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劫-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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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时间给折腾淡了。
可眼下,金建也紧张担心起来。
他朝着直立的身影走近了一步,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与苏武有些相似了。那树影晃动,在他身上摇摇摆摆的,更显出他心里的晃悠。
“六郎。”
金建喊这个名字也喊得有点摇摇晃晃,刘弗陵侧身,终于将正面转过来。金建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别到旁处。
金建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下去。皇帝的脸孔还是平时的那张脸孔,眼里的神色也没有太大变化,然而金建就是能凭空察觉出一种恳求来。不是他自大又或是异想天开,确实是恳求,这在他也是难以想象,所以心里的震动,并非些微而已。
金建扭头看向苏武,转而对苏武说道:“平乐监,不如你我先去喝一杯,让六郎在这里待一会儿。”
苏武不明白他怎么忽然的就转了念头,脸上的皱纹愁拢着,可见他此刻心情究竟如何焦急、担忧、又无可奈何。
金建又说:“这一处不会有旁人过来。为了照顾绿衣,我特意吩咐了可靠的人在四周守着,平乐监尽可以安心。”
他这话的意思自然不是为让苏武对李绿衣的处境放心,实在是为了告知苏武不必对刘弗陵的安危操心。
苏武自然知道逼得太过,皇帝不肯更改想法,他再怎么着也不过是白白操心一场。心里想着,倒不如和金建多说些什么,让金建去劝说皇帝。到底金氏兄弟在皇帝身旁侍奉多年,就眼下的情况看来,由他去劝说,反倒比自己更有用一些。再者,让皇帝一个人清静清静,好好去理一理那缠绕在一块儿的腌臜事,也是好的。他颌首,拱手朝着刘弗陵弯了弯腰,低叹了一声,转身先从亭子里下去。
金建在他身后,慢了一步。他见着苏武出了亭子,才松松嘴皮,压低了声音对刘弗陵说道:“臣知道陛下对绿衣非寻常关心,不过陛下总需先顾及自己。”
他说罢,顿了顿,等不来刘弗陵的回答。手一握,随了那苏武下去了。
待得他两人走远,刘弗陵微掩的视线才朝着他们的方向望过去。他哪里不知道他们是为自己着想,然而他心里总是过不去这一关的。那一个结,就好像当年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妃被父亲关押起来,他却束手无策。有一个从前也就罢了,到如今又有一个现在。刘弗陵心中翻腾的难受,不是仅仅他们几句“关心”可纾解得了的。
他背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拳又松开,迎头去看被金建折断了的那枝海棠,枝桠青幽幽的,还残留着一些汁液。刘弗陵伸手沾了一点,凝神看着,像是看到了谁的眼泪。掏出帕子来擦干净,他拾阶而下。
他的时间并不多,与其在此浪费,不如再去看她一回。
他走到半路,迎面听到一声耳熟的叫唤声,夹杂着三三两两的劝说。他忙的收了脚尖,身形一晃,往边上的小厨房躲了进去。
那一端找金建的霍娉君眼前一晃,似乎看到个熟悉的身影。跟前阻拦的几个人也不在眼里了,她站在当下想了起来。
金建安排在这儿守着的几个亲信还在旁边劝说,死活拦着不让霍娉君到东苑里去。见到霍娉君忽然消停下来,几个人松了口气,正以为霍娉君是见无法闯将过去,要罢休了,不料下一刻就见霍娉君将拿着擦汗的帕子往前一挥,忽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伸长脖子对着左前方张望,口中喃喃说道:“我说怎的那么熟悉,那不是皇帝陛下吗?”
说得身旁左右拦着的几人也是精神一震,吓了一跳。
忙就说道:“夫人必然看错了,陛下若要过来,怎么不从正门走?再者主君还在宫中,要是夫人在我们府上见着了陛下,主君在宫中侍奉的又是谁?”
