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下)〔英〕狄更斯-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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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达尔内先生,遗忘对我可不像你说它对你那样简单。 我可一点也没有忘记它,并且一个轻率的回答也不会帮我忘掉它。“
“如果这是个轻率的回答,”达尔内道,“我请求你原谅。我除了想避开这件小事不谈外,别无其他用意;然而,那小事似乎太多地骚扰了你,这是我所惊奇的。 我以君子之信誉向你声明,我早已置之脑后了。 老天,这是该忘却的啊!在当天你为我帮的大忙中,我难道没有更重要的东西可想起吗?”
“至于帮大忙,”卡尔顿说,“如果你要那样说,我得向你实说,那只不过是职业上的诡计而已。 在我做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我关心你的命运——注意!我指当我做的时候,我说的是过去。”
“你把恩惠说得太轻了,”达尔内回答,“但我可不想争论你轻率的回答。”
“千真万确,达尔内先生,相信我!
我已经说得离开原意了;我要说的是我们的友谊。 现在,你知道我了;你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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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会是人群中出类拔萃的一种人。 如你怀疑,可以问斯曲里弗,他会告诉你的。“
“我喜欢自己来作判断,用不着他帮忙。”
“那好!
无论如何你该了解我是个放荡的狗,从来不曾做过一件好事,将来也决不会做。“
“我不能理解你的‘将来也决不会’。”
“但是我懂,你必须相信我的话。 好吧!
如果你能容许我这样一个没用的家伙,一个无所称道的人的偶尔来往,我想恳求你特许我到你家来;我尽可以被看作一件没用的(我要补充说明,这并不是为了我所发觉的我和你相似)不雅观的家俱,因为过去曾用过而留了下来,但尽可以不加理睬。 我不信我会滥用这个特权。 一年之中我最多不过使用四次。 我敢说我知道得到这个准许我就满足了。“
“你使用吧,我吗?”
“那是换句话在说我被放在我所要求的位置上了。我谢谢你,达尔内。 我可以以你的名义使用这个自由吗?”
“我想可以,卡尔顿,从今以后。”
说着他们互相握手,然后锡德尼转身走了。 在以后的一分钟里,他在外表上又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了。他走后的夜晚,查尔斯。 达尔内与普洛丝小姐,医生和洛里先生在一块,他冷冷地跟他们提及这次谈话,并把锡德尼。 卡尔顿当作一个随便轻浮的人。 总之,他谈论他并非有意中伤。 只不过如任何看他外表说话的人一样说说罢了。他想不到这些话居然会滞留在他年轻娇美的妻子心上;但是当他后来回到他们的房间找她时,他发现她正在等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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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美的前额上分明带着一种矜持的表情。“今晚我们想得很多!”达尔内说,伸出胳膊拥住了她。“是的,最亲爱的查尔斯,”她把手放在他的胸口,以征询和专注的表情凝视着他;“今晚我们想得是很多,因为今晚我们有事。”
“怎么了,我的露西?”
“你答应不追问我一个问题,如果我请求你不要问的话?”
“我答应吗?对我的爱有什么不答应的?”
他用一只手撩开她脸蛋上的金发,另一只摸着为他而跳动的心!真的,有什么不愿许诺的。“查尔斯,我认为可怜的卡尔顿先生值得我们更多的体贴与尊重,不像你今晚说他的那样。”
“真是吗,宝贝?为什么?”
“那就是你不能追问我的问题。但我想——我知道——他确是值得。”
“如果你知道了,这就行了。你想要我做什么,我的生命?”
“我想要你,最亲爱的,永远宽容地对待他,当他不在身边时,你要宽容他的过失。 我想要你相信他有一颗藏而不露的心,上面尽是深深的伤痕。 我亲爱的,我曾看见它流血。”
“我很难过,我想我一定对他做错了什么,”查尔斯。 达尔内十分吃惊地说,“我从来没有想到他这一点。”
“我的丈夫,是这样。 我担心他不会浪子回头;他的性格和命运上现在几乎没有一丝补救的希望。 但是,我相信他能积德,行善,甚至能有高尚之举。”
她在对这个迷途之人纯洁的信念中显得如此美丽,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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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丈夫竟几个小时地看着她,沉浸在这个信念中。“再说,噢,我最亲爱的!”她说着,紧紧地偎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胸口,然后抬起眼睛对着他的眼睛,“记住我们在我们的幸福中是何等坚定,而他在他的痛苦中是何等软弱!”
