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11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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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旋转的水轮,带动着一排排水力纺织机,将大量丝麻纺织成布匹和绸缎。
这是河北道织造司在邺城的纺织厂,拥有纺机、织机近千百台,纺织女工们分三班轮流操作纺织机,是为“三班倒”,而只要丝、麻充足,纺织厂的轰鸣声就不会停。
今日,厂内虽然依旧喧嚣如故,但声音却有些不同,原本繁忙的一排排纺织机,如今没有多少人在操作。
厂内的纺织女工,大部分都集中在院子里,按照监工的要求排成队伍,没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横排成行、竖排成列,纺织女工排出的队伍整整齐齐,甚至比许多军队的队伍还要整齐,形成蓝色的“军阵”。
这些女工高矮胖瘦不一,但服装和打扮却都一致。
身着蓝色的“工作服”,上衣下裤,窄袖窄裤,外罩白色围裙,手戴袖套,头戴工作帽,将头发都收在帽子里,脚穿白袜、布鞋,没有长发飘飘,没有曳地长裙。
队伍中间分开一条通道,通道两侧站着威风凛凛的士兵,队伍前方摆着几台机器,旁边聚集着许多妇女。
这些妇女的岁数各有不同,有老妪也有妙龄女子,打扮和纺织女工一样,气质却完全不一样,观其样貌,明显养尊处优,甚至有些富态。
许多妇女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应该佩戴着香囊,她们对身上所穿“工作服”有些不适应,举手投足之间有些不自然。
外围,聚集着一些官员,他们看向这些女工打扮妇人们的目光,和看向纺织女工的目光明显不一样,少了倨傲,许多了一丝敬畏。
当然要敬畏,这都是外命妇,虽然不是官,其夫君、子孙却是官,还不是小官,多有爵位,要是惹得这些外命妇不快,可是要倒霉的。
礼官高喊“肃静”,全场除了机器的轰鸣声,没人再说话,大家的目光,随后聚集在缓缓走来的数人身上。
一身纺织工打扮的皇后尉迟炽繁,以及同样打扮的妃嫔们,提着篮子向那几台机器走去,远远看去就像几个纺织女工即将“上班”。
见着皇后近前,外命妇和官员们赶紧行礼,一场隆重的“劝织”典礼随后开始。
走完一套流程后,尉迟炽繁操作着针织机织袜子,杨丽华、萧九娘等人在一旁帮忙,协助皇后操作机器。
针织机操作起来很复杂,不是装样子动一下就能让其顺利运转,而这对于尉迟炽繁来说,不是问题,因为她也算是合格的纺织工。
在长安,尉迟炽繁就于雍州纺织厂里当众操作过纺机、织机、针织机,借以劝勉天下妇女辛勤纺织,将葛、麻、丝纺织成布帛、丝绸、针织品。
这就是所谓“劝织”,和每年春天的“亲蚕”礼一样,是皇后必须履行的义务。
若是以往,“劝织”时,身为皇后的尉迟炽繁应该在外命妇面前操作手摇纺车纺线(意思意思即可),但因为有了水力纺织机,再摇纺车就显得“落伍”了。
所以,皇后到水力纺织厂里进行“劝织”,才符合“时代潮流”,不过水力纺织机器的操作要比手摇纺车麻烦,即便只是装装样子,若不懂基本的操作,连装都装不下去。
尉迟炽繁这三年来很认真的学习如何操作纺织机、针织机,因为她想要更好的履行皇后的义务,所以虽然不需要靠着纺织养家糊口,操作起机器来却宛若正式入职的纺织工。
现在她操作着针织机,动作十分熟练,一旁帮忙的杨丽华、萧九娘等人的动作也同样老练,这让一旁那些女工装扮的外命妇们见了十分惊讶。
她们没想到皇后和妃嫔们不仅仅是装装样子,竟然真的能够操作机器,惊叹之余,有些人不由得心中鄙夷。
以皇后之尊,竟然对贱业如此熟悉,莫非是因为知道日后必然失宠,所以要留一条后路?
