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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节

逆水行周-第3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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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我也想过,可若是拿了别家的衣服,那对方一家老小可就倒霉了。”马五说道,“穷人家,有件像样衣服不容易,要是没了,未必能再置办。”

    宇文温闻言无语,对方说的没错,穷苦的老百姓经常一家就一件像样的衣物,谁出门谁就穿,在家的就穿破布甚至那啥,那一件像样的衣物就是十分值钱的家当。

    “你倒是颇会替他人着想。”张定发对马五有些另眼相看。

    他在河边一见到马五,就注意到其身上衣服样式,张定发监视席府有一段时间,对其仆人、护卫的着装十分了解,甚至想过乔装打扮混入席府行刺的主意,所以凭着衣服马上断定昏倒之人便是刺杀席胜之人。

    只是当时有外人在场,他便以眼神示意宇文温情况有异,然后借着和马五同骑一匹马的机会,将其草草化了妆,改变面貌特征,以免被官府认出来。

    宇文温也灵醒,被张定发一点,又见其自告奋勇的样子,心里就明白大半,找了个借口为马五更衣,入城后临时租了个院子安置马五,又找来医生帮其疗伤。

    见着马五穷途末路间还会为别人考虑,宇文温倒是有些感慨,他开口问道:“临时起意刺杀席胜,想来是没考虑过准备创伤药,这几处箭伤十分要紧,莫非是硬捱下来的?”

    马五点头说是,他察觉到兄长为席胜所害,满脑子都是要报仇的想法,哪里有想那么多善后措施,那日侥幸摆脱追兵,身上中了几箭疼痛非常,他自己拔了箭草草处理之后便硬顶着。

    这几日那伤口开始恶化,疼得他直冒冷汗,现在又开始发烧,逃出邺城后也没了去吃,惶惶然间惦记着去找兄长的遗体。

    明显的杀人灭口,遗体应该被处理掉了,那么要去哪里找呢?

    马五开动脑筋,琢磨着席五(马重阳)应该是在出城之后的某处地方遇害,他回忆起那个陪同兄长出城的护卫,似乎离开后没多久便回来了。

    当时他以为对方只是护送席五出城便返回,如今越想越可疑,兄长说是要回徐州躲一阵子,那么出城后必然是往南走一段再折向东南徐州方向。

    马五对邺城周边地形很熟悉,琢磨着南郊二十里处的野马岗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于是忍着疼痛、饥饿,遮遮掩掩的往野马岗走来。

    只是伤口发炎自己又发高烧,二十里的路程又要走上半日,好容易来到野马岗,马五已经打着飘了,只有寻找兄长遗体的信念支撑着他。

    野马岗东面是墓地,马五觉得席府护卫杀人后抛尸会在这边,所以踉踉跄跄的来到东南角,当时口渴难耐便向着河边走去,结果走着走着就晕倒了。

    “方才这位好汉捏着小的手腕,让小的装晕之后他自有主张。”马五说道,“郎君,接下来怎么办?”

    “好好养伤,先熬过去等退烧后再说吧!”

    “可是,可是席胜还没死!”

    “可是你快要死了,满脸红光的,莫要是回光返照。”宇文温说道,见着马五摇摇欲晃却又满眼通红的样子,决定将实情相告:“席府如今被官府围得水泄不通,你要去就是去送死。”

    “可是他害死我兄长,杀人要偿命!”

    “没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先养好伤再说,没有什么可是,按照本官说的做!”宇文温开始循循善诱,“放心,只要你把各种细节都说出来,一定能得偿所愿。。。”

 第一百零四章 事不宜迟

    宇文温走出房间,周法明迎上来问情况如何,宇文温为了救治偶遇的伤者却如此大张旗鼓,他自然猜出其中有些蹊跷。全本小说网;HTTPS://。.COm;

    按说他不该掺和这种事,不过宇文温主动让其帮忙,他便却之不恭了。

    “今日捞着一条大鱼了!”宇文温面露喜色,走到角落简要的将情况说给对方听,在邺城周法明算是自己人,所以没那么多忌讳。

    得知此人竟然是那日刺杀席胜的刺客,周法明有些惊讶,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还牵连到宇文温和他以及田益龙,如今官府正心急火燎的抓人,结果竟被己方给捡到了。

