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入红楼-第4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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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守怒道:“那我们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那可是近百万老百姓的性命!”
“也不能不管,只是不能像方大人说的那样管……”
杨溥道。
“哼!”方守冷哼一声,不再与他多话。
事实上要不是这次的灾民实在太多,他都不会与杨溥争论。他的主要成就在于治学,没想到晚年还会被正庆帝提入内阁。这些年,他可少有在朝堂上与谁起争执。
就在满朝文武都在议论该如何对待这数量庞大的流民之时,刑部员外郎张子文突然出列道:“微臣张子文有事启奏!”
“奏。”正庆帝道。
“微臣要弹劾太仓驻天津管粮官屠蜚,尸位素餐,贪污渎职,常年倒卖太仓谷,中饱私囊,以至于名为五万石新粮的天津分仓居然只有数百石新粮,其余全部为积年陈粮。有的甚至是已经超过十年的陈粮,早已霉烂到了极致,已经污浊、腐蚀了仓库,就连老鼠吃了这样的‘粮’都要病死。
此等行径实在罪大恶极之至。
臣还要弹劾天津知府何济柴,权欲熏心、贪污受贿,为屠蜚这样的贪官污吏做保护伞,甚至为了帮助屠蜚掩盖罪行,派人暗杀臣派去暗访的户部衙役,还公然威胁奉命办差的微臣……
此等罪行昭昭的官员,实在是我大楚朝堂的毒瘤,臣请陛下诛此二人,以正朝廷纲纪!”
正庆帝面色难看至极,道:“果有此事?”
林如海出列道:“户部出了如此纰漏,微臣实有不可推卸的失察之罪,请陛下降罪!”
“林爱卿不必过分苛责自己,就算真有此事,也是底下奸人作祟,与爱卿无干。爱卿执掌户部也不过一年有余,户部又事务繁琐复杂,哪里可能方方面面俱到。降罪就免了,还是把张子文所奏之事审查清楚才是。”正庆帝明明方才就已经是含怒欲发了,没想到这林如海主动请罪,竟惹得正庆帝怒气消散,还反过来安慰他……
当真令众臣心中好不是滋味。
其他人要是犯错,何曾见正庆帝如此温言软语过?
“谢陛下不罪之恩。”林如海自然也不是缺心眼到硬要正庆帝治他的罪。
本来今日之事就是他和张子文商量好了的。
“太仓在京城素有‘天、地、玄、黄‘四大谷仓。这四大仓常年存粮数量都在七十万石以上,遇上丰年甚至能够达到一百万石以上。
这些粮食,若是用不完,最多可以储存三年,也就是说除了当年的新粮之外,之前余下的陈粮最多复存两次便要完全作废清理出仓。
所以,历届户部的官员大都会在第三年新粮入库之前,就将以前的陈粮以二三折的价格,处理给粮商。
这本是为了保证国库随时有可用的新粮,才不得不有的损失。
不但国库如此,就连地方官仓也同此例。
然而,许多贪官污吏便钻这条制度的空子,将新粮倒卖,而将陈粮置于仓中充数,以应对上方查验。
就算有那露出破绽的,也不过塞上一些银子,也就过去了。毕竟第二年又有新粮进来,到时候上奏说已将陈粮处理了,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自微臣任户部尚书以来,也曾察觉过此类事情,但是每次刚要追查,便有人将漏洞填上。加上这一年来与俄国战事吃紧,便没有深究此事。
因为微臣亲自查验过,太仓在京城的四大仓是合规的,确实存有足够多的新粮。去年单是这四大仓的存粮便没有用尽,微臣也就没有亲自到天津、水清等附属仓去查看。
还是这次战事一连打了大半年之久,眼见又有无数灾民涌进京城,微臣这才急于清点国库内所有粮食,包括六个附属仓。
其中天津,微臣正是派张状元去的,不料张状元回来之后,便向微臣如实禀报了这件事。微臣万万没想到下面的人胆子居然大到了这个地步,竟贪心至此,十几年没有放过一次新粮入仓……
这已经不能用贪污二字可形容,简直已经达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可是,朝廷此时正是用粮之际啊。如今京城四大仓合计只有大谷一十五万石,高粱等共计两万石!原本六个副仓的账面上一共应该还有一十八万石大谷,如此算下来国库才有三十余万石粮食,若是水清、通州等也如天津一般,则朝廷立马就要陷入无粮可用的境地了……
由于张状元天津之行已有凶险之事发生,微臣不敢再派户部的干员前去查证,恳请陛下着锦衣军前往彻查!”
