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萌妃-第6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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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大魏从没有什么世家姓作莲……连澈,你究竟从何而来,又打算往何处而去?”
连澈沉默半晌,才淡淡道:“我为姐姐而来,亦为姐姐而去。”
两人俱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连澈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笺放到她手边,“这是大周皇帝派人送来的,想必姐姐看了定会欢喜。”
沈妙言盯向那封信,指尖按在上面残存的火漆上,语气透出几分不悦,“你看过这封信了?”
“送信的人搭的是鬼市的船,为以防万一,我自然要先盘查一二。”连澈轻笑了声,“此外,姐姐还需记得,我的心意,与大周皇帝的心意,是一样的。数年,不改情深。”
他说完,细细凝视过沈妙言的背影,才转身离开。
沈妙言摒着一口气,小心翼翼拆开信笺,上面的错金体依旧如铁画银钩。
他说,他已经知晓燕京城发生的一切,也当竭尽全力,在全天下搜捕无寂的下落。
他还说,他理解她烦乱的心绪,也理解如今魏国小太子年幼,她肩上扛着的、必须撑住整个魏国的那份责任。
而他,愿意等她。
哪怕需要等待很长很长的时间,哪怕要一直等到他亲手种在庭院里的梨树开花结果的那日,他也甘之如饴。
“数年,不改情深。”
沈妙言盯着那六个力透纸背的字看了许久,才起身直奔庭院。
临武殿外,遍植着花花草草。
她提一盏宫灯,在偌大的庭院中找了一刻钟,才在角落找到一棵小小的梨花树幼苗。
她怔了怔,在那小小的幼苗前蹲下,轻抚过光秃秃的小树干,琥珀色瞳眸中浮光掠影,满满都是欢喜。
这是他种的吧,当初远渡狭海来探望她时,亲手所种的吧?
她把灯盏放在地上,在魏北的冷风中呼出一团热气,双手轻轻拢住那小小的梨树幼苗,目光虔诚地呢喃出声:“四哥,岁月如流水,我亦不改情深……待到幼树开花,我定然与你再相见!”
月光如霜,横亘过魏北的荒漠,横亘过燕京城繁华熙攘的夜市,横亘过北幕绵延起伏的雪山,横亘过大周端严辉煌的皇宫,对着千山万水、锦绣河山,倾尽它所有柔情。
一点顽皮月光,轻盈跳跃在北地清丽女子胭脂红的斗篷上,跳跃在夜市中鲜衣怒马的少年肩头,跳跃在雪山巅艳绝公子的青丝上,跳跃在凭栏远眺的年轻帝王的眉眼上。
纵然相隔万里,然而无论是时间和空间,却都斩不断他们之间那绵绵密密的情丝。
……
五年之后。
大魏,燕京城。
正是春日,临武殿外的花树已然枝繁叶茂,葳蕤牡丹开了满庭,处处鸟语莺歌,一簇簇桃花儿挤在枝头热闹非凡。
纱窗半掩,软榻上歪坐着的艳绝女子,腰间倚着一只宝蓝色绣龙凤缎面圆筒枕,手持一卷书,正慢条斯理地翻阅。
九岁的少年,唇红齿白,清秀俊朗,身着淡金色束腰锦服,正垂手恭敬立在软榻前。
沈妙言又翻过一页,慵懒拷问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该做何解?”
“为政者,当以德行统治国家,以道德教化来治理政事。如此,人君就好似那北辰般,能够‘居其所’而不动,所有的臣民安然有序地围绕拥护他。”
少年声线沉稳,不慌不忙地应答。
沈妙言抿唇一笑,合了书卷,淡淡道:“还不错,回去吧,我也乏了呢。”
魏化雨拱了拱手:“姑姑好好休息,我晚上再和表妹一同来给您请安。”
说罢,一板一眼地退了出去。
沈妙言扶额,目送他离开后,忍不住道:“拂衣,你说我这侄儿,怎的成天板着个脸,一点活泼劲儿都没有?一点儿都不像我表哥,倒像是……”
倒像是君天澜。
拂衣也跟着笑,把炖好的燕窝粥端给她,“太子沉稳知礼,是大魏的福气呢!”
