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3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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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修排水渠时,使君特地交代要够宽,看眼下的情形,怕是还不够啊。”
“只能是在闸口认真调度了,若是真不够用,再拓宽沟渠也说不定。”许绍无奈的叹口气,“谁知道才过不到一年,这码头就如此热闹了。”
西阳城边本没有正式码头,城南虽然濒临长江,但是江水湍急导致大船靠岸十分麻烦,不适合设立固定码头,平日里水陆转运都是在东郊外的巴口码头进行。
不过城东北处的大湖自从修建排水沟渠后,便和三台河、巴水甚至长江沟通,处于利用水运的考虑,排水沟渠修建伊始就很宽,为的就是方便货船往来,所以出现湖畔码头也是顺理成章。
城东北郊的一官一民两座新法砖窑,烧出的砖就是在码头装船,运向巴口处的巴河城,亦或是运到三台河、巴水上游各处。
而三台河、巴水沿岸采集的石料,也是经由水路进入湖泊,在湖畔码头卸货然后运进不远处的西阳城,与此同时湖内打渔的渔民也将鱼获从此卸货,越来越多的人在湖边定居。
巴州水军也在湖边立了水寨,一来守卫码头二来操练水战技法,而西阳东城投入使用后,西阳城北郊的人气只会越来越旺。
“走吧,下一拨人过来得数日后了。”许绍转身离去,与郝吴伯边走边谈,此处离城不远,他们懒得骑马干脆步行。
宇文温对山蛮用兵,弄来大批俘虏做劳力,这种行为没什么出奇,因为江沔地区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的,官府为了将蛮民收编,和酋帅之间频繁爆发大小无数次战争。
江沔地区的称呼自古有之,“江”即长江,“沔”即沔水(汉水),汉水为长江的一条重要支流,于江夏郡注入长江。
所谓江沔地区,是指两晋时的一个地域:江夏、南郡、襄阳、义阳及南阳五郡,在汉水流域则为跨江夏、南郡、南阳三郡。南朝时局限于长江中游江汉流域一带,包含荆、雍、郢、司四州及邻近地区。
在三十多年前的侯景之乱以及之前,江沔地区大部分时间为南朝治下,而历代南朝官军和蛮族的纠缠已经持续了百余年。
蛮族,是为中原朝廷对南方民族的称呼,江沔地区的‘蛮’形形色色,以荆州蛮、雍州蛮、郢州蛮、司州蛮为大类,下面又细分诸多蛮,无论是什么蛮都是让官府头痛的对手。
江北的西阳郡及周边地域,在南朝时属于江南的郢州管辖,居于此地的西阳蛮(五水蛮),亦是南朝官军讨伐的目标,从南朝宋时起到现在,各朝各代的官府经过努力终于将平地的蛮民陆续收编,剩下山中的山蛮。
虽然被中原朝廷称为蛮,但居于江沔地区平原的蛮族却并不是想象中的不开化,南朝宋时雍州(如今的襄州)、荆州地域的许多蛮族早已经走出大山,在汉水边聚落成村开荒种水稻,还兴修水利得“水陆良田”颇多。
又有蛮族制作手工艺品、布匹出售,亦或是在汉、蛮之间经商,还有的从事畜牧业,饲养了大量的牛马以及各种杂畜,对于这样的‘优良资源’,从东晋以来的南朝官府自然是千方百计要纳入控制之中。
历经百余年的讨伐,平原上的蛮民早已和汉民融为一体,后来的宋、齐、梁各朝,镇守荆、雍、郢、司的刺史、都督们都不断发动战争向山蛮‘要人’,所以如今宇文温对山蛮用兵不过是“循例”。
但是后来事情就发生了偏差,击杀了率部下山袭扰的罪魁祸首,官军收兵打道回府,可对山蛮的动作没有结束,许绍知道宇文温换了种方式向山里‘要人’:买。
讨伐山蛮是官府理所当然的责任,可许绍和郝吴伯对于上司能够把这种事做成买卖十分惊讶,这位宇文使君似乎是做买卖的转世投胎,几乎什么事都可以和做买卖联系在一起。
大山中的日子很苦,基本上平原里州郡百姓许多常见的日用品都缺,山中的寨主若是运气好还可以探到小铁矿,可食盐却是没法在山上找到来源,所以用诸如盐铁之类物品对寨主们的吸引力是很强的。
山南各州自然是不产盐,但是宇文温做买卖却能弄到许多盐,至于铁倒还好办,但是为了防止养出白眼狼必须限量供应,所以巴州州衙用盐铁等必需品向山中的寨主“买”人。
条件只有一个:人必须是山中的,不许掳掠山外官府治下百姓,只要不碰这条底线,什么都好说。许绍和郝吴伯对这个买卖的效果是持保留态度,可是如今的现实却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山中的寨主竟然真就自相残杀起来了!
