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宫-第2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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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月推开他的手,道:“你吃着,我帮你看看背后的伤。”
长庚拦住她,坚持道:“一个人吃饭很无聊的,陪我吃完了再换药。”
水镜月想了想,张嘴咬了一口,看着他把剩下的半个吃下,凑近了些看他,表情很认真,问道:“好吃吗?”
长庚点头,“还不错。”
水镜月笑了,将几盘饺子往他那边推了推,道:“喜欢就多吃点儿,有很多种馅儿的,这盘是韭菜鸡蛋馅儿的,这个是胡萝卜羊肉馅儿的,这个是虾仁馅儿的,这个是芹菜瘦肉馅儿的,试试看哪种最好吃。”
长庚点了点头,刚夹了一个虾仁饺,水镜月又把两碟酱料往他手边推了推,道:“这个是辣的,这边是不辣的,不过放了点儿蒜蓉。”
长庚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水镜月却避开了他的视线,似乎有些心虚,将那盘辣的酱料挪到自己这边,道:“你背上的伤还没好,不好吃辣的。”
“好。”
长庚笑了,手中的饺子仍旧是送到她嘴边……两人分吃了四盘饺子,水镜月开始给长庚换药,借着微弱的灯光检查他背后的伤……伤口愈合的速度还不错,没有再裂开的迹象,最深的那道伤口也长出了淡淡的粉色……
水镜月放心了些,眉头却没有完全舒展……麒麟血的效果很好,若是好好休养,这种程度的伤,三天之内便能好全,若不是他受伤之后一直折腾,这会儿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阿月。”
“嗯?”水镜月应了一声,没有抬头,仔细在每道伤口上抹上药膏。
长庚道:“瀚海宫的人,是来找我的。”
水镜月的手微微一顿,继续给他上药,点了点头,“嗯。”
长庚的手绕到身后,拍了拍她的膝盖,道:“别紧张,他们今晚不会来,最快也要等到明晚。按照他们之前的几次行动来看,他们至少有三个人,身手虽不错,但我能应付。”
水镜月没有出声,上了药,取了绷带来给他包扎……沉默,或许是在思考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又或许,代表着无声的抵触与反抗。
长庚没再继续劝说。在金陵城的这些天,从星祭阁失窃到失踪案,再到如今的几桩命案,他们一直都在一起查案,虽然讨论案情的次数并不多,但他们都知道对方的想法,也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知道他会怎么做,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知道她最后一定会同意……
他知道,换做是她,也一定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良久,水镜月终于开了口,却逃避事实般的说起了旁的事,“长庚,你不是想知道我昨晚做了什么吗?”
长庚点头。
水镜月道:“你知道,我有很多朋友,男女老少,正邪黑白,三教九流,都有。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不是好人,至少,不是大多数人认同的那种好人,比如说风华姐。
墨华楼是从前的黑道老大,我跟风华姐是至交,认识的黑道朋友很多……这里是金陵城,我原本并不想麻烦他们……要查到一张悬赏令的主人,对他们来说不是多困难的事。更何况,无论是千岛湖的那位弟子,还是第一个想要我的命的那人,虽不想让我找到他们,却也很想让我知道他们是谁。”
包扎好了,水镜月顿了顿,打了个结,帮他穿好衣服,一边继续道:“当年风华姐跟我一起去千岛湖的时候,毁了所有的荣休丹,也毁了制造丹药的药方。没想到它又出现了……那个千岛湖的弟子,前几日刚刚过了太医院的考试,在两日前就去太医院报到了。你刚刚该跟那位自大的皇帝提个建议,太医院的考核太粗糙,选出来的太医连当一名医者的资格都没有,让他以后看病的时候还是请民间的大夫比较好。”
长庚忍不住笑了笑,牵动了背后的伤口,被水镜月警告了一声。他说:“那你做了什么?把那位考生送哪儿去了?”
水镜月眨了眨眼,认真道:“阎王殿。”
长庚想了想,道:“方圆山庄?”