皇后尉迟氏,是尉迟家的女子,而尉迟家上上下下都是逆臣贼子,尉迟氏的皇后之位,看来不会太稳,如今皇后貌若天仙,天子恩宠犹在,待得日后年老色衰,宠爱自然就没有了。
皇后有倾国倾城之貌,让许多女子见了相形见绌,有些人就指着皇后日后失宠,跌落尘埃,她们就能看笑话。
但想归想,她们却不敢在面上有所表现,皇后如今正得宠,没人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她们静静地看着皇后和妃嫔们忙碌,看对方身体力行以此劝民间妇人们纺织。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地方官,都要在辖境内劝课农桑,以便百姓丰衣足食,增加官府的赋税收入。
皇帝和皇后亦是如此,每年春天,皇帝都要“劝耕”,在御田里象征性耕田、锄地;皇后则要亲蚕,劝织,这就是男耕女织。
一对夫妇,男子耕田、种田获得粮食,女子种桑养蚕、或者种植葛麻,然后纺线织布,裁缝成衣服,这就是丰衣足食。
如今皇帝和皇后驻跸邺城,因为是夏末,于是皇帝拿着镰刀下地割些庄稼以示“劝收”,而皇后便到纺织厂来操作机器以示“劝织”。
不一会,尉迟炽繁成功织出一对袜子,欢呼声随后响起,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直冲云霄。
。。。。。。
“那对袜子不错,明日我就穿,多谢三娘的心意了。”
“二郎。。别,别这样,这样多不好,众目睽睽的。。。”
“怕什么,老夫老妻的,谁敢聒噪!”
“还是,还是放妾下来。。”
“不行!你是我的女人,我爱背就背!”
漳水畔,一片水田之中,一身农夫打扮的宇文温,背着一身纺织工打扮的尉迟炽繁,挽着裤腿、光着脚行走在泥泞之中。
宛若务农归来的丈夫,背着刚“下班”的妻子走过农田回家。
随行人员在一旁看着,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见着陛下背着皇后走在田里,大家都觉得有些尴尬。
宇文温可不管那么多,难得出来透透气,他要给爱妻不一样的感觉。
尉迟炽繁趴在宇文温背上,从一开始的挣扎,变得温顺起来,她紧紧攀着宇文温的肩膀,只觉幸福非常。
“说啊,男耕女织,其实也不错呢,就是辛苦些,早出晚归的,一年忙到头,只是得个温饱。。。。”
“嗯。。。。”
“哎,待得我们都老了,得找块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要有田园风光,至于那些烦恼的事情,就让棘郎他们操心去吧。”
“嗯。。。。”
宇文温边走边说,背着爱妻,看着前方,看着这一幕幕田园风光。
田园风光十分迷人,但他需要的是另一个风景。
一根根冒烟的烟囱,一座座轰鸣的厂房,田野之上,是疾驰在铁路上的蒸汽火车,大海里,是乘风破浪的蒸汽船。
这一幕幕,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看到,但有一件事,宇文温却有信心看到。
田园牧歌式的庄园制经济,必然要在他的进攻之中土崩瓦解,建立在这一经济基础上的门阀政治,会慢慢步入消亡。
回首望去,看着漳水畔按规模宏大的水力纺织厂,宇文温轻轻笑起来。
河南道织造司,已经在河南站稳了脚跟,经过数年的发展,集聚了足够的力量。
在大规模的布匹倾销之下,河南各地的手工纺织业纷纷破产,千年以来的男耕女织,出现了裂痕,妇女们不再自己纺织,而是出售丝、麻,然后买布。
越来越多的妇女到纺织厂做工,成为新型纺织业的雇佣工人。
无数没有地可种的农民,到新兴的工商业城市“打工”,庄园主对百姓的人身束缚,开始变得乏力。
在廉价水力纺织布的冲击下,各地豪强大户那田园牧歌般的庄园经济,已经开始摇晃了。
但和还不够。
力度还不够。
等汉沔大开发初步完成,我要倾销大米,先从河南开始,把你们这帮世家门阀的根都挖了!
