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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3节

逆水行周-第8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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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尉迟惇决定集中兵力,要尽快将盘踞豫州悬瓠的宇文温赶回山南,然后加强攻势,争取年前在关中或山南取得突破。

    相关事宜,不需要尉迟佑耆太过关注,尉迟惇要求弟弟坐镇东南,守住淮南、淮北之地。

    首先,严阵以待,要把意图趁火打劫的陈军压制在长江以南,对方若见北伐无望,必然转向西征,如此一来,宇文氏腹背受敌就会顾此失彼。

    一如汉末三国,江东孙权北攻中原曹操,在合肥惨败之后,把目光转向西面的长江上游,后来孙权派兵偷袭荆州得手,直接导致刘备崛起的势头被打断。

    所以尉迟惇希望让历史重演,他派房恭懿主持与陈国议和事务,实际上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绝不会寄希望于议和能让陈军西征。

    他在信中交代弟弟一定要在淮南严密布防,让陈军知难而退,如有必要,可以给予对方迎头痛击,断了北伐的念想。

    而在做好“防南”的同时,尉迟惇要求尉迟佑耆做好第二件事,那就是紧抓兵权,提防被人夺权,尤其提防司马消难。

    这种事情也只有在密信里能说,尉迟惇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司马消难意图不轨,也不是单独针对司马消难,他这么要求弟弟,是基于权力斗争的原则。

    兵权,绝对不能假于人手。

    尉迟惇在信中一直向尉迟佑耆强调,说尉迟氏绝不能重蹈尔朱氏的覆辙,教训之一就是家族要团结,以免被人逐个击破,教训之二,就是防止部下趁机做大。

    以齐神武高欢的崛起为例,当年高欢隶属尔朱氏,费尽心思骗得信任后,收编六镇流民在河北定居,勾结河北豪强渐渐做大,伺机和尔朱氏决裂,最后取而代之。

    尉迟惇继蜀王位之后,一直在提防这种事情重演,所以十分重要的并州总管一职,由堂兄尉迟勤担任,而就在和宇文氏决裂之际,尉迟惇已经和兄长尉迟顺达成和解。

    朝廷的军权,必须由尉迟家族牢牢掌握,决不能假于人手,河北如此,河东如此,在淮南也必须如此。

    尉迟佑耆的江南道行军,本来承担着灭陈重任,所以汇聚着周军精锐,现在虽然行军即将解散,但军队还要留守东南,尉迟惇交代弟弟一定要将这支军队牢牢抓在手中,绝不能被他人赚去。

    有能力从尉迟佑耆手中夺权的人,司马消难排在第一,尉迟惇提醒尉迟佑耆,对方可不是尉迟氏的门生故吏,也不是主从关系。

    司马消难身为齐国勋贵子弟,又在周国为官数十年,其人脉不可小觑,值此关键时刻,必须严加提防。

    但种种提防举措必须巧妙的掩饰起来,不能让对方由此心怀不满,免得本来没事却硬是弄出事,导致大好局面急转直下。

    尉迟惇生怕弟弟不重视,特地举例:晋末刘裕北伐,成功收复长安,结果留守建康的心腹刘穆之忽然去世,刘裕生怕建康有变只能急匆匆南返。

    刘裕留下王修、沈田子、王镇恶等文武官员辅佐幼子刘义真坐镇长安,却对其中一人极其不放心。

    王镇恶为前秦名相王猛之孙,在关中名望很高,刘裕南归,觉得王猛是个隐患,担心对方会趁机割据关中自立,便吩咐心腹沈田子提防王猛,话说得很露骨,让沈田子一旦觉得王猛有异心便动手。

    沈田子一向和王镇恶关系很差,得了刘裕亲口交代,越看王镇恶越觉得可疑,于是在大敌当前之际,自作主张将王镇恶杀害,以绝后患。

    沈田子自以为是“为国除害”,却被长史王修诛杀,年幼的刘义真觉得王修意图不轨,在旁人撺掇下将其杀害。

    主要文武官员内讧,直接导致晋军将士军心大乱、关中得而复失,形势最好的一次北伐,其成果就这么夭折了。

    尉迟惇以这个例子,叮嘱尉迟佑耆行事不要过火,司马消难要提防,但也不要疑神疑鬼,弄得己方爆发内讧,为外人所乘。

    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尉迟佑耆将密信烧掉,并将灰烬吹散,他觉得肩上责任很重,不但要防外还得防内,防内还不能把事情做的太露骨。

