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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5节

逆水行周-第9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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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所处的这条河名为濮水,实际上是“南濮水”,可以和一个典故扯上关系,看着面前一老一少,宇文温有了主意:“徐府君,令郎可曾读书?”

    徐康闻言答道:“犬子时常读书,只是资质愚钝,未有长进。”

    “是么?”宇文温再度看向徐盖,他认为这种谦虚的话得反过来听,于是开口说:“徐郎君?”

    徐盖猜出面前之人就是“那个人”,赶紧行礼:“草民在,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宇文温抬起手,看着手里那缩入壳的乌龟,提问:“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

 第二百二十四章 白马津

    深秋,北风萧瑟,滚滚河水向东流,黄河河面上一座浮桥连接南北,其南岸是白马津,每日都有大量军民通过浮桥往来南北,而扼守白马津的戍堡附近有驿站,成了过往行人的临时歇脚之地。全本小说网;HTTPS://。.COm;

    驿站,一般只接待官吏或者军中将士,南来北往的过客,只能在驿站外鳞次栉比的邸店、食肆休息,各种身份的过客,聚集在档次不一的邸店、食肆里,谈天说地,议论各种奇闻异事。

    大家在歇脚的同时,顺便打听消息。

    如今时局不稳,官军接连打败仗,淮北已为逆贼所占,而河南战火纷飞,一旦官军再败,恐怕黄河以南就要易主,所以过客们很关心时局,以便尽早趋吉避凶。

    在白马津这种交通枢要、人流密集的地方,消息的流传速度很快,人们可以在此打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对此大概判断一下战局进展如何。

    而现在,一个消息不胫而走,那就是官军在曹州大败,几尽全军覆没。

    对于这个消息,寻常人只是嗟叹世间多了孤魂野鬼,或者感慨逆贼势大,而有识之士听了之后,能判断出邺城朝廷怕是不妙了。

    “唉,谁知道短短一年时间,时局竟然糜烂至此。。。”

    “老兄,何以有如此感慨?”

    “你是不知道,去年,就是去年,我在这白马津,可是见着天子御驾亲征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是何等的威武雄壮。。。”

    一处简陋的食肆,草棚下几名衣着普通的过客正在聊天,其中一人消息灵通,据说有幸见识过天子御驾亲征时的盛况,据他所述,当时渡河南下的队伍,绵延十余里,一眼望不到头。

    那时候,沿途百姓必须回避,来不及回避的就得跪在路边,不得抬头窥探,谁敢不老实,轻则一顿鞭子,重则拉去当苦力。

    所以,这位老兄当时没见着天子御辇是何模样,但对王师的威风凛凛可是有切身体会。

    当时,见着如此大规模的军队,没有人怀疑占据豫州州治悬瓠的逆贼能撑多久,大家都觉得天子既然御驾亲征,又有丞相辅佐,必然能于年底平定叛乱。

    结果官军围了悬瓠之后,花了数月时间就是拿不下来,不但如此,还伤亡惨重,接连吃败仗。

    后来,据说天子有恙,随后御驾返回邺城,没多久,接连惨败的官军在邵陵又吃了一场大败仗,据说将士们十不存一,眼见着逆贼气焰十分嚣张,朝廷又派大军南下,避免局势恶化。

    那一次官军渡河,大部走的也是白马津,规模虽然比不上天子御驾亲征,但声势依旧不小,大家认为朝廷这一次总该把逆贼平定了,结果事与愿违。

    朝廷丢了淮南,又丢了淮北,被独脚铜人打得头破血流,如今。。。

    听到这里,有人来了兴趣:“独脚铜人?这是何方人物?”

    那位回忆着官军威风场面的消息灵通人士,砸吧着嘴回答:“谁知道呢,都这么说,我也不知道独脚铜人是何方人物,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据说,这独脚铜人有神通,守得悬瓠如铁桶般,无数官军昼夜攻打,就是攻不进悬瓠,而这独脚铜人不但侵吞了淮北,如今还在曹州,把官军打得尸横遍野。。。”

    听得这个消息,又有人插话:“这么说,官军真的在曹州败了?”

    “败了,真的败了,这事情瞒不住,最迟再过几日,大家都会知道了。”

    得知如此消息的人有些难以置信:“那。。那逆贼若是渡过黄河,京城可不就危险了?”

