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记-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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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兄,我听说你那六库全书正在要紧关头啊,怎么今日有空来?”一着长衫的男子摇着羽扇道。
“原来是茂迭兄,这等盛事,百年难遇,林某怎能错过啊!”被问的男子一身布衣,气质文雅。
“看来今日全富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另一旁一锦衣华服的公子摩挲着指间的宝石戒指道。
“小弟听说三娘子今日可要献唱,现在还觉得恍如梦中。”那边一书生摇头晃脑,一脸陶醉的表情。
“是啊,三娘子、初寒、妙弋姑娘,这样的阵容,难怪全富阳城的人都要出动。”长衫男子摇着羽扇感叹道。
“先帝刚去几日,便如此大乐,是否不太好?”一耄耋老者拄着拐杖,皱着眉道。
“老夫子此言差矣,此次盛会可是得到陛下特批的。”那华服公子探身到老者面前解释道。
“原来如此。”老者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笑着望向场内。
只听一声锣响,一中年男子缓步而出,来人是春熙台的主人欧阳玄,他今日衣着极素,只是葛衣轻裹,颇似那重尨乡间劳作的农人。众人见他走出,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见他朝众人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迅速退出了场去。
众人正疑惑,却听琴音淙淙,如风,如云,如雨,泠泠而来,时光错位,灵音灌台,“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如仙乐般的歌声从天际飘来,舞台中不知何时,烟雾轻起,袅袅散散,依稀有着冬日霜雪的味道。
待人近了,才看清那是冰雪一般的女子,三娘从云雾中走出,她今日一袭鹅黄色的襦裙,歌喉软糯:“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羞涩的情意绵绵不绝闯进了场中人的心里。
“公子——”一声低唤,一个侧身,妙弋翩然上场,翠绿罗裙,粉面笑靥,众人神情恍惚。看过妙弋起舞的公子显贵不少,却从未有人见过她如此娇俏的模样,如三月里最娇媚的桃枝。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此时仿佛是那山间最天真无邪的精灵,双目含泪,容色哀伤。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三娘含泪唱出,那是最后的一丝不甘,一丝挣扎,一丝祈盼。
弦崩,琴断,在一侧抚琴的苏青禾抬起袖子拭去嘴角的血迹,起身望向场中却不见渥丹的身影。
场中众人早已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如此仙音柔舞,如此摄人心魄,谁还能自已?
九号贵宾室的主人此刻正端坐在椅上,他的面上虽看不到任何情绪波澜,可他四周的空气早已凝滞,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似乎下一刻就要降落到某个倒霉鬼的身上。
站在他身后的海寿走上前去,小心翼翼道:“陛下,该回宫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新帝慕容德奎,他没想到今日会来看到这样一场好戏,这排戏的人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海寿见慕容德奎迟迟不说话,背后已经是一身冷汗,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他想起前几日欧阳玄来找自己,以为只是一场盛会而已,想让陛下来散散心,谁知竟是这样一场阴谋。燕国的三十万大军还在边境之上,而这时国内若刮起一阵倒向慕容无攸的舆论之风,这可让陛下如何是好?