林如海这番言论一出,显然是早有预谋,不但要附和张子文的话,治罪天津知府和天津附仓管粮官屠蜚,还要彻底将陈粮换新粮这一弊政公布于天下!
这一下子,不知道要翻起多少旧案,牵连进来多少人。
满朝臣工无不胆寒,更有不少牵扯过其中之事的官员腿都在发抖了。
“好啊,好的很你们!!
要是朕记得不错,他何济柴正是你何大首辅的侄儿吧?
……”
……
第七二六章
“他胆敢如此胆大妄为,难不成是仗了你首辅大人的腰子?”
正庆帝忽然阴恻至极的道。(全本小说网,https://www。taiuu。com)
众人大骇。正庆帝这就忍不住要对何善宝动手了吗?
“老臣不敢狡辩,何济柴确实是老臣同族的侄子,但是老臣用侍奉太上皇四十载的忠心作保,老臣绝对没有纵容他做出这些个没有天理王法之事!
请陛下派人严加祥查,若是他真的如张员外郎所说的那样,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老臣恳请陛下依律法严惩。”
何善宝跪启道。
正庆帝心生狂怒,这个老货,到现在还想拿太上皇来压朕!
“朕自然要严惩的。”正庆帝冷冷回了一句,便略过。又召锦衣军指挥使赵全入殿,着锦衣卫立刻出发,祥查天津等六处附属仓盗卖太仓谷之事。
。。。。。。
南书房。
正庆帝照例召集他的一帮心腹大臣在这里开小灶会议。
当议及流民安置问题,崔文龙叹道:“归根到底,主要还是钱粮的问题。可恨如今京城之中的大小粮商们大都囤积居奇,如今的粮价已经比以往高了近乎一倍了。”
林如海补充道:“这且罢了,臣前几日曾派人去买粮,一共去了十一家粮行,结果总共才只买到七十二石粮食,他们都说粮食已经卖光了。
又不敢得罪朝廷,左右不过是些推搪之语!”
正庆帝发狠道:“这些奸商,早晚有一天朕要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贪心不足蛇吞象!到时候,管叫他们一分银子都赚不到。”
当然,他也只是暂时说说。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如今朝廷那么多事情要做,实在分不开心思和这些奸商缠斗。
崔文龙笑意盈盈的望着林如海,笑道:“林大人是不是忘了说什么。。。。。。”
林如海觑了他一眼,忽然打下衣摆,跪启道:“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事要奏。”
正庆帝笑了笑,崔文龙和林如海打哑谜他自然是看见了。
“说吧。”
“臣听闻。。。。。。许多粮行老板都言,宁国府一等将军贾清曾经串联着好几家著名的粮行老板做粮食买卖,预计积攒的粮食不下三四十万石。。。。。。”
正庆帝刚准备喝口茶听听林如海要说什么,熟料竟然是这么个消息!
“他囤那么多粮食作什么?”正庆放下茶盏,问道。
“臣不知,此事他没向臣说过。”
林如海望向了方守。
方守苦笑道:“你不用看我,他也没和我说过。”
如此林如海又道:“空穴不来风,他最喜欢琢磨这些陶朱之术,既然这么多人都这么说,想来他定然是真的囤积了粮食的。就算没有坊间所传的这么多,也定然是有的。
但是臣相信,他定然不是与其他人一样,存着囤积居奇发国难财的心思。他是勋贵子弟,这点道理肯定还是明白的。”
林如海无时无刻都在帮贾清说话。并不是他不知道避嫌,而是他知道正庆帝的性子,也知道正庆帝十分明白他和贾清之前的关系。
他们可是父子。
父不为子言,那才是别有居心。
“听说小贾将军喜欢办酒楼,还在城外弄了一个号称是全大楚最大的酿酒作坊,或许他囤粮食是用来酿酒的。”崔文龙似乎是为了帮衬林如海,故而如此说。
正庆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就是整个京城都只买他一家的酒,那也用不了三四十万石粮食!