    “可不是怎的?我跟你们说。。。”

    消息灵通人士压低声音,低声透露一个消息:“咱们这不是归汴州管么?据说逆贼新占了离狐,要进攻濮阳,咱汴州的兵马,如今已经赶赴濮阳增援了!”

    “濮阳?可是。。。滑台这边也危险吧?万一逆贼要渡河,走的必然是白马津,可不就是此处?”

    “谁知道呢?逆贼走青齐那边的础x一样过黄河,即便真要往这边来,未必走白马津,这不是还有东燕那边的石济津、延津,还有附近的长寿津嘛!”

    在汴州地区的黄河河段,有数个要津可以渡河,白马津(渡)是最大的一处,所以是兵家必争之地。

    逆贼从曹州来,必然先占濮阳,然后直扑白马津附近的汴州州治滑台,才能控制白马津,到时候白马津可就走不通了。

    得了消息的过客们,思索着日后该如何躲避战乱,而有的人则关心官军何时能够击退逆贼,因为虽然现在才只是准备入冬,但到了来年春天,黄河以南若依旧战火不断,那么春耕必然无法正常开展。

    春耕不畅,到了夏秋时节,那地里的庄稼可就是歉收或者绝收,届时若爆发饥荒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着想着,许多人沉默下来,时局动荡,纷乱将近十载,不知何时是个头,本来当年周国灭齐,百姓们还以为天下终于太平,结果没几年又打起来,一直打到现在。

    再这样下去,百姓们即便没死在战乱中,也很可能在饥荒爆发后变成饿殍,届时能活下来的人之中,有没有自己和家人,谁也说不清。

    正唏嘘间,忽然从一旁传来巨响,宛若晴天霹雳般吓得许多人一个哆嗦,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不远的戍堡处冒起浓烟,似乎被雷劈了一般。

    然后第二声、第三声巨响传来,戍堡处依次冒起两股浓烟,人们这下算是看得请清楚楚,而随后爆发的厮杀声,让所有人面色一变。

    堡内有号角声响起,堡外有巡查的士兵高声呼喊着“敌袭!”,又有身着布衣的行人忽然拔刀向一旁的士兵砍去,驿站外乱成一团,而周边邸店、食肆里的过客见状吓得四散奔逃。

    官道上本来走得好好的一支行商队伍,其随行人员从马车上拿出各种武器,策马向着浮桥方向冲去,惊慌失措的行人,连滚带爬躲到道路两旁,目瞪口呆看着官军和这些人搏斗。

    戍堡处又传出几声巨响,堡内情况不明,驻军似乎关上门以挡住袭击,而白马津一片混乱,等着过河或者刚过河的行人如鸟兽散,遗留大量行装。

    此时此刻,保命要紧,而袭击浮桥的不速之客,渐渐占了上风,眼见着这些人有夺桥成功的可能,却见河桥中段冒起大火。

    过河浮桥,是由两条大锁链将许多船只串在一起而构成,船和船之间铺着木板,以供行人、马匹通行,一旦着火,火势很容易蔓延。

    果不其然,原本只是在浮桥中段出现的火光,很快就向两端蔓延,横贯河面的浮桥,渐渐化为一条火龙,而支撑着浮桥的两条大铁索,依次沉入河中。

    那应该是河桥北岸的守军将铁索弄断,没了铁索的束缚,燃烧着的浮桥很快解体,化做一艘艘火船,随着河流向东漂去。

    宏伟的黄河浮桥,就这么消失在白马津河段上。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天魔现世

    滑台,守将在城头看着城外黑压压一片大军,下令擂鼓备战,对方来势汹涌,似乎是绕过濮阳不攻,直接从离狐出发进攻滑台。(全本小说网,HTTPS://。)