几句话把霍娉君说得糊涂,她思量起来,也不忙着找金建了,踹踹测测的就转身走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四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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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小厨房里,平君见到忽然闯进来了一个人,正要问他找什么,她好寻了给他,不料那人却是什么都不说,半探了脑袋往外头瞧。她看着奇怪,也探过身想去看看他在瞧什么,不当心险些碰到药罐头,惊得她“哎呀”一声,忙手忙脚乱的去掀盖子,瞧瞧可碰洒了没有。
刘弗陵眼见着霍娉君走了,听到惊呼,他转身,就看到一个瘦弱弱的清秀女子被烫得缩手缩脚。他走过去,接过布巾将药罐子拿下来,又舀了一瓢冷水递给她。
平君连声道谢,探头看那药稳稳当当放着,吐出一口气来,放了心。
她将手放在水里冰了一冰,舒服了许多才拿出来。问起刘弗陵:“你在躲谁?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刘弗陵低眉看了她一眼,她说话时并未看他,拿过了碗来正忙着把药滤出来,那一瞬间药香盖过一切气味四下弥漫开来,窜到人的心肺,很是舒畅。
他说:“这是拿去给伤者喝的药?”
平君见他不答反问,心想他大约是不想说,也没追究。点头道:“是给伤者拿过去的。”
金建也和她说了,这里的人都是他身旁可信的人,是故她未隐瞒,但也没直说,小小留了个心眼。边说边将碗放到漆盘里。她又说:“你是金建大人派来的?”
刘弗陵正要回答,那一边等得着急的阿穆达闯了进来。
他嗓门有点大,还没进来就听到声音:“许公子,药好了没有?”
一闯进来,正好和刘弗陵大眼瞪小眼,阿穆达瞅了他一眼,越过刘弗陵就朝许平君走过去。
接过漆盒,他唬着个脸,一句话也不说。
厨房间里的药香还很浓,又夹杂着烟火的味道,叫人闻着有些奇怪。阿穆达鼻子一痒,手往上抬着,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平君又接过漆盒,笑笑道:“还是我拿去,你一个大男人给绿衣喂药,总不习惯。”
阿穆达自忖舞刀弄剑自己是行家,喂药的确不在行,就点了头,道一声“劳烦”。
平君越过他和刘弗陵就往外走,忽然想到什么,她回过头来看着刘弗陵问:“还未请教该怎么称呼。”
刘弗陵微颌首:“六郎。”
平君怔了一下,旋即笑开:“六郎,能劳烦你把那只盒子递给我?”
刘弗陵侧首,果然看到一只与她手中所提式样相同的漆盒,他伸手拿了,送到许平君面前。平君谢了,口中说道:“刚熬了些稀粥,熬得透透的,无论如何,让她吃一些也好。”
阿穆达心中又是发痛,紧着就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平君摇了摇头:“你且歇一会儿吧。我刚才和苏翁提了,我晚上需得回去,苏翁虽答应会找个人过来,可倘若是个不上心的,想来还得你到时候多注意些。”
刘弗陵在旁听着,眉目蹙紧。他问:“难不成偌大的侯府还找不出两个可用的人来?”
平君往他面上一看,摇摇头:“可用的自然有,总还要可心的。大约是我顾忌得多,如若不是因家母的缘故,我还真是不放心旁的人。”
她说完,提了盒子就出去了。将阿穆达和刘弗陵两个人留在厨房里。刘弗陵随后也要走,才刚提步,阿穆达把长腿往他面前一跨,直定定站到了刘弗陵的面前。
他迎着刘弗陵的目光,下巴抬了抬:“我有话跟你说。”
刘弗陵凝神看了他一眼,忽现出似笑非笑的模样。他抬手,将阿穆达推到一旁,错身就走了过去。
阿穆达顿怒,往前就要去抓刘弗陵的肩膀。
手还未碰到他,就听到他说:“你无非担心我会对绿衣造成威胁,然而,真正会伤害她的人绝对不会是我,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阿穆达伸在半空的手干巴巴晾在那里,他无法反驳眼前这人的说话。
刘弗陵又说:“我和你一样,不会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他说完,稳步向前。
阿穆达留待原处,心底里想要追着他再问,双脚却无法动弹。他将眼皮往下一低,望着腰侧悬挂的弯刀,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刘弗陵仰头看了看眼下的时刻,他的时间并不多,他想要一些单独与李绿衣相处的时间,他有一些想要今日告知她的话。
平君扶着绿衣将粥喝了两勺,勉强将药都喂进去。医者一直在外间候着。待绿衣吃过药之后,平君请人把太医邀进来,又是扎针又是诊脉,好一会儿功夫,两人才边走边说往外走。恰好碰到立在外头的刘弗陵。他微微抬头,凝着门前一棵杏树,不知道在想什么,看样子是站了好一会儿。
“六郎。”许平君和太医打了招呼,先上前唤道。
那刘弗陵未回身,平君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与他面对面站着。
那太医自刘弗陵背后和许平君做了个告辞的手势,平君点头致谢,那太医就在奴仆的带领下下去了。
听着身后脚步声远去,刘弗陵的视线才落到许平君脸上,他面上有一丝笑痕,看起来却像是例行惯事的面具一般。平君未将那份感觉放到脸上,仍旧带着点微笑与他说话道:“你是想要进去看绿衣吗?方才太医替她诊治了一番,说是脉象平稳了。”
她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容也大了几分,一手挽着漆盒,一手往心口轻轻一放,说道:“我这也算是放下了心来。”
“她好些了?”