    上阵杀敌,敌我分明,而要提防内部却不容易,人心隔肚皮,那一张张笑脸下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与委蛇,很难在短时间内弄清楚。

    尉迟佑耆读过书,也听人讲起高欢的发家经历,这位枭雄在尔朱荣麾下时,可一直都是以忠心耿耿的面目示人,所以才骗过了尔朱荣,也骗过了尔朱荣死后掌权的尔朱兆。

    即便高欢起兵与尔朱氏决裂,尔朱兆一开始还不相信自己的结义兄弟会做出这种事,觉得一定是有误会,而尉迟佑耆真不知道自己身边有没有这种人。

    如果有,可能会趁着他只顾盯着司马消难,来个趁虚而入,最后渔翁得利,把兵权拿到手。

    一想到这里,尉迟佑耆就觉得头痛,但他决定即便再难也要把兄长的托付圆满完成,尉迟家族一荣未必俱荣,但一损俱损是肯定的。

    尔朱氏内讧,白白便宜了外人,尉迟氏绝不能重蹈覆辙,现在尉迟氏大权在握,宵小只能蛰伏,如果顺利铲除宇文氏,那么这些人就没有机会做大。

    可一旦局势大变,必然有人蠢蠢欲动,所以如今的关键,就在于豫州州治悬瓠的得失。

    尉迟佑耆拿出舆图,看着悬瓠所处位置,官军接连两场大败,但河南局势尚未失控,宇文温声称在悬瓠遇到落难天子,号召天下兵马勤王,结果应者寥寥,河南各地都在观望。

    这一切,都建立在大家对尉迟氏绝对实力的敬畏上,可一旦悬瓠久攻不下,甚至再次南下的朝廷大军又被对方击败,届时什么魑魅魍魉都会跳出来兴风作浪。

    再度南下的朝廷大军会败么?

    尉迟佑耆如是想,走出房间,看着天上一轮明月,又看向西北方向夜空,片刻之后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

 第二百二十一章 孔雀东南飞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上一行大雁排成人字,向东南方向飞去,宇文维城仔细数了数,发现大雁有七只,那就是是奇数,高兴的转头喊着:“阿娘,是奇数!”

    坐在一旁的尉迟炽繁笑了笑,摸着儿子的头说道:“是啊,棘郎猜对了。//全本小说网,HTTPS://。)//”

    “那,可以停车么?”

    “不行。”

    “哦。”

    宇文维城有些泄气,这几日他一直在坐车,虽然能出来走走真的很不错,但坐车坐久了就想下来走走,舒展舒展手臂,看看路边的花花草草。

    在那个叫做“皇宫”的地方住了一段时间,宇文维城的新鲜感过去后,觉得很无聊,不要说和自家比,就连外祖家都比不上。

    不是说房子不够大、地方不够宽,相反,皇宫里的房子很漂亮地方也很宽,但就是人少。

    宇文维城的身边成日里只有低着头不吭声的侍女,偶尔会有说话音调不男不女的男子出现,到处冷冷清清的。

    一到晚上,皇宫到处漆黑一片,房屋的阴影看上去就像一头头野兽,蹲在那里正准备扑过来咬人。

    不过宇文维城不怕,因为有阿娘陪在身边,晚上入睡前阿娘还会讲故事,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即便半夜做噩梦醒来,看见阿娘睡在旁边他就心定许多。

    只是没了府里的小伙伴,也没了兄长和弟弟妹妹在身边玩耍,宇文维城越来越想家,越来越想阿耶。

    他知道阿耶去打仗了,说是最快今年、最迟明年回来,宇文维城觉得自己不在西阳,可能阿耶回来了他还不知道,所以经常问阿娘何时能回去,阿娘总是说“快了,再等等”。

    要等到何时?不知道,反正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宇文维城在皇宫里一天天盼着回家,却总是回不了,本来以为在皇宫不用读书写字,结果阿娘找来一个先生继续教他读书写字。

    既如此,还不如回家,学堂里热热闹闹的,多好。

    宇文维城如是想,见着窗外风景平平,便打量起马车车厢,这个马车的名字有些特别,叫做“鱼捻”,宇文维城认为意思是车上有用鱼捻成的东西,可是找来找去总是找不到“鱼捻”。

    正东张西望间,马车缓缓停下,片刻后有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陛下,王后殿下,御驾抵达河边,即将渡河。”

    “陛下知道了。”

    尉迟炽繁开口说道,她如今已是“邾王王后”,做为天子生母,当然要陪着天子一起坐车,宇文维城掀起窗帘向外一看,不由得低呼:

    “阿娘!这条大河的水好黄啊。。。是黄河!”