    “使君,此事非同小可,在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这几日你安排人帮忙守着院子,照顾那位的活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使君,留在这里怕是不妥吧,席府的人又不是瞎子聋子。”

    “所以我的人在外面设伏咯。”

    周法明闻言一愣,心道都这份上了还惦记着给人下套,他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使君,此处毕竟不是山南,要是席府那边暗中买通许多游侠动手,我等未必扛得住。”

    宇文温问有什么好主意,周法明建议将那人带回使邸,虽说使邸一般只招待官员及随行人员,不过有那位刘道长的例子在,想来邸令也不会太过为难。

    “刘道长当时是以白日落雷的嫌犯身份,由我负责看管的名义,故而能接到使邸居住,然后离开时还得报过官府,这位如果进去住了,大约就是欲盖弥彰。”

    “使君,若席府真的探听到此事,那么定然会对使君接人住到使邸起疑,坐立不安之下举止失常,那破绽不就越来越多?”

    “要是让丞相知道了,这位义士未必能保得住性命,三郎君总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做‘大局为重’吧?”

    “大局为重?莫非这刺客。。。不是什么隋国细作?”

    “与上月我在秋官府那件事有干系。”宇文温点到为止,周法明闻言默然。

    大局为重,这句话在官场上经常听到,什么世间正义、为民做主,在这句话面前都黯然失色,官员们可以堂而皇之的昧着良心做亏心事。

    加派田租力役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可以说是为了抵御外敌筹集军饷保家卫国,让百姓们“以大局为重”;加收名目繁多的各种税,也是说朝廷困难,让大家“以大局为重”。

    豪强恶仆横行霸道,欺行霸市无恶不作,百姓们围住恶人不放要说个明白,官府派人来解围还要百姓“以大局为重”。

    宇文温已经点得很明白,今日从野马岗救回来的男子,不光是刺杀席胜的嫌疑人,还涉及席胜对宇文温下毒手那件事,搞不好能从此人身上,找到指证席胜为幕后真凶的证据。

    如果证据确凿,那么朝廷必须对席胜绳之以法,否则无法面对宇文温的质问,不说别的,光是意图谋害宗室还有朝廷命官这两条,就能让席胜死。

    可要是把席胜给绳之以法,其父席毗罗那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起兵造反到未必,大约会玩一出自请罢职削爵救子的苦情戏。

    这事牵涉到周国朝廷微妙的政局,朝廷和山南之间不能有问题,而丞相尉迟迥也得注意手下的感受,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反正宇文温也没事,席胜也遇刺重伤,那么大家就以大局为重吧。

    基于这种和稀泥的官场手段,交到官府手里的那个刺客,大约会意外‘病故’,关键证人没了,大不了拿几个狱卒出来顶缸,此事就此轻轻揭过。

    周法明不是傻瓜,其中弯弯绕绕很快就想清楚了,宇文温见其想通其中关键之处,便郑重嘱咐:“这几日,还得你的手下帮个忙,守院子多几个人也是好的。”

    “没问题!只是这孤城难守,需得有援兵互为犄角。。。”

    “此事易耳。”

    。。。。。。

    使邸,宇文温掷鞭下马走进大门,他今日出行没有乘车以防刺客,为的就是向外界展示“不做亏心事,不怕刺客来”,刚来到下榻的院子外,却见郑通迎了上来。

    “怎么,有何不妥么,紧张兮兮的。”

    “使君,那位可是。。。”

    “嗯,已经安顿好了,有何不妥之处?”

    “使君,此人身份敏感,处置起来须得谨慎。”

    先前在野马岗救起一个伤者,郑通察觉到情况不对头,护卫头领张定发的表现异常,而宇文温的表现也有些不对,综合来看,郑通惊觉那伤者搞不好就是刺杀席胜之人。

    只有如此解释,张定发和宇文温的表现才算有了根据,而回城途中,宇文温寻了个机会将其猜测告诉郑通,入城后宇文温亲自安顿那名伤者,而郑通则回到使邸,琢磨起这件事情来。

    宇文温不紧不慢地来到自己的房间内,把方才马五所说事情据实相告,郑通闻言沉吟片刻,说出了他的建议:要趁着席府那边没回过神,找到席安(马重阳)的遗体。

    按马五所说,席安极有可能是在野马岗遇害,那么席府护卫要处理他的尸体会有些匆忙,因为野马岗有官道从中经过,如果时间拖延太久容易招来路人关注。

    但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就难,首先野马岗只是他们猜测的案发现场,如果不是的话那后续的搜查工作就是徒劳无用,而即便席安是在那里遇害,藏尸处在哪里也不好说。