派人去把他叫进宫来,朕倒要。。。。。。”
正庆帝本来是想说他要好好问问贾清囤这么多粮作甚,忽然才想起来贾清此时不在京城。
“罢了,若他真囤了这么粮食,管他是不是拿来酿酒的,朕都不允许。朝廷正缺粮,百姓连饭都吃不起,他还有那么多粮拿来酿酒!”
连正庆帝都没发现,他的语气中居然有一丝丝酸气。。。。。。
幸好此时殿内都是他倚重的臣子,倒也不用太担心失去威严什么的。
其实也是,他作为一个皇帝,自己国库里的存粮账面上就只有三十余万石粮食了,还不说这次赵全去能查出多少缺口出来。
自己一个皇帝,腰包居然不如一个十多岁的小儿?
“那微臣下了朝之后便去贾家走一趟,问问是不是真囤了大量粮食。若是确有其事,臣自当嘱咐他们不可妄动这批粮食。。。。。。”
正庆帝脸微红。
林如海这么一说,感觉就好像他们一伙人在密谋贾清的家业一般。
但是此时朝廷确实即将陷入难关,这个时候贾清撞上来,是不服也得服了!
当然,正庆帝从未想过豪夺,大楚皇室还窝囊不到这个地步。
他想的是强买。。。。。。
。。。。。。
凤藻宫中,元春闲来无事正在写字,忽闻正庆帝驾临,连忙相迎。
“不必多礼。”正庆帝唤起了请安的元春,直接走到外间炕头上坐下。
“皇上今儿怎么得空到臣妾这里来了?”
元春亲自捧过来一盏茶,轻声问道。
“朕过来瞧瞧你。”
正庆帝随口道。自南书房议政之后,他本来是准备到御花园随意走走。
一边走着一边思索朝廷如今的数件大事,思来想去觉得最关键的地方还是要朝廷有粮。否则不但流民无法妥善安置,就连边关战事都有可能受到莫大的影响。
但是如今现实的情况就是京城粮价颇高,至于关中、关东等受战乱之苦的地方那就更不用说了。
江南粮价到还相对稳定,但是又隔得太远。若是朝廷决定大肆从江南调粮,不说能调来多少,可以肯定的是江南之地的粮价立马也会飞涨。
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若是真如坊间所传,贾清等人囤积了大量粮食,那便好了。
至少贾清是勋臣,从他那里取粮就当他是为国分忧了,朝廷也不会落得一个与民争利的名头。
不过到底觉得这样“欺负”贾清,心里有所亏欠,便决定来元春这里瞧瞧。
元春听了正庆帝的话,脸上微微一笑,但是并未有邀宠之心,只是娴静的坐在另一头瞧着正庆帝品茶。
“皇上近来面色不太好,是否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元春见正庆帝面上似有愁苦之色,也为打破安静的局面,遂问道。
或许是元春的端庄得体令正庆帝颇为满意,竟也不着急走,而是放下茶盏,回道:“还是前朝之事,如今前线正在打仗,到处都要用钱用粮。偏偏这个时候,又爆出一起子贪官污吏合伙盗卖太仓谷这个案子,着实可恨。”
正庆帝只是单纯的向自己的嫔妃发发牢骚而已,并未想过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解决良策。
元春自然明白,她只道:“贪墨之事历朝有之,既然查出来,皇上只管处置了便是,也不必为此太过生怒。”
正庆帝点点头。
“不过,皇上既然说起钱粮之事,臣妾倒是有一事说与皇上。”
“讲。”
“皇上稍坐片刻。”元春起身,去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过来。
“这是臣妾之弟在临出京之前交给臣妾的,说是一旦皇上为粮食之事费心,便叫臣妾转呈给皇上。”
“什么事他不能写成奏折呈上来,还弄得这般神秘?”正庆帝接过信来,只见上面正儿八经的写着四个大字:
陛下亲启
正庆帝便知道,这定然是出自贾清之手了。
“臣妾也觉得他这般做不甚合体统,但是奈何他交代的郑重,臣妾也没有机会劝止他,只得依他所言了。
不过他倒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