那恳求深深地感动着他。“我会永远记住的,亲爱的心肝,只要我活着,我就会记得它。”
他低下头俯在那金发上,然后把她玫瑰色的红唇凑到他的嘴唇上,把她拥中怀入。 如果这时徘徊在黑暗街头的孤独流浪汉能听到她纯真的表白,能看到她同情的泪水从温柔的蓝眼睛全被她丈夫温柔地吻去,他将对着黑夜呼叫——而那话已不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喊出——“上帝保佑她,为了她甜美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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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足音回响
早已说过医生就住在那个角落,一个奇妙的传音角落。露西一直忙于绕金线,把她的丈夫、她的父亲、她自己以及老管家兼玩伴围绕在平静幸福的生活之中,她坐在那个悠然传音的角落里的宁静的家园里,静听着岁月回响的足音。起初,她虽然是个快乐的少妇,但有时她手头的活会渐渐地从手里滑落,双眼也暗淡下来。 因为,回音中远远传来一种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东西太多地打动了她的心。 飘忽不定的种种希望和疑虑——希望一种对她还尚未明了的爱,疑虑她在有生之年能否享受新的欢乐——撕扯着她的心胸。 在回音中,似乎有她英年早逝的墓地里的脚步声;想到丈夫将孤独地遗留在世界上,并为她太多地伤心,种种思想的潮水涌现在眼前,如决堤之水。这一时期过去了,她的小露西躺在她的怀里。 后来,在前进的回音中,有了小女孩细小的脚步声和咿呀学语声。 让这样的声音传出更响亮的回音,让在摇篮旁的年轻的母亲总能听到它们的到来。 它们来了,暗淡的家园因为有孩子的笑声而明亮起来,而且孩子们的圣友——在困难中她曾将她的孩子托付给他——似乎把她的孩子抱在他的怀中,如同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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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子一样,给她神圣的欢乐。一直忙着绕金线,把他们都聚拢起来,将自己劳动的亲睦之力编织进每个人的生活,并无所偏倚,露西在岁月的回音中听到的无非是友爱和令人欣慰的声音。 这见于她丈夫的足音强劲而顺达;她父亲的坚定而均匀。至于普洛丝小姐的,好像一匹缰绳驯策之下的烈性的战马在花园的梧桐树下喘着粗气用前脚爬地似的!
即使这其中还有忧郁的声音,它们也既不刺耳亦不摧残人。 一个小男孩,有着像她自己般的金发围绕着他憔悴的脸庞,带着灿烂的微笑说,“亲爱的爸爸和妈妈,我很难过要离开你们和我美丽的姐姐而去了;但我是被召去了,我必须要去了!”当委托给她的灵魂离开她的怀中时,濡湿年轻母亲面颊的眼泪也不完全是痛苦的。 让孩子们到我这里来,不要禁止他们。 他们看见天父的脸。 噢,天父,保佑啊!
天使展翅的噼啪声与其他回音混合在一块,所以这些声音不全是尘世的,却有着一种天国的气息。 吹过那小小坟墓的风的叹息声也和它们混在一块,而这两者露西都能听见,在一阵窃窃的私语声中——就像沉睡在沙滩上的夏天的海的呼吸——像小露西,一本正经地做着晨课或者在母亲的足凳下给洋娃娃穿衣服,用交织在她生活中的两个城市的语言唧喳学舌。回音中很少听到锡德尼。 卡尔顿真实的脚步声。 一年中他最多享受五、六次不请自来的特权。 他常常同以前一样默坐在他们中间,度过一个黄昏。 他从来不带着酒意而来。 回音中还悄悄叙述着有关他的另一件事,那是古往今来始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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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在所有真正回响中的故事。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男人:曾真诚爱过一个女人,当失去了她,她作了别人的妻子和孩子们的母亲,而且她的孩子们对他有着一种奇异的同情——一种天生的对怜悯的敏感,他还是对她一往情深,而且毫无怨怒,这里该隐藏着什么样的美好情感啊,没有回音能传达;但它是现在如此,从来就是如此的。 卡尔顿是小露西展开胖乎乎的胳膊拥抱的第一个陌生人,而且他也一直和她保持着这种情份,直到她长大。那小男孩几乎在临死时还提起他,“可怜的卡尔顿!替我吻吻他!”