平君眼里一闪,似发觉眼前这位气质颇贵的男子言语里难言的温柔,她眨了下眼睛,却又并未发现眼前人神情里有什么不同。自己嗤笑自己是不是累了一天,眼睛都犯花了。她点点头:“好多了,脸色也不若我刚来的时候。”
“还是得谢苏翁,若不是他拿来了那支山参,恐怕也没法儿好得这么快。”
平君自己说着,不禁笑了出来:“我是不是太急躁了,倒好像绿衣已经醒了一般。可我的确是想着她能快快醒过来,快快好起来的。”
刘弗陵看她面露娇憨,心里也觉得一暖。朝着她微微点头:“绿衣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幸运。”
平君一怔,却像被触及到什么心事一般。原本仰头望着刘弗陵的目光落下来,她低首看着自己手臂挽着的漆盒。好一会儿未说话,末了,她左手搭在漆盒上来回摩擦了两回,仍旧是低着头,对刘弗陵说道:“我先把这些东西拿过去,稍后再过来。”
便头也不抬,从刘弗陵面前走过去。
刘弗陵凝着她后背的目光微微收紧,遥遥的看着许平君好一会儿,他才将视线收回来。慢慢的自石阶上面走下来,他朝房门走过去。
门前站了两个守卫的人,皆是金建挑选出来的得力者。许是金建差人过来告知过,他二人见着刘弗陵也未盘问,更未阻拦,由着刘弗陵开门就进去了。房内一股子的药香,自然,那药香里夹杂着始终散不去的血腥气味。
这味道在刘弗陵的记忆深处盘桓旋绕,与那苏合香里夹杂着药香的味道重叠,直冲到他脑门上,似一把重锤重重的撞了过来。他忽的停住脚步,抬手扶住额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待那叫人厌恶的沉重眩晕感躲过去,他再度往里走。
绕过屏风,绿衣仍旧躺在那里,模样乖巧安详。刘弗陵走到她的面前,自心口吐出一口气。他落目在她搁放在一旁的手上。
她的手不若闺阁女子的纤纤十指,很瘦,又因她皮肤白皙不同中原女子,手上经络也可瞧得清楚。
刘弗陵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碰,移开,食指与她的食指相对,差之毫厘。他闭了闭眼睛,似乎能察觉到毫厘之外她指尖的温度。
这也是好的了。
他微微露出笑来。不似以往的微笑,放松了身上、脸上每一寸神经的微笑。
“绿衣,”他嗓音极低,因而带了几分嘎哑,“我总觉得你的名字更像是一种挑衅。陌上绿衣,逍遥恣意。而我却注定锁在牢笼里。”
“你可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说的话?你说汉宫就像一个极大的鸟笼。虽然华贵,你却不喜欢。其实,我也不喜欢,我却逃不出去。”
“你不同,你不属于那里,你也不属于。这份挑衅我收下了。”
他的指尖碰了碰她的指尖,自己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凌乱:“也不知你听得到否,更不知你能否懂得。也罢,你只需知道,我认输。”
他低首,鼻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碰。虽然瘦削,可是她手背的肌肤柔滑不减半分。刘弗陵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轻薄客,嘴角微微扯着哂笑:“你若是醒着,当是会不管我究竟是谁,动手觉不留情。”
“留着你的脾气,留着你的性情。我会竭力替你守着,直到你平安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