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劫-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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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赏亦是打算敲麻了她半边肩胛骨,让她吃痛松口。
“赏!”刘弗陵唤道,阻了他下一步动作。
上官妍不明所以,仰头看他神色依然,目光微垂,落在绿衣发端的样子,打算说什么,等了等,将牙齿轻咬了一咬下唇,未说话。
脑袋里转了几个弯,眼珠儿滚动,这时再不明白发生什么,绿衣想,那她才真的是大木头了。松松发了酸的牙根,滴溜的眼珠儿定在那鲜明齿痕印上一会,才颇僵硬的扭动脖子,脚后跟往扭着她的徐安脚上一踩。
她佯装恍然大悟,摇着脑袋冲那冷横着一张脸的小皇后笑:“绿衣,绿衣拜见皇后,皇后长乐无极!”
她学众人的样子下跪呼礼,额头拜在地上,脚尖无处可放,一小半还垫在徐安的脚背上。她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尖动了动,又动了动。
听不到让她起来的呼声,李绿衣又僵着脖子转过来,冲着刚才被自己咬的刘弗陵,声音再拔高几分:“绿衣见过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你如此放肆,朕与陛下如何长乐!”见着刘弗陵不欲追究,上官妍没打算放过她,松开握住的宫婢的手,往前走了过来。
她虽身形还是孩童,此时此刻的威严气势却是十足,不说绿衣,就是徐安等人也有几分忐忑。绿衣虽说自小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但到底自己理亏在先,因此也不免惴惴。抿着个唇默然不语,不像前几日那般有问必答,有话必应。
“竟敢伤县官圣体!长御!如此,该当何罪!”
碧华不在身旁,上前回话的是椒房殿另外一位同为长御的女官。她躬身在旁回答:“依例,当是死罪。”
如秋先绿衣跪求道:“绿衣姐姐不知是陛下,这才犯了大罪。皇后,求皇后与县官开恩那!”
刘弗陵一直在观察俯首于前的女子,只见那身形纤细的女子不似前几日,此时竟是安静得过分,如秋在替她求饶,她反倒俯首不动,一句告饶的话也没有。刘弗陵视线微移,落在她一双舒展着伸在额头底下的两只手,那两只手早就移到一旁,她只拿额头顶在地面上。刘弗陵露出几丝笑痕,望了望自己右手手背上已缓和许多的那两排齿痕。
“陛下!”上官妍忍下心中不快,转而看向一言不发的刘弗陵。
“都起来罢。”
希望他能够给这个无端闯入汉宫的外夷女子点儿教训,不料刘弗陵竟是如此反应,上官妍甚是不甘。忙道:“宫中久缺规矩,至今日竟有危害县官之径,县官若一意袒护,日后恐怕更生不敬之心,大逆之行!”
“皇后严重。”
刘弗陵抬手,亲扶了李绿衣起来,她眼皮一抬,蒙了雾气的眼珠儿在他脸上一扫,别着看往了他处。站在一旁乖顺得有些怪异。
刘弗陵示意徐安先带她和如秋离开。
“皇后,不敬之心由来已久,大逆之行则由天定。威吓?震慑?”他浅淡的笑了一笑,未尽言,摇头道,“朕还有事,卿且歇息。”
说罢,负手往外走去。
上官妍渐生悲痛之感,她往后一靠,本是想像往常一样佯装不懂,冲着刘弗陵撒个娇,耍赖一番讨饶的。可是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耳畔尽是他方才未说完的那句话。
上官氏叛变,霍氏嚣张,而她,当今椒房殿主人,大汉之母,姓上官,身上流着霍氏的血。
“长御,朕不得选。”
说完反应过来身旁的人不是碧华,她深吸了口气,抿唇收敛神色才回过头去,一如往常的笑道:“朕想去看那只无敌将军!”(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一忆梅下西洲,折梅寄北(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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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见那一帝一后没跟上前来,绿衣这才把两只膀子甩了甩,摇动脑袋,松动脖子。不见方才的肃穆乖顺。如秋眨了眨眼睛,在旁揣着她袖子低声道:“姐姐,姐姐还好?”
绿衣目光凝着前面小步走得极规矩的徐安,靠过去,在如秋耳朵边回道:“好得很。”
“得亏县官仁厚,否则姐姐就……”
如秋把手横在脖子上一抹。绿衣哼哼:“那我五哥说得就没有错,大汉皇帝是个坏人,暴君!”