水镜月笑了,“妖魔鬼怪的山庄,可比阎王殿更可怕。我给天枢写了封信,跟人一起寄去了水镜宫,北斗七星知道这事之后,想必只会比我更加愤怒。”
她说着又问道:“悬赏令的另一个主人,那个自称是金诞丁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长庚问道:“什么人?”
水镜月笑了笑,只是,这次的笑容有些悲伤,道:“金诞丁是当年那个炼丹师,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金诞丁的儿子。他问我记不记得金诞丁这个名字,知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知不知道他的儿子是如何逃过那场劫难的。
我的确不知道。
他很愤怒。
他跟我说,他今年才十八岁,八年前只有十岁。十岁的时候,他亲眼看着他父亲倒在他面前,鲜血流了一地,流到他的脚下,他害怕得发抖,却不敢哭,不敢睁开眼看自己的父亲最后一眼,甚至,在杀父仇人向他伸出手的时候,还要笑着说一声‘谢谢’。
昨晚,我的刀刺进他的身体的时候,他笑得很诡异,问我知不知道当年那些孩子最后都去了哪儿。”
长庚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水镜月朝他笑了笑,道:“斩草除根这种事,我不常做,不是不会,也不是不忍心,只是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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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耍赖
第二日,天色微明。监牢里的采光不好,仍旧如夜晚一般阴暗。
水镜月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长庚背后受了伤,只能趴着睡。此刻他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睡觉的样子,而且,看那样子,应该已经看了很久……
她眨了眨眼,“你没睡着?”
长庚笑了笑,“刚醒。天色还早,再睡会儿?”
水镜月侧了侧身,托着脑袋看他,道:“不睡了,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长庚道:“跟你的一样就行。”
水镜月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继续问道:“你喜欢吃粥,还是喝豆浆?或者吃面?阳春面鸡蛋面还是鱼汤面?现在不能吃辣的,要不要加香菜和香葱?”
长庚想起昨晚的晚饭,不由笑了,问道:“很想知道?”
水镜月点头,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像只好奇的猫。
——她的确很想知道。昨晚给他买晚饭的时候,走在大街上,看到那么多小摊小馆,那么多酒楼客栈,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她却完全不知道他的口味是偏咸还是偏淡,不知道他吃不吃辣……最后,买了他们经常吃的饺子,却不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长庚凑近了些,“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嗯?”水镜月眨眼,似乎没听明白,眼珠子转了转,下一刻却是往前凑了凑,嘴唇在他唇角处碰了碰,又飞快的离开了,看着他眨眼睛,“像这样?”
长庚明显愣了一下,在看到她脸上升起的绯云之时,眼中的惊讶转为笑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靠近……良久,他放开她,一只胳膊支在她脸颊旁,揉着她的脑袋,一只手仍旧捏着她的下巴,食指还在她下颚处挠了挠,看着她那双因为惊讶而睁得大大的眼睛,低声道:“像这样。”
水镜月仰躺着看他,半晌,眨了眨眼,看他的眼睛,“哦,那你能告诉我了?”
长庚笑了,拇指在她下巴处摩挲着,有意无意的抚过她的下唇,道:“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
水镜月微微一愣,不满道:“你这是耍赖。”
她说着拂开他的手,掀开被子,一个翻身直接下了床,取了外套穿上就往外走。
长庚坐了起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生气了?”
水镜月甩开他的手,头也没回,开了牢门,没一会儿就飘远了,“去买早饭。”
长庚看着她逃也似的走远的背影,虚握着手指掩唇,笑了很久,“不是生气,是害羞了。”
监牢门口值夜班的那位狱卒不知什么时候醒的,附近的守卫增加了。不过,只是几个狱卒而已,凭她的轻功,原本能悄无声息的来去无踪,但她偏偏要大大方方的进进出出,被狱卒拦下的时候,直接将周师爷当初给她的腰牌拿出来……
虽然金陵府的狱卒从来都不知道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女护卫,但,那腰牌的确是真的。有人找到护卫首领那里去问,回来之后再没人敢管这位把监牢当自个家的姑娘了……
水镜月买早饭回来的时候,长庚正在写字,见她回来,停了笔,将那刚刚写好的字揉成一团,把桌子收拾开来,起身接过食盒,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水镜月眨了眨眼,朝他笑了笑,“哪有?”
