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2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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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一会按着规矩来,不要乱讲话,不要东张西望。”吴忻看着面前众人说道,他们几个正站在甲板上,看着迎面冲来的周军战船。
“吴掌柜放心,大家又不是第一来了。”有人笑道,其余几人也是点点头,他们作为陈国人来到这两军对峙的最前线,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周军战船逼近,只见吴忻这艘船上竖起一张画有图形的白幡,战船随即放缓了速度慢慢靠了上来,有领队模样的跳上甲板问带头的是谁,吴忻踏前一步行礼说道:“在下便是。”
他说完后便将一张写有字的纸交了上去,对方接过后从随从那里也拿过张纸对照,看了片刻将其交还吴忻:“原来是吴掌柜,规矩都知道了吧?”
“知道,还请将军带路。”吴忻说完,见着对方点头便转身领着众人走入船舱,舱门关上而窗户也放下窗帘。
周军战船左右护着这五艘船继续前进,他们通过五洲右汊长江水道逆流而上,五洲上的驻军以及水军营寨里的战船再未有动作。
吴忻和其余几人坐在船舱里一动不动,没人去掀起窗帘看看外边的情景,他们即将经过五洲而待会还要经过燕矶,这两个地方都洒满了陈军将士的鲜血。
然而他们对陈、周两国的战事不感兴趣,也不想感兴趣,神通广大的东家们要的是做生意,所以他们一路从建康出发溯江而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即便是方才那重兵云集的西塞山,巡江的官军战船也没为难他们,对过了凭证后照样是放行,而如今这官军死活拿不下来的五洲戍,他们也一样通行无阻。
前提是守规矩,巴州的那一位最看重的就是守规矩,面对那位一发飙就可以有生意都可以不做的主,掌柜们是小心翼翼。
今年年初除夕之夜,始兴王陈叔陵带兵袭击江北周国的巴州,要到西阳城找毁了他容貌的刺史宇文温报仇,结果‘决战西阳之巅’兵败身亡倒也罢了,还激怒了那个‘独脚铜人’。
宇文温何许人也?周国山南道行台宇文亮的次子,有名的‘宇文恶狼’,在梁国国都江陵城拔刀乱砍弄得血流成河,这般狠角色也去惹,也只有同样是恶人的陈叔陵敢做了。
陈叔陵捅了马蜂窝害得江南豪商们被蛰得满头包,差点被灭满门的宇文温随即发飙,他撺掇父亲发兵南下攻打江南的陈国郢州。
陈、周两国撕破脸对砍,战事如何就不说了说多都是泪,关键是那个一转手利润就能翻番的琉璃镜断货了。
不光如此,官军那帮窝囊废不知怎么回事一败涂地,鹦鹉洲水战惨败结果好端端一个夏口城被围,没几日就被周军攻破,在夏口张罗各家生意的掌柜们倒了大霉。
长江从西到东数千里长,虽然一路上隋、周、梁、陈各国都在争斗,但是沿途官员和将领没有谁会和钱过不去,天南地北的豪商都在大江上奔波,四处倒腾货物做买卖养家糊口。
陈国的郢州州治夏口就是一处重要的中转站,各路神仙在夏口都有自己的店铺,派出得力的掌柜守在城里打点买卖,结果夏口陷落所有人都被一网打尽。
也亏得买卖人、巴州刺史宇文温讲道义,把各家掌柜又全须全尾的捞了出来,大家有惊无险的回到江南,不过在夏口损失的那些货物就免谈了,各自的东家虽然肉痛也没办法,谁叫官军理亏在前吃败仗在后。
战火一起就停不下来,那位巴州的宇文使君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没消停多久又率兵南下,这一折腾就是数月,不光把对岸武昌折腾得鸡飞狗跳,还连带着把官军弄得灰头土脸。
建康城里的官家已经很烦了,所以各路东家要想办法让官家开心,好东西当然到处都有,但是巴州出产的好东西是别处没有的。
琉璃镜,琉璃首饰,还有已经提前预告的‘神秘宝贝’着实是让人坐立不安,眼见着秋天已到,宇文温的怒气似乎也消得差不多了,这买卖可就要赶紧开始了。
