洪义,这个没心眼的,光凭名字和年龄又不能说明什么。
“你哥是多少年生人?”
“永康二年,四月初三。”李洪辉十分肯定的说,这可是高巍告诉的,当然不会有误。
“我是永康二年生的?今年是泰安四年,那我现在是……”说到此,李洪义自然而然的扳着指头数起数来。
徐磊一抹头上冷汗,鄙视道:“不用算了,你今年二十四。”
李洪义冲徐磊嘿嘿一笑,转头问青年,“我爹娘呢?”
李洪辉目光一暗,低声道:“我们兄弟自幼失怙,是母亲将我们拉扯大,可惜前几年,母亲也撒手而去了。”
这段编的半真半假,事实是他们二人俱是孤儿。可高巍觉得,若说是孤儿,由谁抚养更难解释,难不成要说是被安王府收养吗?
李洪义一听爹娘都不在了,伤心不已,一把抱住李洪辉一顿痛哭。李洪辉也上道,立马唤了句“哥哥”,也开始痛哭流涕。
徐磊看着兄弟二人抱头痛哭,心底也觉得此人可能真是他弟弟,但仍有疑问不得不问。见二人哭声稍止,徐磊道:“你哥丢了,为什么不去找?”
李洪辉抹抹眼泪道:“我以为大哥死了。那年大哥去打西瓯,久久不归,音信全无。后来有人递了消息,说大哥他……阵亡了。等我看到寻人告示,才知道大哥没死。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到大哥,还能和大哥团聚。”说罢又开始搂着洪义大哭了。
听到这里,徐磊终于相信,李洪辉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兄弟二人多年未见,自然有很多话说。洪义又问了家中父母情况,兄弟姐妹一共几人等等问题,李洪辉半真半假的一一解答了。顺便又说起一些年少趣事,逗得李洪义哈哈大笑。
徐磊在旁作陪,见他们兄弟二人如此有爱,对这个新来的弟弟也徒增几分好感。
“今天终于找到我弟了,不喝酒简直对不起自己。郝军,你今晚就别回去了,一起来喝酒。”
徐磊可是有酒便是娘的,喝酒这种事,怎么能没他?他爽快答应,顺便提议道:“你府里有什么好酒?今天破费破费,请咱去庆丰楼喝几杯?”
“郝军你还是不是朋友,尽讹我。”李洪义想想庆丰楼里头一壶酒的价格,就心疼。
“小气什么,就算不为我,也要为你弟弟吧。做大哥的,别亏待小弟哦。”
李洪义看看弟弟,再掂掂钱袋,天人交战一番后,一咬牙一跺脚道:“哎……好吧好吧,庆丰楼就庆丰楼。”
而此刻,邵安也正和一帮同僚在庆丰楼里喝酒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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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寻亲亲寻亦假亦真,日久久日见人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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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来往客人皆是达官贵族,里面菜价自然是贵得惊人,也难怪李洪义要心痛他钱袋了。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百花齐放……这如同仙境般的景象,将第一次来此的三人给惊呆了。李洪义甚至想要退出去,心道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这里的确与其他酒楼风格迥异,因为这儿不像是“楼”,更像是“园”。
这儿不似小酒楼那样,人们都涌在大厅里吃酒划拳,也非中等酒楼用木板分出一个个小隔间,而是让客人坐在露天花园中饮酒,并用花草、流水、假山等等自然景致将食客分散开来。
“你们这布置的倒是别致。”徐磊咋舌了一路,看得眼睛都直了,心中诽谤富人们果真会享受啊。
领他们入座的侍者见识过多少达官贵人,自然看得出他们三人是第一次来此,但依旧细心的解释道:“这种布局,既不觉得拥挤吵闹,也不像在小隔间中那般压抑。还能给客人一种花间小酌的情趣。”
徐磊赞道:“果真是巧思,不愧是名店。”
侍者微微一笑,礼貌的问道:“客官是想边喝酒边赏花,还是打算临水而坐?”
徐磊看看花又看看水,不知该如何选择。
侍者见状提议道:“今个儿天气炎热,坐水边凉爽些。而且本店的水全是活水,客人如有雅兴,还可流觞曲水,引以为乐。”
“嗯,水边好,我们就坐水边了。”
三人入座后,果然觉得水边湿润清凉,在此饮酒甚佳。徐磊点了此店招牌“新丰酒”,又点了几道下酒菜。看似酒菜不多,但那价钱令洪义心头直滴血。
等侍者走后,李洪义悄悄问徐磊,“什么叫流觞曲水?”