沈妙言慢条斯理地吃着燕窝粥,刚吃了几口,添香呼啸着奔进来,指着外面,满脸激动地喘着气:“陛下,那庭院里的梨花树、梨花树它……”
梨树幼苗,当种植五年方能开花。
如今掐指算来,已然刚好五个年头。
沈妙言直接丢了燕窝粥,飞奔向庭院。
另一边。
陈设精致清雅的寝宫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绣花粉纱裙,正抱着牡丹糖饼啃得起劲儿。
素问从外面进来,见碟子里搁着的六只糖饼只剩下她手中的半个,不由吃惊:“我的小祖宗,您可不能再吃甜食了!若给太子殿下看到,又得教训您了!”
魏文鳐鼓着腮帮子,把嘴里的饼子吞下去,朝她糯糯一笑。
正在换牙期的小姑娘,下面两颗牙已然没了,露出小小的豁口来。
她睁着明亮水莹的琥珀色圆眼睛,糯声道:“素问姑姑,你别告诉那厮,想来他定是发现不了的。”
刚说完这句话,外面传来宫婢们的行礼声:“给太子殿下请安!”
小姑娘花容失色,忙道:“素问姑姑,你就说我不在!”
上次被那厮发现自己偷吃甜饼,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屁股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她想着,毁尸灭迹般把剩下的小半个糖饼匆匆含进嘴里,从绣墩上跳起来,直接奔到衣橱里藏起来,俨然是怕魏化雨怕惯了的。
魏化雨背着手踏进来,一眼看见圆桌上盛放点心的碟子。
那碟子里还有些点心碎屑,可见某人罔顾他的话,又食甜食了。
他沉声开口:“她人呢?”
素问轻咳一声,望了眼紧闭的衣橱门。
魏化雨缓步走到衣橱边,慢条斯理地打开雕花木门。
魏文鳐嘴里叼着小半块来不及吞下去的牡丹酥饼,瞪着圆碌碌的水眸,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呵……”魏化雨抬手,缓缓把那酥饼从她嘴里拔出来,又抬袖给她擦去嘴边的点心碎屑,“看来我说的话,妹妹又没听到耳朵里去。”
魏文鳐张着小嘴儿,巴巴儿地望着他把剩下的牡丹糖饼自顾吃了,眼睛里都是不舍:“那,那是我的,我的,饼……”
魏化雨睨了她一眼,“妹妹正值换牙,可不该多食甜食。我替妹妹解决了这甜东西,妹妹可感动?”
魏文鳐缩了缩小身子,“不敢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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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6章 梨树要开花,我要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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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妙言奔到宫院中,那株梨花树已被移植到精致的花圃中,有懂园艺的宫女专门精心伺候呵护,如今秀丽婷婷,已然与人一般高了。
她怔怔盯着那株梨树,只见碧绿的枝桠间,探出几枚小小的雪白幼苞,娇嫩嫩、圆萌萌的模样,宛如在那小小的一苞之间,蕴藏了整个春天。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过嫩生生的苞儿,艳绝小脸上噙起一抹欢喜,转身朝拂衣道:“去,收拾东西,咱们回镐京!”
拂衣笑着应好,正要去收拾东西,魏思城摇着轮椅,慢条斯理地过来了。
他拢了拢宽袖,正经地朝沈妙言拱了拱手:“陛下。”
沈妙言背着手,微微抬起下颚,骄傲道:“魏思城,梨树要开花,我要去见他。”
魏思城轻笑,清风朗月般的面庞透着几分散漫,“陛下打算为了他,抛下家国?”
“你什么意思?”沈妙言挑眉,“我花了五年时间,为大魏培养出了合格的储君,而如今的大魏也比从前更加强大,我的责任已然尽了,是时候去追寻我自己的幸福了,你莫非还想扣下我不成?”
魏思城轻抚着轮椅扶手,垂眸道:“我与你相识六年,站在挚友的角度,我希望你与大周皇帝终成眷属。可是天诀,我不仅仅是你的挚友,我还是大魏的臣子。你是大魏的女帝,为一己之私抛下家国,不只是我,这朝中任何一名臣子,都有资格对你进谏。”
沈妙言笑出了声,继而居高临下地盯向他,琥珀色瞳眸中寒光必现,“那你要我如何?一辈子守在这里,一辈子与他隔海相望?!”
