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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长安劫-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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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仰的同时,亦是这般感慨。那是一个帝皇的胸怀和智慧。也许眼下的少年皇帝还无法与先皇相比,然而,他身上终究也流着先皇的血液,他自是不肯、也不甘当一个束手就擒、毫无建树的帝皇的。

    他跨越高高的门栏,进到内堂。首先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

    “阿穆达你先别着急,煎药需看火候时辰,太医诊治也是一样。”

    这轻柔温和的嗓音苏武并未听过,他有些奇怪的朝里走。秺侯府上唯金赏一门女眷,金建尚未婚配,然而金赏的内人乃是那霍光之女,绿衣此番受伤究竟为何还是未知之数,想金建也非那样鲁莽无分寸的人,去叫那霍娉君来照看绿衣。可不是霍娉君,若是这府上随意的一个奴婢,又不大可能。

    苏武正在怀疑,就见到那女子身姿从屏风后一探,走了出来。阿穆达跟在她一旁,虽一脸紧绷,却看得出还是听那女子的言语。

    见到苏武,那女子躬身弯腰,低道:“平乐监。”

    苏武更加奇怪,他都未见过她,怎么她倒还认识他?

    阿穆达就说:“苏翁,这位是许公子,特地前来照料绿衣的。”

    “姓许?”苏武似是想到什么,盯着眼前柳叶眉,凤眼上扬的女子多看了两眼。那女子就微微笑开了,露出贝齿,低首又躬了一躬腰说:“我父亲是暴室啬夫许广汉,我姓许,名平君。”

    苏武顿觉豁然开朗,他时常听人说许广汉有个秀外慧中的女儿,原来就是眼前这一位。他不禁又看了平君几眼,见她果然进退得宜,举止大方,原该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偏又素朴得很,却是清清爽爽,叫人看了无端生出喜欢。

    苏武点头赞道:“都道许广汉有个好女儿,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平君羞怯的笑了笑,低声说:“是大家谬赞了。”

    苏武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他往里一眼,未见到刘弗陵的身影,大约是叫那偌大的屏风给挡住了。他便将视线又转到平君身上,说:“你怎么会来此?”

    话说得委婉,内里却有另外一层意思。平君倒也没有听出来,坦坦白白的就将她如何在药铺里遇到抓药的人,又如何偶然之下从那人口中得知知道绿衣受了重伤的事,再如何求了金建进了府来,一五一十的都告知了苏武。

    苏武边听边蹙眉点头:“这的确是我们考虑得不周,反而是你想到了。那随意派出去抓药的人既能叫你知道了绿衣受伤的事,自然也容易叫伤绿衣的歹人知道。的确不该留着。”

    平君也说:“我彼时也未想到那么多,就是惦记担心绿衣妹妹,赶着就想过来看一看。恰好遇到了在都尉身旁侍奉的人,经他那么一说,心道也是。既无法寻着合适的人来照料绿衣妹妹,倒不如我来。”

    金建金赏都是男子,身旁可信的人也均是男子,绿衣是个女子,照料之中必然有不便之处。那王栋一听平君所说,立即就命人将那嘴巴不牢靠的人撤了去,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心思就落到急匆匆赶来要见绿衣的许平君身上。他和金建一说,金建当时自然是不答应,他府里的人都用不得,外面突然上门来的人怎么反倒可信了?还是王栋王梁两兄弟帮着许平君好言相劝,平君才能进了侯府的门来照料绿衣。

    苏武露出感激的神色,对平君道:“多亏了你。此番辛苦你了。”

    平君摇头:“说不上辛苦。绿衣妹妹伤得那样重,我看着心里也是难受。能帮上什么,心里也好过一点。”

    “可这里还有一件事仍不能解决,”她说,“我晚上总是要回去的。否则父亲不问,母亲也必定怀疑。”

    她母亲许允和的品性,苏武曾也听人提起过,虽说不上不好,也实在有些难缠。若是叫她惦记上了,反而因小失大了。

    苏武皱着满脸的皱纹道:“这件事且交给我来处理。”

    平君松了口气:“这样就全仰仗平乐监了,我担心了一日,总找不到好的法子。”

    金建的意思,要她就留在这里,他只管命人到许府去交代一声就是。平君无法和他说自己母亲是如何如何的一个人,又不能就那样应承下来,已是烦恼了好一会儿。这时得到苏武的回应,她脸上露出放心的神色:“我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便和苏武告辞,与那阿穆达一道去了厨房。