“……相当于一种酒令。”徐磊手指洪义嫌弃道,“你呀……连这里的下人都比你有学问。”
李洪义满不在乎的翻翻眼,洪辉则打圆场道:“大哥武艺极好,学问差点也没什么。”
“那你呢?”洪义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弟弟多少,甚至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李洪辉不好意思道:“我自幼练武,学问也差,和大哥是半斤八两了。”
“对了,还不知你是做什么的?”徐磊抢先一步问了。
李洪辉闻言目光闪烁,“也没什么正当行业,找点零活混日子罢了。”说完后仿佛为了掩饰什么,极不自然的抓起眼前酒杯抿了几口。
李洪义一听,这可不行,忙语重心长的对洪辉说:“弟啊,混日子能混到几时?赶明儿哥得给你找个事做。你不是自小学武吗,愿不愿意和哥一样,来禁军当差?”
李洪辉一听到能入禁军,两眼发光,连声说愿意。
徐磊却泼冷水道:“入禁军可是有条件的,你弟的武艺能过关吗?”
李洪辉犹豫半天没个准话,洪义猜他武艺可能不能达标,拍拍他肩膀安抚道:“有哥在,哥教你练武。”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那边洪义认亲欢天喜地,这边邵安正和同僚喝酒应酬呢。
“邵相,三年一次的会试眼瞅着近了,不知这次是谁知贡举1?”酒至酣处,刑部郎中蒋偲(cai)提起此事,道破在座众人的心思。
邵安心道离春闱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呢,就如此着急的找门路了,便冷淡的说:“皇上还未公榜。”
蒋偲巴结道:“这还需要等公榜后?皇上定命邵相您为主考官。”
“圣上心意岂容尔等猜测?本官认为科举大事,应该交由礼部、吏部官员主持为佳。”邵安摆明态度不想担任考官,让在座的想打通关节的人全都闭了嘴。
想当初,主考官可是一大美差,一任会试主考,此届贡士全是他的门生。门生感激座主,座主提携门生,二者构成利益共同体,在仕途上也有所裨益。可前些年发生的科举案,让此等关系破裂,故而近来年知贡举一职,再也不是香饽饽了。
蒋嘉闵瞪了一眼蒋偲,而后打圆场道:“邵相说的是,我那堂弟不懂事,下官自罚一杯赔罪。”
蒋偲也赶紧起来,在堂兄的示意下罚几杯酒了事。
邵安也见好就收,“罢了,既然来此饮酒,就莫谈公事了。诸位畅饮,本官去醒醒酒。”
※※※※※
清风习习,落花满天,花园中欢笑不断。邵安避开纷扰的人群,独自一人沿着水边踱步而行,忽然听有人叫了他一声,“邵安。”
邵安听着声音耳熟,回头一看果然是李洪义。只是奇怪哥哥向来不舍花钱,怎么会来此奢华之地饮酒作乐?
他们两人已有多月未见,李洪义见邵安神情疑惑的望着自己,还以为他不记得自己了,忙提醒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吴铭啊。不过我改名字了,现在叫李、洪、义。”
邵安点头,表示他记得。此时徐磊看清了邵安样貌,后知后觉的小声问李洪义:“邵安?难道是大名鼎鼎的……邵丞相吗?”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邵安还是听见了。他心底觉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走近洪义这桌,礼貌的问道:“这两位是?”
徐磊和李洪辉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洪义忙不迭的介绍说:“这是我朋友徐磊,这是我弟弟李洪辉。”
“弟弟?”邵安心头一沉,细心打量起眼前之人。只见他浑身上下透着三分纯真,三分聪颖,三分谦逊。然最后一分,却是表里不一。
“是啊。他可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都怪我失忆了,导致我们兄弟失散多年。那些年我不在他身边,让他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生活了那么久,想必是吃了很多苦头。唉,我这当哥哥的真是对不起他。不过还好,现在总算是团聚了。”李洪义总是这么热心,别人还没问什么呢,他就自个眉飞色舞的说起来了。
“……恭喜。”邵安试着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还能挤出笑容来,甚至还能心平气静的向他道贺。看着李洪义疼爱他弟弟的模样,邵安不禁想起以前哥哥对自己的全心呵护。可惜从今以后,李洪义的关怀,再也不会给他一分一毫了。
想到此,邵安极力抑制住心底泛起的苦涩,用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声调,对李洪义道:“我那边……还有事,先行一步。”未等洪义说什么,他立马扭头转身,快步疾行。
李洪义再次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走掉了,李洪辉则是端起酒杯,意味深长的看向邵安略显颓废的背影。
直到走到李洪义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邵安才停住了脚步。一路走来,只觉得浑身虚脱一般,再也提不起一丝心力,便慢慢靠在身后的假山上,仰头向月,思绪空茫。
夜凉如水,天际一轮银杏色的满月悬挂于璀璨的星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