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萌妃-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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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言揉了揉膝盖,咬牙下床,慢吞吞走了出去。
他依旧在灯下写字,她便踩上小板凳,乖巧地为他研磨。
“刚刚读的什么?”他笔下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读的《论语》。”沈妙言仰着小脑袋,“孔子说,仁义礼智信。可是国师,为什么很多人不具备仁义礼智信,却也能身居高位?”
君天澜在纸上写了一个“清”字,灯火下,他侧脸精致宛如白玉:“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沈妙言盯着宣纸上那个大字,怔愣半晌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明白了。国师的意思是,完全纯白干净的人,不会耍手段和心眼,也就培养不出自己的势力,反而登不上高位。”
“想学东西吗?”君天澜搁下毛笔,问道。
“你愿意教我?”沈妙言惊讶,随即又有些黯然,“从前教我的夫子说,我是‘朽木不可雕’,还是算了吧。”
君天澜没说话,只是从桌角拿了一只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的丝绒布上静静躺着一根细细的白玉狼毫。
他将狼毫取出来,递给沈妙言:“先教你握笔。”
沈妙言注意到,这根毛笔是白日里,慕容嫣赠给君天澜的,可是见他认真,也不好推拒,只得先握住了。
“先写几个字。”他淡淡道。
沈妙言有些心虚地在宣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她握笔的姿势像是在拿筷箸,而三个字写完,则歪歪扭扭犹如鸡扒。
君天澜脸色沉了沉。
沈妙言望了望自己写的字,又望了望君天澜的字,暗暗红了脸。
君天澜站到她身后,握住她的小手:“握笔时,切记指实、掌虚、掌竖、腕平、管直。”
沈妙言仰头看他,他的表情依旧淡淡,下巴的线条完美精致。
她收回心神,开始专注地听讲。
今晚月色极好,透过木格子窗户洒进来,与灯火融为一体。
君天澜握着沈妙言的手,狭眸低垂,在纸上一遍遍写她的名字。
一横一竖,都遒劲有力。
一勾一撇,都恰到好处。
夜风送来窗外雪塔山茶花的清甜,与满纸墨香静静交融。
沈妙言盯着宣纸,鼻尖弥漫的,却是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浅浅梨花香。
……
第二日,沈妙言醒来时,君天澜已经去上早朝了。
她洗漱完毕,来到书桌前,拿了白玉狼毫笔,临摹他留下的一本字帖。
拂衣和添香在院子里晒太阳,添香有点好奇地望了眼紧闭的房门:“拂衣,小姐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跟咱们玩?”
“在习字呢。”拂衣低着头绣小方帕,嘴角噙着一抹笑。
“都习了这么长时间,也该休息了!”添香双眼一亮,“我去拿糕点给小姐吃!”
傍晚时分,君天澜从宫中议事回来,先回了衡芜院换掉朝服。
他推开门,却见满地废纸,小丫头盘腿坐在一张大椅上,抱着一本书,睡得香甜。
他走过去,她的小脸上还残留着几道墨痕,像是一只小花猫。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从她怀中抽出那本书,翻开的一页,正是《诗经》里的那首《木瓜》: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薄唇抿了起浅浅的弧度,他轻声道:“去打水来。”
拂衣进来,望了眼小花猫似的沈妙言,笑着应了声是。7(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6章 借醉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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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端来水盆,君天澜亲自拧了湿帕,为她擦脸。
沈妙言惊醒,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国师,你回来了呀。什么时辰了?”
“已是酉时三刻,”拂衣在一旁答道,“花厅的晚膳也已备好。”
另一边,慕容嫣从嫣然阁出来,一路往花厅而去。
她今日着一袭缀珍珠粒的曳地襦裙,樱唇粉红,修剪整齐的指甲涂着同色系的丹蔻。
王嬷嬷望了眼她雀跃的表情,忍不住说道:“小姐,老奴听说,昨儿夜里,大人亲自教沈小姐写字,教了一宿呢。”
慕容嫣脚步顿了顿,“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老奴仔细费了心思,才打听到的。”王嬷嬷陪着笑脸,双眼透着精光,“小姐,老奴就说了,那位沈小姐,就是小姐的绊脚石!”