    虽然己方兵马有一部分刚去增援东北方向的濮阳,城中兵力有些稀薄,但要守上几日应该不成问题,届时援兵一到,敌军必然知难而退。

    而滑台北面三十里外的白马津,戍守浮桥的军队已经将浮桥烧毁,敌军骑兵无法借由浮桥快速过河突袭邺城,对方一击未中,短期内又攻不破滑台,后撤是必然。

    将领们如是想,但不敢掉以轻心,自从曹州惨败的消息传来,扼守白马津要地的滑台守军就做好了防御准备,虽然时间仓促,但各项措施行之有效。

    今日,想偷袭滑台的敌人未能得手,而袭击白马津的敌人也未能占据浮桥,对方如今兵临城下,想要攻城却没带来攻城器械,只能现场制作。

    这得花上数日时间,所以滑台守军至少还有一日时间备战。

    滑台扼守着黄河要津白马津,是南北交战时北军南下、南军北上必经之地,自北魏以来,属于“河南四镇”之一,攻防双方争夺的重镇,对于守将来说不能轻易拱手让人。

    但要守住滑台却不容易,因为滑台四周一马平川,城傍无山陵可以凭籍,进攻方可以从容的围住滑台,从四个方向同时攻城。

    虽然城外敌军兵力没有达到滑台守军十倍兵力那样的地步,但对方人数优势是很明显的,滑台守将便征发城中百姓上城头协助守城,如有不从,以通敌论处。

    如今是下午,本是家家户户准备“夕食”的时候,百姓们却被官军叫上城头备战,看着城外黑压压一片敌军,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大家不免心中惴惴。

    家中老弱妇孺还在等着自己回去,而饥肠辘辘又没见官军分发干粮,许多人拿着根歪歪斜斜的长矛,缩在角落窃窃私语,议论着今夜该如何熬过去。

    敌军今晚应该不会攻城,毕竟连梯子都没有,这需要时间赶制,协助守城的百姓大概能想明白这点,所以关心的是今晚自己会不会饿着、冻着。

    北风吹拂,从破旧的衣服里漏进来,带来丝丝寒意,现在是下午都有些冷,到了半夜肯定会更冷,百姓们晚上可以躲在家里烧火取暖,还有墙壁可以遮风,如今在这城头上,恐怕就只能硬着头皮熬。

    冻出病来,官军肯定不会管,今日的夕食没得吃,明日的朝食万一也没得吃,那可真是饿得不行,哪里还能打仗,许多人对此抱怨不已,却不敢高声议论,只能和几个熟人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巡逻的士兵时不时经过,每到一处,窃窃私语声便消失,待得士兵离开,声音再起。

    人心惶惶之际,大家都在抱怨,抱怨这年头不太平,年年都在打仗,劳役、兵役越来越多,赋税越来越重,作为家中的壮劳动力、支柱,一不留神就会丢了小命,自己死了,家也完了。

    然而升斗小民抱怨这些没有用,只能如同草芥般随风摇摆,无论时局变成什么样,自己的苦日子还得过下。

    太阳渐渐西沉,见着官军丝毫没有分发干粮的意思,百姓们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看来今晚是要饿着肚子过了,许多人为了节省体力,缩在女墙下不再动弹。

    城外敌军似乎没什么动静,城头上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偶尔出现的喝骂声,没有人再窃窃私语,免得话说多了肚子饿得更快。

    不知何故,城北墙头骚动起来,有人指着北面天空,颇为惊讶的喊着:“大伙快看!那是什么!”

    许多人起身,顺着所指方向望去,先是一脸迷惘,然后眼睛渐渐睁大,最后变成目瞪口呆的模样:“那是什么东西啊!”

    越来越多的人望向北面天空,随后个个呆若木鸡,面带惊恐之色。

    滑台城北郊数里外,有一颗颗巨大的头颅从地面升上天空,似乎有眼睛、嘴巴,头颅下方有火光闪烁,而最下方有许多长须随风飘舞,就如同鲤鱼鲶须那样,只是这些长须看起来有些渗人。

    北风吹拂,这些巨大的头颅漂浮在半空中,向滑台缓缓靠近,城内越来越多的人看见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也看清了头颅的表情。

    比城门洞还大的大眼睛,还有血盆大口,宛若尖刀的獠牙,漂浮在半空的头颅们看上去全都样貌狰狞,宛若恶鬼一般,不怀好意的盯着城头上的凡夫俗子。

    “咣当”一声,有胆小的人握不住手中武器,失手掉落地上,城头上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看着越来越近的恶鬼,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甚至连督将也忘了指挥手下迎战,因为他们也被突然出现的恶鬼吓得不轻。

    每一个巨大的头颅下方,都有一根长长的绳索连接到地面上的马匹,这些马数匹为一队,似乎是牵引着浮空头颅向滑台前进。

    不对,是作为恶鬼的马前卒,引领恶鬼向着滑台来吃人了!

    越来越多的人脑海里浮现这种念头,有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更多的人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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