斯曲里弗在法律的道路往前直闯,像在污浊的泥水中挣扎而过的一艘大汽船,把他用得着的朋友像一只拖船似地拖在后面。 而这样被拖拉着的小船常常处在动荡的逆境中,往往被波涛所淹没,锡德尼便在其中过着沉沦的生活。 但是不幸的是他身上的懒散和执拗使他很容易受遗弃和羞辱给他的刺激,使他过着他注定该过的生活;并且他也不再想摆脱作为狮子的走狗的境地,而那些真正的走狗无一不想为狮子升级的。 斯曲里弗很富裕:已娶了个有一笔财富和三个儿子的风流寡妇,那些儿子并无特别的出色之处,除了汤团一般的脑袋上的根根直发。斯曲里弗先生,每个毛孔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施恩赐惠之气,走在三个绵羊般的小绅士后面,把他们赶往宁静的索荷角落,交给露西的丈夫作学生,殷勤地说:“哈罗!这是送给您的眷属的三块奶油蛋糕,达尔内!”三块奶油蛋糕遭到了婉拒,这使得斯曲里弗恼羞成怒,这怒气他后来转而使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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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三个少爷中,教导他们提防诸如那个教书匠之流的乞丐的骄傲。 他又常常在满身酒气的时候向斯曲里弗夫人吹牛达尔内夫人曾如何施计“追”他,而自己又棋高一着,幸而“没被捉住”
,等等。 他的一些律师同事,经常出席在他烂醉和吹牛的场合,原谅他说,因为吹得次数太多,后来他自己也信以为真了——这当然是在极大冒犯基础上的变本加厉,这种恶人是足该被带到某个合适的偏僻之处吊打一顿的。露西在那回音角静听各种回声,她有时忧心忡忡,时而嬉戏玩笑,这样直到了小女儿长到六岁。 那些回声对她是何等的亲切:她孩子的足音,她亲爱的父亲的——总是那么稳健和自信,不用说她亲爱的丈夫的了。 也不用说由她自己贤惠节俭操持着的和睦一家的轻轻的回声是如何的美同仙乐。更不用说那荣绕着她的一切回声对她是如何悦耳动听;多少次她的父亲对她说他觉得她结婚后待他比以前更孝敬,多少次她的丈夫对她说,她对他的爱情和帮助似乎是专一的,并问她:“我的妻,是什么样的法子使你成为我们大家的一切,好像我们只是一个人,似乎从来不曾匆匆忙忙,不曾有太多的事要做似的?”
但是,远方传来了别样的回声,它在这一时期轰动了这一角落。 此时正是小露西六周岁生日之际,他们开始听到那个恐怖的巨响,就如有一场大风暴席卷着法国,引起可怕的海啸。在公元一七八九年七月中旬的一个夜晚,他们三个人都回忆起了从前一个周日的夜晚他们曾一起在同一处观看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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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洛里先生说,推推他的棕色假发,“今晚我必须在特尔森银行过夜了。 我们整整忙乎了一天,简直忙得昏了头,不知该怎么办了。 现在巴黎动荡不安,财产信托一股脑儿地压到我们头上。 我们在那边的顾客似乎唯恐来不及将他们的财产交给我们。 有些人确有点狂乱,都急着要把财产弄到英国来。”
“那势头不对。”达尔内说。“你说势头不对,我亲爱的达尔内?
是的,但我们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人们是那样地不可理喻!我们特尔森银行的有些人年事已高,真的禁不起这无端的异乎寻常的折腾。“
“不过,”达尔内说,“你看,这天是何等的阴深和吓人。”
“我知道的,没错,”洛里先生赞同,极力说服自己,觉得他的好脾气变坏了,埋怨道:“折腾了一整天,我注定要变成个暴躁脾气了。 莫奈特在哪儿?”
“他在这里,”医生应道,正在这时他走进黑暗的房间里。“您在家,我很高兴;今天一整天我都包围在匆忙和恶兆之中。 莫名其妙地老觉得心神不宁。”我想,“您不出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