    他记得很清楚,从西阳到邺城,途中要过一条河水很黄的河,叫做黄河,去邺城时要过河,回西阳时也要过河,现在是从邺城出发过河,那就是。。。回家了?

    “不是回家,我们是出来走走。”

    “哦。。。”

    见着儿子有些失望,尉迟炽繁心里不是滋味,沉鱼落雁的容貌为一片愁云笼罩,有些事情是儿子无法理解的,说得越多,儿子的疑问就越多,她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黯然。

    马车左右有士兵靠近,与宫女们一起左右扶着马车,马车缓缓向前行驶,不一会便驶上一座长长的浮桥。

    黄河白马津河段,此时已经搭起一条过河浮桥,当今大周天子宇文维城的御辇,在重重护卫之下经过浮桥向南岸白马津前进。

    而紧随其后的另一辆御辇,其中乘坐着太后尉迟明月,以及尉迟明月之母、胙国公夫人王氏,此时此刻,尉迟明月看着车窗外的河景,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王氏握着女儿的手,有些心痛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尉迟明月从大婚之日起就开始守活寡,这些日子里一直情绪低落,即便难得出来透透气,也未见欢颜。

    王氏知道女儿心里苦,所以陪着一起出行,顺便陪陪另一个苦命的女儿尉迟炽繁,还有什么都不懂的外孙宇文维城。

    见着尉迟明月的模样,王氏庆幸宇文维城年幼不懂事,一行四人,三大一小好歹有一个经常笑眯眯,使得气氛不那么沉闷,不然成日里愁云惨淡的像什么话。

    两辆御辇在众人的护卫下,一前一后抵达黄河南岸,此时此刻的南岸地界旌旗招展,绵延的队伍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环绕御辇周围的士兵,服饰和其他军队不同,这是禁军六率:虎贲率、旅贲率、射声率、骁骑率、羽林率、游击率护卫天子出行。

    武贲之士,器服皆玄,以四色饰之;旅贲之士,器服皆青,以朱为饰;射声之士,器服皆朱,以黄为饰。

    骁骑之士,器服皆黄,以皓为饰;游击之士,器服皆玄,以青为饰。

    天子出行时若摆出大驾卤簿,则禁军六率全军出动,服色依制;若是中驾或露寝(天子正殿),出动一半兵力,服色依制;若是小驾那么兵力再半之,此时六率将士服色为乌。

    而现在,宇文维城看着车窗外的一片乌色,有些畏畏缩缩,不过他还是向窗外张望,随后发现一处熟悉的景色。

    “阿娘。。。”

    宇文维城小声说着,音量很低,尉迟炽繁靠近后问:“何事?”

    “阿娘,你看那边,看那边。”

    顺着宇文维城的小手所指方向,尉迟炽繁看到窗外远处一处城池的轮廓,她仔细一想,便点点头说:“棘郎记起来了?”

    “嗯!”

    宇文维城用力点点头,他当然记得眼前的景象,去年,他和阿娘从邺城回西阳,是跟着伯父一起走的,过了黄河边上的白马津,伯父跟他解释前面那座城池名字的由来。

    滑台不滑。

    宇文维城现在还记得伯父的解释,他想下车走走,但还是不行。

    宇文维城听阿娘说了,外叔祖还在前面等候,所以不能误了时辰,要抓紧时间赶路。

    看了看天空,宇文维城又发现天上有一群鸟儿往东南方向飞去,他努力的看了一会,侧过脑袋问道:“阿娘,那鸟儿不是大雁,是孔雀么?”

    尉迟炽繁瞥了一眼窗外,她也不认得天上的是什么飞禽,不过可以确定并非孔雀,因为孔雀飞不了那么高。

    “那不是孔雀,孔雀不会往东南飞。”

    “不对,孩儿听过的,是阿耶念过的两句诗,孔雀也会往东南飞的。”

    宇文维城争辩起来,他见着阿娘好像心情很差,便试图用自己的出色表现来让阿娘开心,办法就是背诗,背的是阿耶念过的诗。

    “好啊,阿娘听棘郎背诗。”

    “嗯。。。呃。。。”

    宇文维城“嗯嗯啊啊”了一会,开口说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叙事诗《孔雀东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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