“姐姐!”如秋被她惊人的发言吓到,顾不得正在行走,上前捂住她的嘴巴,一时未站稳,人便往前栽去,连带着险些把绿衣也拽着往地上跌去。
徐安在殿前侍驾经年,早就练成一副千里眼顺风耳,他只当听不到后头两人的悄声细语。然而这会儿却是不能够再佯装不闻了。他停下脚步来,转过身,将两只交握在腹间的手更往上提了提,颇多了几分御前当值的气派。
他说:“李姬,宫中规矩甚众,然而你非宫中奴仆,亦非待召掖庭的家人子,陛下便不着你一一明白宫里的规矩。但是主上为天,哪怕再仁慈,也是我们这些奴仆的天。身为臣下,百姓,该如何对待赖以生存的天地,望李姬能深思,再言,后行。”
绿衣可听不懂他唧唧歪歪一堆。斜了眉毛,把眼珠儿往上一掀,推开如秋阻拦的手臂,说道:“什么天,什么地?听不懂,听不懂。”
她把脚尖伸出裙裾来,踢了踢裙裾边缘:“你要带我去哪里?我的刀呢?为什么不把刀还给我!”
如秋不免担心,忙跟徐安告饶:“黄门令宽恕,姐姐秉性如此,并无坏心。”
徐安哪里会不知道?只是汉宫之中……他摇了摇头,往一脸坦然无惧的女子面容看过去,她在意她的随身佩刀甚于一切。
“李姬的弯刀,我已着人收好,待李姬出宫之时,自然奉还。”徐安解释道,“宫中除卫尉与陛下恩准,是一律不得带刀进殿的。”
李绿衣对他这个解释显然不满:“金赏还带刀呢!”
“那是陛下恩准。”
徐安不再解释,转身往前继续走。
绿衣气恼难消,弯刀乃是她的父亲在她入关前特意送她防身所用,她很是喜欢,片刻不离身的。
“姐姐,姐姐放心,黄门令既说归还,必不会缺了姐姐的刀。”
“如秋。”绿衣咬了咬牙,未将刀的来源告知她听。被如秋拖着,一步三挪往前走。
想想尤是不甘,她反过来推着如秋走在前面,自己落在后面一步,趁着拐角,一个闪身,不放心的如秋回头查看,她人已经不见了。
那把弯刀是她五哥成人时父亲送的礼物,精钢玄铁制成的刀锋,以整块的象牙雕琢成手柄,上头更有绝好的玛瑙珍珠嵌成七星,刀鞘最是难能可贵。五哥说,那是取自海中鲛绡。入水不濡,珍贵牢固异于其他刀鞘。
要不是她要跟着傅介子等人回来,父亲母亲担心她的安危,五哥才不肯答应将刀送给她呢!如此稀罕,她怎么舍得留在旁人那里过夜?
思来想去,绿衣还是打算潜回椒房殿去,到她换衣裳的房间去找一找。(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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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却忘记了一件事情,她在偌大的、广袤的草原兴许如鱼得水,在鳞次栉比的汉宫却只得晕头转向。且不说她到椒房殿不过两趟,每次去的都是不同的宫殿,即便是每次都去的同一块地方,那殿宇如斯纵深宽广,要找出一把小小的弯刀来,也绝非易事。
再者,徐安又怎会那般大意马虎,就让人随随便便将刀搁置在椒房殿中,莫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太平?
绿衣依着来路往回走了没一会儿就后悔了,她根本就闹不清楚这长长无尽头的路那一端,到底是不是连着椒房殿。
抬头往前看,似乎根本看不到椒房殿那独特的椒红色。左右的殿宇倒都像是长一个模样。
绿衣有点懊恼,想回去找如秋,她说她是椒房殿底下一个打杂的宫婢,总比她熟悉一点。却又担心一回去就叫徐安给逮住了。徐安那瘦弱弱的样子,绿衣倒是不怕,就怕他喊了未央宫的卫尉过来,她肯定只能乖乖被抓回去丢笼子里。
正当她一筹莫展,竟有人送上门来替她领路。
绿衣站在宫墙边上东张西望正想办法,远远就见到一衣饰华贵,姿容艳丽的女子往这里走。她身边只一位郎官跟着……绿衣高兴的眯眼一笑,足尖点地,轻悄悄的就跳了出去,在来人面前稳当落定。
霍成君此时正想着父亲离去时肃穆的神色,还有二姐夫邓广汉行色匆匆的眼神,心中揣测不定。父亲向不赞同她与上官氏独留的女孙走得太近,哪怕那也是他的外孙。然而今天,只是因为姐夫邓广汉的突然出现,父亲不但未让她同母亲一道出宫,还嘱咐她亲往椒房殿向皇后谢恩。成君茫然不解,实不明白父亲与姐夫用意何在。
她思绪紊乱,毫无章法,突然身旁的郎官往前一跳,挡在了她的面前,霍成君心猛然起跳,不禁刹住脚,略显惊骇的望定眼前景况。
“来者何人!”