被官府大力扶植的寨主们,拿着精良的武器向着深山中的山寨发动攻击,抢来的户口自己留一部分,大部分送出山‘卖掉’。
这还只是开始,因为大量的采石场、伐木场、石灰窑、炭窑以及采矿场需要廉价的劳力,所以各路东家开始涌入弋阳郡的‘人力市场’去‘进货’,更有甚者在州衙登记后,和寨主们合作组织‘义兵’进山捉拿祸首田云山。
田云山早就被捉回来砍了头,但对外一直宣称未能‘归案’,所以这就是个进山捉劳力的借口,官军没有参与行动,而人却被寨主们源源不断的从山里运出来。
这买卖看起来很划算,用做买卖的方式一举两得,不但解决了山蛮作乱的问题,还连带着弄来许多劳力,看上去是皆大欢喜,可许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承业,你说再这样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许绍有些担忧的问道,在一旁的郝吴伯听出了言外之意,他看着不远处被州兵押解的俘虏们陷入沉思。
许绍问的是“会变成什么样子”,似乎是漏了个“山里”,但郝吴伯知道许绍想的是什么,他们的上司宇文温为了解决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可以发动战争去捉陈国俘虏,也可以用东西去和山里的寨主‘买’俘虏。
这种方式有些剑走偏锋但还能理解,他在意的是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看看那些东家为了弄到廉价劳动力,对于发动战争趋之若鹜的表情,郝吴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第十八章 纺织
(今日一更)
巴河城外,‘著名’的地标——大风车下,宇文娥英正抱着弟弟看着风车,南风吹来带动十字形的风翼,见着风翼缓缓地转动,宇文娥英和弟弟鹊哥高兴得手舞足蹈。(全本小说网,https://。)
小鹊哥两岁都不到当然什么都不懂,只是见着抱自己的人高兴他便高兴,还在咿呀学语的小家伙一个劲的说着“抱”,当然他是眼巴巴看着不远处的母亲说的。
杨丽华见着宇文娥英手舞足蹈,怕她一下子抱不住弟弟,便上前将鹊哥抱起来,宇文温在一旁见着大风车在不停的转,心中按耐不住唱起开场曲:
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
这首歌的现代风不适合如今的时代,所以宇文温只能在心中过了一遍‘名曲’,看着大风车和四周的景象,他心中产生出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两日他难得有空,所以继昨日带着夫人尉迟炽繁和儿子棘郎出游后,今日带着杨丽华以及宇文娥英还有鹊哥出来‘放风’。
湖畔庄园的建设还没完成,他便带着家眷来到巴河城走走,顺便看看地标,这座投资不下千贯的风车如今运转正常,到了秋天就可以收费舂米了。
这种仿制于荷兰风车样式的风车很少见,所以宇文娥英很好奇,不断的问出各种问题,见着小丫头“既然诚心诚意的发问了”,宇文温便“大发慈悲的告诉她”。
首先这风车塔顶能转动,以便当主导风向变化时进行调整,让风翼始终对着风吹来的方向,当然下暴雨刮大风时是不能用的,风翼要收起来免得损坏。
只要有风就能转,当然是不分昼夜的转,风翼一转那么舂米的碓就不会停,一昼夜下来能省去很多人力,风车当然怕火,点着了就会烧个精光直接扑街。
扑街是什么?呃。。。和死差不多吧。。。
看过了风车,宇文娥英的兴致依旧很高,带着弟弟在风车工坊外玩了一通,很快就发现了新‘玩具’:纺车。然后问题又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了。
首先一个问题:衣服是怎么做出来的。