当然,吴忻等人作为陈国人也是心系朝廷,吃了败仗被掳到江北的官军将领不知凡几,有家人想念的千方百计托人去赎,能和宇文行台说得上话的要价太高,但是能和小宇文使君说上话的他们就仗义得多。
一来二往的也陆陆续续赎了不少人回来,吴忻等只是做中间人没收什么好处费,往返奔波了数次后结下了不少善缘,往来大江南北也方便了许多。
做买卖讲的就是人脉,搭上了巴州的宇文使君那财路就源源不断了,虽然其手下王掌柜和那死掉的始兴王陈叔陵有过节,但是王掌柜原本也是他们的老熟人,这买卖做起来也顺畅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船只靠岸,吴忻一行人下了船发现已到了巴口边,码头上数人早已恭候多时,当先两人见着他们便满面春风的走了上来行礼:“各位掌柜,王某/李某恭候多时了。”
“王掌柜,李掌柜。”吴忻等人也是行礼问候,寒暄片刻后他们派手下清点船上货物,自己坐上备好的马车向着西面的西阳城前进。
沿途经过一大片稻田,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一片金黄,秋风起,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第七十五章 琉璃
西阳城东一隅,五味斋内人声喧闹,推杯换盏之声此起彼伏,这座今年新开张的酒肆生意终于开始红火,以其独特的菜式和别具一格的风味吸引着饕餮们。(全本小说网,https://。)
五味斋的外表和一般酒肆没太大差别,对于‘有见识’的人物来说,即便是在安陆等大州州治也是普普通通,但在巴州州治西阳那就是‘高档’场所。
西阳城虽然濒临长江,往来大江东西的商旅都从门前过,但是他们一般都不会在西阳上岸,一来是巴州物产没什么特别之处,二来是西阳没有什么值得他们逗留的。
所以西阳城内酒肆规模不大,毕竟没有多少外地客商来消费,光是城里和周边所谓大户的需求根本支撑不了太多的酒肆,不过自从五味斋开业后局面开始有了变化。
他的菜式是别处从来没有见过的,不是说用料多么名贵多么罕见,纯粹是用寻常可见的食材做出不一样的味道,当然要吃上一席价格不菲,但是渐渐的让巴州本地有钱人趋之若鹜。
凡是开酒肆的都得各条门路打点好,不过没有谁敢到五味斋造次,首先西阳城里的牛鬼蛇神被整得服服帖帖,其次这是刺史宇文温名下产业。
别处小酒肆里乌烟瘴气的情形绝不会有,若是有谁喝过头也都是到了酒肆外才敢发作,有了个正常的用餐环境,到五味斋里的客人越来越多。
最近开始火热起来的‘东坡肉’‘酱肘子’等菜式,就是从五味斋开始传出去的,还有各色糕点之类风味不错,若是付不起在五味斋吃席的费用也没关系,所有菜式、糕点都接受单点‘打包’。
所以稍微有些钱的人家也时不时尝尝鲜,碰着什么好事也到五味斋订几样菜,尤其是各色糕点之类最受欢迎,连带着一些小食也经常有人下订。
按说五味斋有如此多独门菜式定会紧紧捂住,免得让人把做菜诀窍给学了去不好赚钱,可是五味斋对其菜式糕点的制作方法竟然不保密。
除了个别招牌菜外谁都可以来学,据说是包教包会当然学费不能少,许多大户人家花钱派自己的厨子到五味斋学艺,甚至还有小酒肆的厨子也来学本事,所以其菜式和各类糕点的做法也渐渐扩散出去。
即便如此五味斋的食客依旧不少,别人学着做出来的菜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不是五味斋不教诀窍而是做菜需要的东西太多,许多人都不一定凑得齐。
首先是‘炒’,这年头那里有人知道‘炒’菜是什么玩意,所以得买铁锅而不是砂锅来‘炒’菜,其次是佐料,像什么豆酱油、豆豉之类不一定买得到,没这些东西做出来的菜味道总是差一些。
五味斋也出售这些佐料但是量不多,酿制方法交了钱也会倾囊相授,但是除了开酒肆的哪里有人愿意如此折腾,所以许多人家最多是学上几个简单些菜式或糕点的做法,要是请客什么的还是直接到五味斋。
宇文使君名下有做买卖的瑞兴店,据说来做买卖的都是大商人所以生意兴隆,许多人觉得既然如此何必又开个酒肆赚辛苦钱,不过‘有识之士’也点出其中蹊跷:西阳城原有酒肆格调太低,宇文使君手下王掌柜需要个好地方宴请贵客。