阿沁抱着一瓶酒,淡淡道:“沈小姐年纪小,对小姐能有什么威胁?大人总不见得对一个小女孩儿动心吧?”
王嬷嬷脸色讪讪,没说话。
慕容嫣则沉思着,一路走向花厅。
到了花厅,她没坐一会儿,就看见君天澜带着沈妙言过来。
她愣了愣,杏眼里立即涌上不满。
沈妙言却很有礼貌地走上前,对她见了个礼:“慕容姐姐。”
慕容嫣在君天澜面前,不好摆姿态,便淡淡应了声,转而笑望向君天澜:“天澜哥哥,母亲以前酒铺子的掌柜,今儿送了一瓶好酒给我。我想着,好东西得和天澜哥哥分享,才不辜负天澜哥哥素日里对我的好,所以就带了过来。”
阿沁呈上酒,立即有小丫鬟拿来三只素白酒盏。
阿沁拔了木塞,将酒水倾倒进酒盏内,笑道:“此酒名为梨花醉,产于川地,小孩子也是可以喝的。”
她声音润和,沈妙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生得清秀温柔,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心。
她的目光又落在自己面前,但见酒盏雪白,衬得杯中酒水清冽见底,浅浅的梨花香逸散出来,令人闻之欲醉。
她端起酒盏,抿了一小口,只觉如梨汁蔗浆,甘甜醇厚,一点都不像酒。
她觉得很好喝,于是抱着酒盏,饮了大口。
君天澜本想拦着她喝酒,却又想起下午,她抱着书困顿睡觉的模样,心下一软,便由她去了。
慕容嫣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朝君天澜举杯:“天澜哥哥,这杯酒,嫣儿敬你。”
这一席饭,沈妙言只顾着喝酒去了,一瓶梨花醉,大半进了她的肚子。
慕容嫣虽未及笄,却为了在沈妙言面前展示优越感,于是将自己看做一个成熟的女人,时而与君天澜闲谈几句,时而抬手将垂落的碎发勾到耳后,一举一动,风情无限。
月牙儿渐渐升了上来,沈妙言趴在桌上,酒劲上了头,竟是动弹不得了。
她闭着眼睛,恍惚中,忽然听到慕容嫣尖刻而压抑的嘶吼:“天澜哥哥,我是什么心意,你不知道吗?!我已经陷了进去,你却同我说这种话,你要我怎么办?!”
紧接着,耳边便响起君天澜淡漠的声音:“嫣儿,一年后你及笄,本座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我不要什么好亲事!我就要天澜哥哥你!”
慕容嫣似乎哭了,声音里含着泪腔。
沈妙言睁开一条眼缝,花厅里的丫鬟们早没了踪影,灯笼的光晕里,君天澜端坐在桌边,慕容嫣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慕容嫣已经十四岁了,身姿如抽了条的柳芽儿,柔软而娇嫩,粉面桃腮亦很是动人。
这么哭着,便有了梨花带雨的娇态,惹人怜惜。
可君天澜却猛地起身,周身气势阴冷:“慕容嫣,本座不喜人碰触。”
慕容嫣狼狈地跌坐在地,捂住心口,泪珠子不停掉落,“你以后不会娶妻吗?不会纳妾吗?!你能碰她们,为何就不能碰我?!甚至,甚至你能够手把手教这个罪臣之女写字,为什么就不能碰我慕容嫣?!我是比她们都脏,还是天澜哥哥从骨子里,就讨厌嫣儿?!”
君天澜周身气势愈发冷冽,语气是彻骨的寒凉:“慕容嫣,从你进府第一天起,本座就告诉过你,你是功臣之后,你做人,要有骨气。你现在这副模样,是做给谁看?!”
慕容嫣并不答话,只是哀哀地哭起来。
她喜欢他,有什么错?
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为此不惜鼓起莫大的勇气,亲口在他面前说出来,有什么错?!
“来人,把她带回嫣然阁,禁足三天。”君天澜冷声。
慕容嫣被人带走后,君天澜在屋中站立良久,才缓缓落座。
桌上的酒菜早已凉了,他拿了酒壶想给自己倒一杯酒,却发现酒壶已空。
目光落在沈妙言身上,借着灯笼的光,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还在偷看什么?”