宇文娥英当然知道衣服是用布、锦、或丝绸做的,所以宇文娥英的问题其实是布是如何做出来的,宇文温正在想如何把二十一世纪的思维用六世纪的语言说出来,杨丽华却‘挺身而出’开口答疑。
布是织出来的,而织布需要纱线,纱线的来源分为蚕丝和葛、麻,蚕丝和葛、麻变成纱线的过程也就是所谓的纺,纺即为纺纱,织即为织布,两者合称即为‘纺织’。
如今见到的纺车,即是将蚕丝、葛、麻纺成纱线的工具,有了纱线后用织机将其织成布,有了布就能裁剪缝纫做衣服。
“那纺车和织机是怎么动的呢?”宇文娥英又问道,杨丽华解释说都是靠人力驱动,而蚕丝得靠养蚕结茧缫丝,葛、麻要靠种植,纺成纱线后由织娘日以继夜的织才能得到布。
见着宇文娥英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宇文温倒是颇为佩服杨丽华,若是换成他来讲解,怕是要从植物纤维说起,那就不知道小丫头能不能听懂了。
杨丽华出身贵族家庭,和其他贵族女子一般其实不需要懂这些知识,作为锦衣玉食的女郎只需要人服侍,除非家道中落或者被罚没为奴,纺纱织布一辈子都不用碰。
宇文温的夫人尉迟炽繁亦是和杨丽华般出身贵族,但是杨丽华却有些特别:她曾是皇后,所以必须知道一些养蚕织布的知识,以便母仪天下。
农耕社会,男耕女织是经典生活场景,对于州官来说劝农桑是州务职责所在,而对于皇帝来说劝农桑事关国本,所以每年春天皇帝和皇后这一龙一凤就得举行仪式进行亲耕和亲蚕。
皇帝亲耕的仪式早在周天子时就开始了,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扛着锄头下地还得扶犁耕田,当然这田也有来头叫做籍田。
籍者借也,谓借人力以理之,劝率天下使务农也。春秋传曰“郊而后耕”,遂籍人力以成岁功,故谓之帝籍。
与此同时皇后也没闲着,要领着内外命妇进行躬亲蚕事的典礼。
皇后乘翠辂,率六宫三妃、三弋、御媛、御婉、三公夫人、三孤内子至蚕所,以一少牢亲进,祭奠先蚕西陵氏神(嫘祖)。礼毕,降坛,令二嫔为亚献终献,因以躬桑。
此即古语所谓“天子亲耕以共粢盛,王后亲蚕以共祭服”,种桑养蚕纺纱织布一条龙表演下来,杨丽华对纺织熟悉再正常不过。
当然宇文温身边还有一位更熟悉这一套,那就是梁国公主萧九娘,她从小在舅舅家长大,家境不好时不时得做农活,和杨丽华那种表演性质的行为不同,萧九娘纺纱织布可是为了糊口马虎不得。
宇文娥英就是那么一问,待得母亲做了解答后注意力很快转移,她听母亲提到了养蚕,所以要拉着弟弟去看蚕宝宝,宇文温和杨丽华相视一笑,无奈的跟在后面,看着熊孩子即将去祸害蚕室。
。。。。。。
三台河畔,西阳郡公府邸的‘黑工坊’内一处院子,一台纺车正在运转,和这个时代寻常可见的纺车不同的是,这台纺车是用水力推动,而锭子数量也大有不同。
农户家中用的纺车为人力驱动,锭子通常为二到三个,最多不超过五个,以纺麻为例,人力纺车每日最多纺纱三斤,而这台用水力驱动的纺车共有锭子三十个,每昼夜可纺麻接近百斤。
前提是运转正常,而就在宇文温带着杨丽华现场观看时,水力纺车运行到一半便出了故障,有几锭纱线断开无法正常运行,一旁的工匠赶紧切断动力,开始调整断线的纱锭。
“一架水力纺车一昼夜就能纺麻接近百斤。。。”杨丽华喃喃自语,她看着眼前的这台水力纺车有些失神,这样的数字很惊人,照此说来一架这样的纺车能顶上三十户人家的产出。
“这架纺车只是试运行,工匠们还在调试,若是调试好了就能接连数日运转下去,掌握了工艺之后能够做出更多的纺车,若是一百台水力纺车同时运行一日,抵得上三千户人家一日的产出了。”宇文温在一旁说道。
“锭子还能增加吧?应该不能无限制增加吧?”杨丽华又问道,宇文温点头说是,水力纺车能带动的锭子自然还能增加,但是达到一定数量后故障率就大幅上升,还不如新添一台。
见着杨丽华欲言又止的样子,宇文温带她到隔间继续观摩,此次见到的同样是水力驱动的装置,和隔壁不同的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