    苏武往里走,绕过屏风,就看到刘弗陵立在床具旁,低首垂目望着床具上脸色发白,几无唇色的绿衣。他身形高于旁人,这般站在床具前,恰好就将斜对面的窗户光挡住了去,剩下一大片阴影落在绿衣的身上,黑压压的似一床黑色的绸子。

    苏武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刘弗陵听到声音,眉梢微微一动,朝他望了一眼。

    “她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像受伤不醒,倒像是玩累了,顾不得时候倒头就睡过去了。”

    苏武视线落在绿衣那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臂上,心实是一揪,眼里便一热。他忙的别过头去,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一口沉重的气来,他说:“她的父亲若是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受了这样的罪,可怎么受得住?”

    “小绿衣自小是在父兄手里捧着长大,我记得她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回狩猎,她追着一只兔子跑了很远。她的几个哥哥和父亲满山遍野的找,几乎将整座山都翻了过来,照看她的那几个奴婢个个被吊挂在树上,底下架了高高的柴火堆。后来,终于在日落前叫她五哥在后山小树林找着了。若是寻不着,又或是伤着哪里,我倒是信她那几个兄长,真能将火点着。”

    苏武叹息:“亏着她毫发无损,那几个奴婢还吃了不少苦头,这一回,真叫他们知道……”

    苏武摇摇头,弯腰将那绿衣额头上的头发拨了拨。这不是半天的功夫,他看着她,似都瘦了一整圈。

    刘弗陵顺着他的手,视线再度落在李绿衣身上:“怪道她总说她的五哥,想来她的五哥在她眼里是个英雄。”

    “虽说个个兄长都宠她,她却是和最小的哥哥更亲近,两人年纪相仿,又总是玩在一块儿,也是自然。”

    刘弗陵微抿了唇,低看着她:“她是个爱玩闹的孩子。”

    苏武点头:“虽是个孩子心性,心地却是好的。那回若不是她拦着,依照她大哥的意思,那几个奴婢虽能活命,却是留不得的。若是卖了出去,岂不和死一般?她是个好孩子啊!”

    刘弗陵沉默着,视线被窗户光折得有些凌乱、凌厉。好一会儿,他手在半空中抬了抬,未伸出去,似只是将手抬起去挡那刺眼的光。然而窗外有花木林立,并无多少直射的光冲进来。苏武侧头看向他,眼里浮起一层担忧,他说:“六郎不若到外间坐一会儿。”

    刘弗陵便眼含深意的看了看他,似是笑了,说:“苏翁,有话可直说。”

    苏武一怔,定定望了刘弗陵半晌,实无暇去顾忌什么君臣之礼了。他坦白直说道:“绿衣早晚需离开长安,得六郎关怀,她已是大福。”

    “大福?”刘弗陵转身往外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苏翁此言,我当惭愧、羞愧。”

    “她为何落得如此下场,苏翁岂是不知?此事绝无善罢甘休之说,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天子脚下。”刘弗陵冷笑出声,“实在不仅可笑,简直可恨!”(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四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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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他此言莫不是要与那霍光抵死相斗之意?苏武抑制不住,不禁低声惊呼。

    “六郎!”与此同时,有人与那苏武一齐出声,从那外头跨进来。

    金建一脑门的急汗,见到刘弗陵不禁就要跪下,刘弗陵忙伸出手一拦,望了他一眼:“既然知道喊我六郎,就照着六郎的规矩来。”

    金建一听到王梁过来告知说苏武带了个叫六郎的人进府,第一时间想到刘弗陵,从霍娉君那里赶忙赶了过来。

    “是,六郎。”金建喊得顺口,他往苏武一看,笑微微拱手道,“平乐监,未出门相迎,还请多多见谅。”

    苏武点头,心不在此。他甚是担忧的望了望刘弗陵。此举叫金建看在眼里,他也朝刘弗陵看去,刘弗陵倒镇定,一脸如常,金建压低视线又朝屏风后看了一眼,立刻揣测到了什么。

    他笑笑说道:“怎么在这里站着?都到外间去坐一会儿,这里自然有人照应。”