长庚拉着她坐下,揉了揉她的脑袋。
水镜月微微低了头,努了努嘴角,嘀咕道:“被人利用,怎么会高兴?”
长庚失笑,打开食盒看了看——白粥,藕片,土豆丝,还有两个鸡蛋。平常的小菜,是他们经常在悦来客栈的那间小院里吃的菜式。他将早餐拿出来,盛了一碗粥递给她,又取了筷子送到她手上,道:“趁热吃。”
水镜月点了点头,吃了两口,抬眼看他,笑了笑,道:“跟你说个好消息。”
长庚点了点头,给她夹菜,“什么事?”
水镜月道:“我去悦来客栈的时候,遇到河中双凤了。他们说,黑市上那些法器什么的,昨晚突然消失了大半,就连那本《星宪》的数量都减少了。”
长庚倒是有些惊讶,想了想,抬眼看她,“你做的?”
水镜月摸了摸鼻子,继续喝粥,“我哪有那么本事?”
长庚笑了笑,“除了你,还有谁有这种本事?”
“是跟我有点儿关系……不过,我只是请客的,正主不是我。”水镜月想了想,问道:“听说过碎玉阁吗?”
长庚点头,“碎玉公子是江湖有名的贵公子,我听说碎玉阁位于洛城,你前晚去了碎玉阁找他?”
——昨日清早,他见到她第一眼就猜到昨晚她跑了很远的路,却没想到她直接从金陵城跑去了洛城,这来回一趟,可有两千公里。
水镜月耸了耸肩,似乎对那位江湖贵公子颇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鼻子灵点儿的商人而已。不过,他收藏的东西挺多倒是真的。我去给他介绍生意,请他有空来一趟金陵城,想必昨晚碎玉阁的人就已经到了。”
长庚明白了,点了点头,问道:“你让他帮忙鉴定黑市上流通的巫术法器?”
江湖贵公子,碎玉阁的阁主碎玉,不会武,但眼光很好。碎玉阁中收藏了世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很少出售。他们最主要的生意是替人鉴定各种“宝贝”,无论在江湖之中,还是在江湖之外,都有很高的声望。不仅名门贵族的品鉴会喜欢请碎玉阁的人光临,很多黑市上的大型拍卖会也会请碎玉阁的人坐镇。
有碎玉阁的碎玉公子坐镇,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出售假货?
水镜月挑了挑眉,“我见过的巫师,可没谁会倚仗法器。”
长庚笑了——的确,苍烬作为那个人的传人,可从来都没继承什么法器。
说了件愉快的事,吃饭的胃口也好了点儿。吃完了早餐,长庚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水镜月拿了他之前扔掉的纸张来看,还没展开,就被长庚发现了,一把夺了过来。
水镜月耸了耸鼻子,“小气。”
长庚将那张纸藏起来,道:“下次写给你看。要不然,你画一幅画,我给你题字,如何?”
水镜月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笑了,“题一首诗。”
长庚揉着她的脑袋,“好。”
水镜月却突然叹了口气,将食盒放到地上,取过一张纸铺在面前,道:“长庚,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见到石昱文了。他听说你被关了,正跟赵大人求情呢。我没敢去见他。”
长庚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水镜月取了笔,蘸着墨水,道:“昨日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呢,金诞丁的儿子那个。你知道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道:“他说,如今,他的名字叫石金。”
粗糙的宣纸,笔端游走,第一个字是“星”。
她继续写下去——
第一行,五个字,“星祭阁失窃”。
她润了润笔,继续道:“赵大人调查的结果,或许会止步在瀚海宫。但,瀚海宫背后肯定还有人。而这一次,不管有什么原因,我都不打算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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