如今王越王掌柜确实是在五味斋一间厢房里宴客,在座的是今日刚刚抵达西阳的吴忻一行人,王越的合伙人李方也在场。
王越作为宇文温手下掌柜主管其名下一切买卖,李方则是站队正确的本地大户,作为奖励被宇文温接纳‘有钱一起赚’,此次他两个一起和江南来的几个掌柜谈买卖。
因为周、陈两国交战的缘故,早就该进行的买卖推到了现在,王越手上有一大批货积累,而江南吴掌柜等人也等着带回琉璃镜以及其他货物赚钱。
推迟数月的货以及货款都交接完毕,清了‘旧账’后双方如释重负,正好是吃饭时间便分主客就座用膳,当然五味斋的菜式也让大家食指大动。
一轮饭前小食过后主菜上桌,首先是西阳名产‘东坡肉’和‘酱肘子’,这两个年初才冒出来的菜式颇受在座诸位喜欢,当然五味斋的东坡肉和酱肘子比别家酒肆要美味得多。
然后是别具一格的汤心鱼丸,闻所未闻的西阳烤鸭,清淡的鲜菇豆腐汤,奇怪的香煎藕盒,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干焖鸡,香气扑鼻的蛋‘炒’饭,耸人听闻的狮子头以及酒香扑鼻的佳酿。
那酒很给力,迎来送往千杯不醉的吴忻等人本不当回事,结果一杯下肚后暗道不妙:后劲很足啊!
“西阳不比建康,这都是寻常菜式,诸位见笑了。”王越笑着说道,随即和一旁的李方起身‘劝酒’,五味斋的菜胜在别具一格,若是说到山珍海味什么的还是差了许多。
不过这酒可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如何弄出来的比其他酒烈很多,王越大约知道是五味斋从别处买了酒来‘浓缩’,但怎么个浓缩法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酒走三轮在场众人都是满面红光,不要说王越、吴忻这些做大买卖的掌柜,就连本地大户李方也自诩酒量不错,结果几杯酒下肚还就真有些上头了。
吴忻几人接连摆手说不胜酒力,一会还有正事要办他们可不想出丑,做买卖奔波了许多年也曾吃过山珍海味,也曾四处风餐露宿,也有过在乡下某处喝到绝世好酒的经历,但都没有今日如此尽兴。
论用料自然是比不上建康有名的酒肆,甚至连江陵的酒肆都未必比得过,但是菜式和风味却是别具一格,尤其是那什么‘炒’菜,他们是从来没有见过。
王越见着气氛差不多,和李方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坐直身子,拍了拍手唤侍女进来,各人面前的食案被撤下然后换上案桌,片刻后有数名侍女端着盘子依次走了进来。
她们将盘中盛着的小木盒轻轻放到各位掌柜面前,转身离去之际卷起一阵香风,吴忻轻轻一嗅沉吟片刻后问道:“桂花的香味?”
“正是,吴掌柜好嗅觉。”李方开口说道,现在是他的‘主持时间’所以便继续说道:“请诸位打开木盒。”
吴忻等人轻轻打开木盒,只见其中绢布上躺着一枚鸡子大小之物,颜色橙黄散发着一股桂花香味,这时李方继续说明这是用于沐浴之物,名为香皂。
“香皂?”吴忻看着这东西喃喃自语,他将那香皂拿起却觉得十分滑手,低头嗅去只觉桂花香味更浓,仔细端详了片刻他开口问道:“皂者,皂角也,皂角可去垢,此物想必也可用于洗手吧?”
“女子的手自然是要呵护。”李方点到即止,在场的掌柜闻言都默默点头,做买卖的人大多是人精,李方这么一说就直接点明了‘香皂’面向的对象。
李方拍拍手,侍女们分别端来一个铜盆和一小碟油膏放到诸位掌柜面前,他们按着李方的说明先是弄得满手油,然后在水里搓着香皂洗手。
油污很快便洗去而双手残留着桂花香味,吴忻对这香皂的功用有了最直接的认识,他看看铜盆里浑浊的水又看看香皂,心中有了计较。
香皂用起来似乎消耗得蛮快,这就好办了。
这是卖给女子或是讲格调男子的玩意,沐浴时使用不但可以除垢,还能让人沐浴后身上带着香气,香皂之名确实是名副其实,更重要的是不耐用,那么就得不停的买。
所以需求量不会少,虽然比不上珠宝首饰利润大,但是女子们肯定喜欢用,单价想必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