    刘弗陵朝他一看,露出一丝两人了然的笑痕,金建躬身,刘弗陵便越过他往外走。苏武愁眉不展,见着金建还躬身让着他,无奈,也只好随着往外走。

    外间的气味好了许多,仍旧有少许药香,却没有那掩藏在药味里隐隐的血腥气。

    金建走在后头,手一摆,顶上一枝海棠抖落不少水珠下来,晶莹剔透,甚是好看。他看着前面走着的两个人,招手让远远跟着的王氏兄弟过来。

    “到那一房盯着点,要是大夫人再有往这边来的意思,立即叫人告知我。”

    王氏兄弟得了令,忙点头,背身下去办。金建这才回过身来,继续追上那两人。

    院子里疏影横斜,又有凉风习习,很是舒适。金建却觉得有点闷躁的热,他一步一阶的走到两座假山中间的亭子里去,随手将耷拉到亭子前来的一海棠枝条折断了丢到一旁。

    苏武和刘弗陵俱站着不说话,气氛很有点沉闷。

    金建这时也有点笑不出来,勉强咧了咧嘴,朝那苏武说道:“平乐监怎么站着?六郎也是,站着怎么说话?”

    他招手,让就近的仆人拿了席子过来,收拾妥当,笑道:“都坐着说话。”

    可那刘弗陵背手立在亭子中央,远目望着对面一棵杏树的顶稍,像是出了神一般;那苏武又是愁眉苦脸立在他一旁,对金建的提议也是毫无理会之意。金建一时无趣,只好摸了摸鼻子,先将左右仆人都挥退了下去,待四下里只剩了彼此三人,他才抚着心口重重的叹了口气。

    “此时也无旁人,亦无陛下,建且造次了。”他开口道,“平乐监若是有什么要说的,六郎也不是不听劝说的人,但凡是个道理,六郎都能听了进去。倒是这样一句话不说,平乐监,你这是要威逼吗?”

    他这话说得又是厉害,又是圆笼,苏武心里也是一跳,愁着面孔朝那刘弗陵的身影看了一眼。转而对金建道:“建,你可知绿衣此番是为何如此?”

    金建救得李绿衣主仆二人回来,兜兜转转,又是忙着给她延医诊治,又是安排可信的人照料,又是叫人通知苏武,还的确未有闲暇空下来去了解这一方面的内情。他和金赏不同,金赏平日里虽言语不多,然而诸事都在他的眼里,旁枝末节他都略有涉猎。那朝堂之上,内宫左右,他最是个不肯放过细节的人。金建交游看似比他广阔,然而却没有他那般缜密的心思,因此不但不了解苏武这番话里的意思,更加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能叫苏武与刘弗陵肃着脸,沉默以对了。

    他摇摇头,挑了一边眉,小心道:“难道不是那小绿衣太过招摇,遇上了了不得的,叫人白白伤了这一回?”

    苏武摇头:“绿衣虽是个争强好胜的,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的就会叫人害到如此地步?你知那冯子都是什么样的人,绿衣且未遭了嫉恨,被他报复,这长安城里还能有谁敢狠心下这样的毒手?”

    金建一听,也是回转神来。李绿衣戏弄那冯子都,救过尉屠耆宠姬的事情他是知道了。他也曾想过那冯子都要怎样对付李绿衣,谁晓得这事倒是没有后文,时间一长,他是淡忘了。这会儿听得苏武一提点。他朝刘弗陵后背望了望,不甚肯定的问:“莫非,与六郎有关?”

    这倒纯粹是猜测了。除却李绿衣在宫里那一节,他全不知道眼前的皇帝陛下还和这位外国女子有什么牵连。

    苏武沉默着,将花白眉毛紧纠缠起来,不答话。是以沉默肯定了他的猜测。金建眉头一紧,不自觉将视线落在刘弗陵高瘦的背影上,心里是突突的跳了起来。

    他虽还未成家,对男女之事却别有一套。李绿衣先前在清凉殿住着的时候,他就看出来皇帝对她的些许不同。那不同似是细微不可察觉的,然而他却是有一点感应得到,也曾和徐安等私下里议论过。那也不过是随口猜测,且凭着皇帝的纵容,自己几个人胡说一气。究竟这绿衣出了宫之后,皇帝和她是没了瓜葛,哪怕皇帝待她当真有一些不同,那又能怎么样呢?两个人不能见面,不能相处,便是有些好感,也经不过时间给折腾淡了。

    可眼下,金建也紧张担心起来。

    他朝着直立的身影走近了一步,此时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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