慕容德奎站起身来,看着舞台中央,直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开口道:“去地牢。”
海寿紧绷着的心弦一松,朝着后面的几个侍卫一挥手:“快跟上。”便跟着慕容德奎离去了。
刑讯司,地牢。
“六王爷,您这是何苦呢,您若果交出那东西,陛下自然会开恩放过您,卑职也不用在这耗费时间。”刑讯司掌司张庴苦口婆心地坐在椅子上与慕容无攸说着话。
他已经很不耐烦,这样的审讯持续了三日却没半点收获,眼看三月十六日期将近,他能完成任务吗?一想到家中儿女父老双亲,他咬了咬牙对着手下吩咐道:“打到说为止。”
那执刑的牢头也有些胆怯,连着三日慕容无攸几乎试遍了这地牢中的各式刑具,现在再这么打下去,恐怕人要保不住了。虽说他眼下是个囚犯,可是他的命如果没了,自己估计也就活到头了。
这边想着,牢头走到张庴身边轻言几句,张庴皱着眉挥了挥手,无奈道:“那先把他抬回去吧。”
现在的慕容无攸除了他的一张脸,全身肌肤没有一处完好,头发散乱脸上脏污,这几日张庴可是把他往死里折腾,就是想要撬开他的嘴。
“陛下驾到——”海寿一声通报,正要站起来出去休息的张庴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叩见陛下。”张庴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慕容德奎并未允许他可以用刑,不管怎么说慕容无攸都是皇室血脉,他私自上刑若无陛下首肯,那是要砍头的。
“起来吧。”慕容德奎目光一扫张庴,漠然道。
“谢陛下。”张庴站起身,袖中双手仍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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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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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怎么样了?”海寿走上前问去,看着张庴问道。
张庴使了个眼色给牢头,牢头便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待地牢中只剩下慕容德奎、海寿和他自己,他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慕容德奎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惩罚——”他的头磕地用力,地砖因此直响,在这阴暗的牢房里形成一道回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海寿心中叹了一口气,站到了慕容德奎的身后,心想真是个废物!问了这么久还是没问出个结果。
“让张则成送他回王府,这件事不能走漏消息,人若是丢了你们就不用回来见朕了。”慕容德奎厉声道。
“是,陛下。”张庴仍跪在地上,他的额头上流着血,可是好歹是保住了一命,他心有余悸地回道。
慕容德奎教训完张庴,又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射海寿道:“摆驾回宫。”
海寿被慕容德奎特意看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陛下还是在生那场盛会的气,恐怕一时是回缓过来了。
那边慕容德奎想起舞台上的那首《燕人歌》,他就来气,自己是百密一疏,被燕国的小老儿摆了一道。
原来《燕人歌》讲的是百年前康嘉皇帝的母弟安冉君曾游历六国山河,当时乘坐了一条燕人的船,那摇船的女子用燕语唱了一首歌,安冉君当时只觉得那歌声如泣如诉,却苦于听不懂歌词,甚为遗憾。于是回到国内便请人将那首歌翻译成重尨的语言,才知道那是一首爱慕之歌,于是他回到故地再去寻那燕女子,发现对方早已病故。
纵观重尨国内,只有慕容无攸,年纪轻轻,天纵奇才,还军功赫赫,简直是当世的安冉君。若所有什么不一样,那便是慕容无攸身边还缺一位歌中的燕女子,百姓不知,他可记得燕国老儿提出的和谈协议里有两个条件,其一:重尨割让九观、居庸两座城池,其二:燕十七公主诺容下嫁六王爷慕容无攸。
九观、居庸两座城池,地广人稀,土地贫瘠,对重尨来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割让这两座城池,他并无太大异议。可燕公主要嫁的人是慕容无攸,如今对方手中还握着能要自己性命的先帝密诏,等他拿到密诏,也是断不会留着这个祸根的。前些日子他还能想办法故意拖住燕国使者,可是眼下自己却骑虎难下了。
这一路想着,慕容德奎怒极,一拳捶在了地牢的青砖墙,后面跟着的人都吓了一跳。
跟在后面的张庴没反应过来,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正因为没办好差事,心中惶恐。
海寿一直垂着头,张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下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一直送他们到地牢外。
这边慕容德奎走了,那牢头才默默走到张庴身边,巧色道:“陛下没有怪罪大人吧?”