沈妙言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中,透着醉意。
沈妙言想要开口,却发现舌头直打转:“国师……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不打扰你了……”
她撑着桌子起身,刚迈开步子,双腿发软,竟直接栽倒下去。
却落进了一个有力的臂弯。
君天澜皱着眉头,把她捞到身边。
梨花醉初喝只觉如果汁清甜,可后面的酒劲其实大得很。
沈妙言倒在他怀中,脑袋里一片迷糊。
君天澜望着她醉酒红透的脸蛋,那唇角上还沾着一粒晶莹的米饭。
他垂眸,轻柔地替她拂拭掉那颗米。7(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7章 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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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都是阴雨天,好不容易挨到艳阳日,府里的丫鬟们都活跃起来。
沈妙言坐在花园八角凉亭里,石桌上堆放着笔墨纸砚,几张写废的纸被揉做团扔在了地上。
她趴在一堆宣纸上,扳着手指头算日子,再过四天,沈府就该被拍卖出去了,君天澜那个德行,大约是不会借她银子把沈府买回来。
她双手托腮,小脸纠结。
她想了会儿,又拿起那支白玉狼毫,蘸饱墨水,取了张纸,一笔一划写起字来。
君天澜昨晚给她留了功课,要她抄二十首《诗经》里的诗,现在都下午了,她才抄好三首。
旁边研墨的添香见她苦着小脸抄诗的模样,扑哧一笑,“小姐,厨房的补汤该熬好了,奴婢去端来给你喝!”
说罢,风一般跑出八角亭。
想起添香的补汤,沈妙言的脸又拧巴起来。
这几日,她顿顿都得喝那些补汤,她觉得,自己没怎么长高,倒是先胖了一圈。
正拧巴间,不远处传来声音:
“小姐,您看那些海棠,开得真好。”
她偏头看去,阿沁陪着慕容嫣,朝这边而来。
慕容嫣望了眼牡丹花丛,小脸上带着一抹不以为意,颇为挑剔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去年天澜哥哥带我去晋宁王府,那里的牡丹开得才叫好。说到底,还是咱们府里的花匠没本事。”
阿沁闻见晋宁王府,唇角不觉噙起一抹笑,“小姐说的是。”
慕容嫣很快看见八角亭里的沈妙言,脸色先是难看了三分,继而高傲地拾阶进了凉亭。
她扫了眼悬挂在空中丝绳上的三幅字,不由嗤笑:“沈妙言,你不是国公府的小姐么,怎么写字这样难看?”
说着,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白玉狼毫上,不由大怒,一把夺回那根毛笔:“谁许你偷天澜哥哥东西的?!”
沈妙言辩解:“这是他给我的!”
慕容嫣尖声:“不可能!你骗我!”
沈妙言不愿搭理她,换了支笔继续写字。
慕容嫣却怒不可遏,直接将那支白玉狼毫砸了,恶狠狠瞪着沈妙言:“你摆什么架子,不过是罪臣之女罢了,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说到底,你连这府中的丫鬟都不如!还当自己是国公府的小姐?呸,瞧你写的字,一看就是有爹生没娘养的!”
——有爹生没娘养的……
沈妙言倏地攥紧毛笔,抬头冷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清清白白的姑娘,却学那些烟花女子的作风,跟男人拉拉扯扯,还主动去抱男人!不要脸!”
慕容嫣人呆住了,那天晚上,沈妙言没有醉?!
八角亭中剑拔弩张,慕容嫣忽然尖叫一声,冲上前就去扇沈妙言耳光。
沈妙言避开她的手,反手就去扇她。
慕容嫣白嫩的面颊上,立即出现了五个鲜红指印,她怄得要死,伸手便去扯沈妙言的头发。
两人拉扯在一起,滚到地上,都将对方往死里揍。
阿沁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连忙上前拉架,正好添香端着汤回来,愣了愣,紧忙把汤扔了冲上来:“好你个阿沁,居然帮着你们小姐二打一!”
阿沁无奈:“什么二打一,我是在拉架呢!”
她们费了大功夫,总算将两人分开。
两人喘着粗气,双眼发红地瞪着对方,衣服上全是鞋印和灰尘,发髻凌乱,脸上遍布巴掌印和掐痕。
而不知何时,八角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