两人对视,互不退让,气氛已然僵持冷肃起来。
幸得张晚梨及时出现,见两人剑拔弩张,又望了眼那株结了花苞的梨花树,心头已然猜到他们对峙的原因,转移话题道:“陛下,从北郡传来的消息,请您过目。”
沈妙言不悦地接过她递来的哨筒,从里面抽出卷信,一目十行地扫视过,清丽平静的面容霎时冷凝。
她把信纸递给魏思城,魏思城看罢,向来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脸,此刻绷得极为严肃。
他紧紧将那信纸攥紧,抬眸盯向沈妙言,“必须把北部沙海的居民,全部南迁。”
沈妙言望着他手中的信纸,那纸上盖着北郡的官戳,说是北部沿海水面上涨,已经陆续淹没临海的屋宇。
最糟糕的是,沙海地底地震活动频繁,无数海水从陆地中间漫出来,将沙海中所剩不多的良田全部淹没,根本无法再种庄稼。
她沉默半晌,正色道:“就按你说的办。”
魏思城和张晚梨一同离开,匆匆去处理这件事。
沈妙言独自站在梨花树旁,仰头望向天空。
魏地向来少雨,天空一向蓝得剔透,可是这两年以来,魏地降水却十分频繁,南境许多低洼地区,苦于水患灾害,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居民搬迁到了中部。
她举起手,张开五指遮挡在眼前,天空逐渐乌云密布,眼见着又是一场暴雨。
琥珀色瞳眸盛着淡淡的冷意,总觉得四周弥漫着不安的焦躁,好像即将有什么空前绝后的灾难要发生。
她又望向那树好不容易结苞的梨花,她真的能狠下心,在这样的时候,离开小雨点,带着鳐鳐离开大魏吗?
女子的轻叹声散落在宫院里,春风骤起,将她的袍摆与宽袖吹得鼓动起来。
满园牡丹葳蕤摇曳,幼嫩的梨花树轻轻晃动,仿佛她摇摆不定的心。
她回到寝宫,添香重新端了一碗热的燕窝粥过来,“陛下,您在烦恼什么?”
沈妙言接过燕窝粥,慢慢吃了两勺,像是在与她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从前年少,以为与他白头就是我此生所求,可是一路走来,方知世间事不尽如意。而如今,连共白首,都成为奢望了吗?”
添香心思纯净,睁着杏眼望着她,不解道:“陛下,您到底怎么了?可以远渡狭海去见皇上,难道您不开心吗?”
“哪里就那么容易脱身而去……”沈妙言吃不下那碗燕窝,双手托腮望向绿纱窗外,慢吞吞道,“世间多少惆怅,都源于一句身不由己。若我脱离这尘世,可能化作一缕香魂,渡春风过玉门关,越关山与狭海,去千里之外与他相见?”
添香睁圆了眼睛,忙道:“陛下,这话不吉利,说不得呢!”
“玩笑话罢了……”沈妙言把玩着金汤匙,低头轻轻搅动燕窝粥。
正在这时,张祁云未经通传从外面踏进来,朗声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丞相有何事?”
张祁云虽挂两国相印,地位尊崇,却仍是蓄一把大胡子,全然作山野村夫打扮,摇着骨扇正色道:“魏国皇陵,被人刨了。”
沈妙言握着金汤匙的手,陡然一紧。
她随张祁云来到郊外皇陵,却见原本镇守皇陵的禁军横尸满园,最凄惨的是,他们似乎都是在临死前被人斩断双臂,血泊中的面容痛苦而扭曲。
那些肢体碎落在各处,五指无力地向天松开,仿佛是在陈述生前最后一刻的痛苦。
沈妙言往后踉跄了一步,艳绝小脸闪过一丝慌张:“他回来了……他果然没有死……”
这些禁军断掉的双臂,不过是他在报复她!
她忍受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踉踉跄跄奔到皇陵内,但见先祖的陵墓皆被人挖开,素白尸骨以碎落到无法分辨谁是谁的姿势,被人随手扔的到处都是,散落在坟冢边缘。
沈妙言紧紧捂住嘴,眼圈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祁云脸色亦是冷凝严肃,见前路上躺着的禁军似乎还有呼吸,上前半蹲下来,把他的脑袋扶到膝盖上,“你还好吗?”
他是镇守皇陵的禁军首领,虚弱的余光落在沈妙言脸上,艰难地喘息道:“那个人,那个人留卑职一口气,让卑职转告陛下,他,他回来了……他还说,他很多年前,就想,咳咳咳,就想这么干了……他说,他会亲手毁掉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