第四十一章 根基
夜幕下的校园,宁静而安详,许多建筑浸没在黑暗里,有一处地方却亮堂堂,那是一幢二层楼的大型建筑,如今每一层都灯火通明,明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外边地上。全本小说网,HTTPS://Www。taiuu。com;
这是相州州学的图书馆阅览室,因为有长明灯的缘故,可以让师生们彻夜读书。
此时的阅览室内座无虚席,许多人正看书,亦或是提笔写字,做作业。
没有人大声喧哗,没有人窃窃私语,除了翻书时的沙沙声,不时响起的轻微脚步声、咳嗽声,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阅览室一隅,书生打扮的宇文温端坐案前,看着周围正在用功看书的学生,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千军万马过高考独木桥,他成功来到对岸,进入大学校园。
这是一片新天地,熬了十二年的“学僧”们,摆脱了各种“清规戒律”,再没有家长和老师的唠唠叨叨,年轻的大学生们终于获得了自由。
有人肆意享受青春的美好,有人依旧在图书馆埋头看书,那时的他介于两者之间,为了梦想收起玩心,为了梦想而努力。
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激励着无数人,他就是其中之一,但现实很残酷,毕业后的人们,可能奋斗二、三十年都过不上“财务自由”的生活。
读了那么多年书,怎么还发达不了?
一是运气不好,二是太低。
出身普通家庭的他,没有长辈提携,没有深厚的人脉,没有家族企业可以继承,一切只能靠自己。
他和许多人一样,很努力的拼搏着,但距离梦想依旧很遥远。
同一宿舍的舍友,毕业一年后的境遇大不一样,有人作为职场新人在四处奔波,而有人刚毕业就成了家族企业的副总,西装革履出入高档写字楼,和各界精英谈笑风生。
开着豪车,住着别墅,身边美女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
各自的差距是如此悬殊,让人无奈至极,所以许多人都在质疑:读书有用么?
宇文温觉得有用。
读书能提升一个人的上限,只是努力了不一定就会有足够的回报。
但不努力就一定没有回报。
各种二代们例外。
换到如今,世家门阀、权贵们例外。
想到这里,宇文温收起思绪,再次看向眼前用功看书的学生们,对州学的现状很满意。
那年尉迟氏覆灭,邺城皇宫如何处置,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朝堂诸公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做出了决定。
这座皇宫的主体建筑都被拆掉,在原来的地基上,修建新的建筑群,作为相州州学的校区。
历经数年建设,相州州学如今已是河北地区最大的一座学校,硬件设施、师资力量都是一流水准,在校生人数逐年增加,今年在校生的人数已经过万。
这是个惊人的数字,听起来让人有些不敢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逾万学生,教师的人数过千,加上各类职工,还有庞大的配套设施、教职工及学生宿舍,相州州学的规模称得上天下第一。
这个殊荣,居然不是京城学校获得,按说有些奇怪,但在这个时代,其实不算什么,因为河北之地,是中原最富庶的地方,有资格拥有一座一流的学校。
这个时候的河北地区,人口稠密、土地肥沃,是朝廷的财赋重地,一如后世江浙地区那样,富得流油。
也正是这个原因,大小世家门阀,还有各类豪强大户,遍布河北各地。
宇文温要对付门阀政治,河北是最关键的战场,他要摧毁门阀政治的根基,就得在河北“搞事”,为此得提前做准备。
要打仗,得有军队,宇文温在长安建军校、编练新军,在邺城建学校,同样也在编练“新军”。
在长安的新军,武器是火炮;在邺城的“新军”,武器是笔杆子。
无数出身寒门的学子,在相州求学,承载着家族的希望,为了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而读书。
又有无数出身连寒门都不是的学子,也在相州求学,他们读书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为了当老师。
没错,当教书育人的老师。
相州州学有师范“专业”,有师范校区,在此就读的师范生,免学费,住宿费五折优惠,毕业后学校还“包分配”,安排他们到各地学校任教,成为“公办学校教师”,根据《教学大纲》教书。
做老师,有稳定的收入,学校帮解决住房问题,每年有寒暑假期。
每年都要进行考核,表现优异的教师,除了待遇提升之外,还能教而优则仕,做学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