“你去请张则成大人到我这来一趟。”张庴平复了下情绪,对着手下吩咐道。
“是,小人这就去。”那牢头迅速退下了。
陛下,这是出的什么招啊?待那牢头走开,张庴暗自苦恼,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那边天还没昏黑,菜市口的说书摊上已经被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赶着来听王麻子讲今日春熙台那场空前的盛会,台上王麻子口若悬河,正说得眉飞色舞。
台下的人都在嘀咕:“你说这王麻子不就是个说书的,哪来的狗屎运,玄公都送请帖给他。”“玄公这还不是怜悯咱们,不能进去看那演出嘛,你就小声点吧。”
“这说到妙弋姑娘那水袖一舞,三娘子歌喉一开,初寒大人琴音一起,那场中的人都傻了!”王麻子一拍堂木,语调忽然提高道,他眼看着台下的人,笑嘻嘻地眯起眼。
“为什么傻了啊?”台下有人起哄,“王麻子,快说快说!”“就是,老王你别墨迹。”一老者敲着烟袋催促道。
“当然是太好看了啊!”王麻子哈哈大笑,他的眼睛笑出了泪,他这一生都未曾像今日这样幸福,能去到那样锦绣的地方,去看那样一场百年难遇的演出。
“王麻子,你和我们说说那歌呗,唱得啥意思啊?”台下一个屠户咧着嗓门喊道。
“对啊,王麻子,快讲讲!”花街的老鸨子四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也催着。
“不瞒诸位,我今日听了个消息,说是燕国公主过几日就要嫁到我们重尨来了。”王麻子卖了个关子,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看着台下的听书人。
“且——”有人长嘘了一声:“王麻子,公主嫁不嫁的和这歌有什么关系啊?”
“关系可大了,诸位听我慢慢道来——”王麻子一拍堂木,神色严肃地说起来。
“我知道这歌讲的是什么。”一面上蒙着轻纱的女子走到台下打断了王麻子的话。
“哦?那就请位姑娘给大家说说。”王麻子望向台下,那女子浓纤有度,姿态秀美。
“这首歌中的女子本为燕人,她的真实身份是燕王的一位公主,那年她在外游历偶遇安冉君,更爱上了他。但是公主羞涩,不敢表明心意,便用燕语唱了这首歌。”女子娓娓道来,她的声音优美而动听。
可那女子讲完这番话便隐身退到了人群中,一会便不见了人影。
人群又一个声音想起:“听说那位嫁到重尨的燕国公主,十分爱慕我们的六王爷呢。”不只是谁先起了头,“原来燕公主是要嫁给六王爷啊——”,“当嫁!当嫁!”“可是六王爷不是娶了妻了?”“你小声点,那公孙小姐现在可就要成皇妃了……”“原来如此。”待到第二日,富阳城大街小巷都已传遍燕公主要嫁给六王爷慕容无攸的消息了。
云若居里,渥丹正调试着一款新香,向她索香的是初寒,她今日心情格外好,一会便有了灵感。
这是一款竹香,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竹林深处”,那不是一个淡泊清高的形象,也不是朦胧深远的竹林雾海,没有那么冷冽决绝,也没有那么不可捉摸,是最最朴素踏实和温暖厚重的味道,充满着温情和禅意,就像苏青禾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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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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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禾踏进云若居便闻到了缕缕清香,之前他得知渥丹是个调香师时,便拜托对方为自己调一味香,他很想知道在对方眼里自己又是什么样子的。
“青禾,你来了。”远远地,渥丹便听到了苏青禾拾阶而上轻慢的脚步声。
苏青禾就像他的名字“青禾”,如春日湿润的雾气、宣纸上泼开的水墨、含着嘴里的的那枚柳叶,常让人欢喜得唱出歌来。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心思细腻,处事不惊,他看向渥丹的目光有时就像是在看他的太古琴。
可渥丹的眼里只有三百年前的云若,还有那个转世的慕容无攸,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这是为我调的?”苏青禾见渥丹的眼神有些飘忽,似是在想着什么,便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瓶瓶罐罐。
“对,这个,给你的。”渥丹从众多瓶中挑出一天青色瓷瓶递给他,上面贴着纸签“竹林深处”。
苏青禾接过那天青色的瓷瓶,发现它做的实在是巧妙,瓶身是个玲珑双环套,里面一层雕刻着镂空的花纹,香味便从那里透了出来,丝丝袅袅,不会太过浓烈的呛鼻,也会清淡的让人察觉不到。他将瓶身放在鼻尖轻嗅,并闻到了一股彷如夏日竹林的清幽感,有些阳光的温暖,有些竹林的清风,又好似带着宁静的味道。
“你的事都办完了?”苏青禾将那瓷瓶收入核保中,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渥丹心中一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