那郎官身形魁梧,嗓音阔大,气势不小。此时他虎目圆瞪,刀光剑影暗藏其间,换过是寻常宫人,早吓得后退几步,跪下告饶不止了。偏偏绿衣未曾瞥见一二,只将一双眼睛盯在受惊的女子身上,笑得讨好:“好姐姐,你是不是往椒房殿去找那皇后?带上我一起去吧!”
“放肆!”郎官顷刻就要上前动起手来。霍成君压下震惊骇意,忙阻止木都。
“她看似无恶意,你且退到一旁。”
木都担心,却未违背霍成君的意思,戒备甚严的盯着绿衣,退立到霍成君左侧。
成君往对面笑嘻嘻讨好的女子前后左右望了一望,见她并非宫婢打扮又非女官打扮,心中存疑,缓慢开口道:“你要去椒房殿拜见皇后殿下?”
绿衣点点头:“嗯,我要去!”
“为什么?”当今天子后宫清静,鄂邑长公主在世时曾主持家人子入选掖庭,出过一个周阳氏,自周阳氏无故暴毙,鄂邑长公主参与谋逆获罪伏诛后,偌大后宫只得一个上官皇后。霍成君暗下打量面前站立的女子,看打扮言行,此人绝非后宫姬妾,却是谁?
绿衣垂下眼皮微微眨动,片刻抬起,笑眯眯道:“皇后召见,当然要去。”
成君明知她在说谎,抿唇隐去笑意,未再追问下去。心道,且将此人带去椒房殿,若是当真皇后召见,中宫引路着疏忽,将人遗落在此,她此番本就是去请罪,如此,也算讨了个好。若不是……霍成君打量她一双机灵的眼珠儿,微微笑了一笑,点头道:“既是中宫召见,你便与我同去。”
“只有一点,你需得答应我,我方能令你同行。”
绿衣急着回去找她的刀,忙点头:“答应!答应!”
霍成君就道:“我不问你的名姓,你亦不曾识得我是何人。”(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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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稍晚,刘弗陵召见了傅介子,他人已在白虎殿等候,刘弗陵交代徐安照料绿衣、如秋两人后,便与金赏一道前往白虎殿。
傅介子此番出击楼兰,甚是勇猛果决,当得“白虎”两字。故,刘弗陵特意让人安排在白虎殿召见。
入得殿内,傅介子早已在等候,刘弗陵挥手示意金赏等人且先退出。他缓慢往正在端看墙上一副猛虎归山画卷的傅介子走过去,后者显是入神,竟未能察觉身后有人。
待那画卷上人影一动,傅介子方回过神来,回头见着刘弗陵先是一惊,而后忙敛衽执礼。
“臣拜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刘弗陵摆手,视线往画卷上一放,道:“卿很喜欢这幅画?”
傅介子低头回道:“此画运笔如神,栩栩如生,臣虽不懂画,亦不禁入神。”
“此乃先帝喜爱之物,曰猛虎归山图。”刘弗陵边说,边看了傅介子一眼。
傅介子听闻不禁摇头:“猛虎归山?臣愚见,莫不是猛虎出山?”
“喔?”刘弗陵这才正身望他,“何以见得?”
顿了顿,傅介子方说道:“先帝雄才大略,功类始皇,如此之人,怎会喜好猛虎归山?倒是猛虎出山更符先帝胸怀天下之志。”
刘弗陵摇头:“朕不以为然,同是一副画,入卿之眼乃是出山,朕看却是归山。莫不是心境有异之故?”
他言笑晏晏,温言和色的说道。傅介子却觉一冷,险些退后两步。来时遇见霍光霍大将军,大将军一席话让他思忖良久,以至于方才皇帝进殿亦无所觉,此时又闻得皇帝这般说话。傅介子心中翻腾不息,左右计较不下,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平乐监,”眼前年少的天子似乎并不在意两人谈话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