    案发已过月余,席安的遗体基本已化作白骨,需要知道其所穿衣服,或者身上佩戴挂件如戒指、玉佩一类特征之物,这样才能确认找到的遗骨是不是席安。

    然而即便如此,要在偌大的野马岗搜寻遗骨怕是如同大海捞针。

    这样子成功率太低,还不如禀明丞相,直接到席府捉拿那个护卫,根据其口供直接去找席安的遗体,这样最直接也最有效。

    宇文温听完之后直接发问:“你觉得丞相会同意?”

    “那就要看使君的态度是否坚决了。”

    “然后呢?”

    “若马五说言非虚,只要拿下护卫,自然有办法知道席安遗体的下落。”

    “本官是说最后呢?你不会以为人证物证俱在,丞相就会将席胜绳之以法吧。”

    “使君,丞相怎么做是其次,有了人证物证,使君便可占据上风。”郑通答得干脆。

    “那马五呢?无论如何,仆人杀郎主,那都是死罪。”

    “使君要保马五?”

    “他是个愣货,逃命途中还担心偷了穷人家衣服,会害得对方生活拮据。”宇文温笑着摇摇头,他最痛恨背主之仆,但具体情况得具体分析,像马五这种人是例外。

    “为兄报仇,所以。。。所以按着使君以前所说,应该是激情杀人?”

    “报仇不报仇的,马五是席府的仆人,敢对郎主动刀就是死罪,除非郎主是要谋反、弑君之类,否则舆论不容啊。”

    “使君,恕卑职直言,要保马五,那就见不得官,也就没办法追究席胜的责任。”郑通强调了利害关系,“更何况即便找到席安的遗骨,也未必能证明就是席胜命他收买掌囚,欲对使君下毒手。”

    “你说得对,光凭一具白骨什么都说明不了,席安也没对马五说那件事的细节,如果没有其他证据,恐怕会死无对证,即使找到了遗骨,席府也可以说是那护卫与席安有怨,借机将其杀害。”

    郑通瞥了宇文温一眼,对方考虑得很细,把他的担心都想到了,可依旧干劲十足的样子,莫非。。。

    “使君,莫非要打草惊蛇?”

    “如何,事不宜迟,有没有兴趣参谋一二?”

    。。。。。。

    席府,后院内弥漫着一股草药味,屋檐下一名侍女正在熬药,房间内卧榻上,席胜正仰面躺着,他空洞无神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上方,似乎要将屋顶看穿。

    自从那日遇刺重伤后,席胜除了最初时的不断哀嚎,就只有现在这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一名仆人正在帮他更换敷在身上的药膏,将纱布、草药取下后用温水轻轻擦拭腹部、裆部,然后换上新的药膏和纱布。

    席胜腹部、裆部被马踢中,命根子没了,内脏也受了伤,亏得李御医医术高超保得一命,如今是养伤期间,药物内服外敷都不能少。

    房门打开,一名侍女端着碗药走了进来,掀开遮风的帷幕来到榻边,低声的说“郎主请服药”,候在旁边的仆人上前扶着席胜坐起。

    温热的汤药入口,席胜眉头皱了一下,他这一皱眉把侍女吓得一阵哆嗦,席胜脾气暴躁是府里众人皆知,经常因为些许小事就鞭挞犯错之人,她就怕对方忽然发作自己要挨鞭子。

    然而席胜没有如其担心般的发怒,缓缓地将汤药喝完最后躺下,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房顶,若不是其还有呼吸,还真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侍女刚出门口却有一人匆匆进来,那人却是席府二管家,他来到榻边轻声问安,席胜听得声音眼睛恢复了一丝色彩,转头问道:“抓到席马五了?”

    “郎君,官府那边还没消息,不过郎主已经派来的人已经赶到邺城,说奉命接郎君回徐州。”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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