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萌妃-第1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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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昔年笑了笑,接过南宫墨递来的小暖炉,淡漠朝府中踏去。
百官们便都起身,跟着他踏进府里。
有胆大的,悄悄儿抬眸瞅向他。
只见这位少年皇帝看起来无忧无虑,衣冠华服无一不精致贵重,满身肌肤更是比女儿家还要细嫩几分。
联想起这位皇帝总以晨起天寒为由拒绝上朝,他们悄悄点头,暗道果然如外界传闻那般,他们皇上还没长大呢,根本无心朝堂。
而昔日才冠满京华的南宫家公子,如今已是个彻头彻尾的阉人,始终低着头跟在皇帝身后两步的位置。
看起来乖巧温顺,一张白细面容雅致而无害。
一些老官纷纷摇头。
这么一对主仆,哪里是杜太师的对手。
此生里,恐怕都会沦为杜太师的傀儡。
此时,百官眼中百无一用的主仆,却正在用腹语交谈。
“朕瞧着,杜恒老头未必会让莫缃銮出来见客。朕等会儿给杜老头灌酒,邓葱,你给朕放机灵点儿,随便找个借口去转转这太师府。”
“好嘞!皇上放心就是!奴才总觉得这杜府透着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等会儿奴才定要细细侦查一番!”
“邓葱。”
“嗳!”
“你瞧着生得细皮嫩肉,怎的嗓门这么大?!就连说个腹语嗓门儿都大得吓人,你是不是想吓死朕好继承朕的龙袍?!”
“皇上,奴才知错!”
“笨蛋,说好了用腹语,你怎么用声音喊出来啦!”
跟在后头的百官只觉莫名其妙。
冯铢抬眸,狠狠盯了眼南宫墨。
及至行到正厅,幕昔年踏进门槛,瞧见杜太师身宽体胖,正懒懒歪坐在上位。
抬眸瞧见他进来,老太师也不过笑了笑,捻着手里的佛珠道:“皇上来了?老臣身子不好,恐无法起身相迎。您坐!”
他生了张大嘴,偏眼睛极为细小。
加上满脸的皱纹与周身阴柔的气质,这么笑起来的样子,分毫老人家的慈蔼也无,反而如同山中老妖,叫人畏惧。
幕昔年仿佛毫不介意他的态度,与他隔着花几坐了,“朕有好一段时日不曾去上朝,太师掌管朝堂,辛苦了。今儿太师大寿,朕特意备了厚礼。”
说着,瞥向南宫墨。
南宫墨立即示意手底下的内侍把礼物抬上来。
箱笼打开,众人望去,只见一尊纯金打造的佛像熠熠生辉,高达半丈,极尽奢靡。
群臣眼底皆是异色。
一国之君如此奢靡,于北幕而言,并非好事呢。
更何况……
他是君,杜恒是臣。
哪里有君王,这般给臣子面子的?
杜恒盯着那尊佛像,眼底掠过一抹浓浓贪欲。
他嗓音嘶哑地笑了两声,“皇上有心了。”
纯金佛像被搬入太师府库房后,其他杜家门生,便接二连三地开始献寿礼。
幕昔年对那些个礼物没什么兴趣,一手支颐,一手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轻呷一口。
今年的雨后清明茶。
很香。
却无法遮掩那个老头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气味儿,香中带甜,甜中却隐隐又有股腥臭味儿。
就好似热天的一具尸体,分明臭了烂了,却偏要用各种浓烈香粉把那臭味遮掩住。
幕昔年放下茶盏,不动声色地拿起手帕,以擦拭唇角的姿态遮掩住口鼻,温声道:“这些个寿礼,等用罢午膳再献上来吧。朕早膳还未来得及用,已有些肚饿,太师不介意的话,可否先开席?”
这话听在一些官员耳中,便是皇帝年幼不懂事。
杜恒却只笑了笑,仿佛无奈般抬手示意开宴。
幕昔年余光瞥向南宫墨。
少年立即垂下头,悄无声息地退出大厅。
众人入席后,无数侍女手捧美酒佳肴而来。
幕昔年亲自给杜恒斟酒,“杜太师劳苦功高,这盏酒朕定要敬你。来来来,今儿咱们君臣不醉不归!”
杜恒似是对这小皇帝的识趣感到非常满意,果然喝尽了这盏酒。
恰此时,有侍女捧来一碗药,恭声道:“老爷,该喝药了。”
幕昔年余光望去,那药汁盛在白瓷小碗里,呈现出一股诡异的淡红色。
而杜恒已然迫不及待地舔了舔嘴唇,毫不犹豫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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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0章 我要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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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0章 我要我哥哥
他喝完,敏锐注意到幕昔年打量的目光,擦了擦唇角,笑道:“老了、老了,这药每日都缺不得,哈哈哈!”
“哪儿能啊,朕还指着太师为朕打理江山呢。”
幕昔年含笑。
“打理江山这种事,陛下有冯相就够了。冯铢年纪虽轻,在治国一项上却颇有本事。南宫家谋反一事,不也是他亲自揪出来的嘛!”
杜太师说着,目光扫试过厅堂各桌,却没寻到冯铢的影子,“这人跑哪儿去了,刚刚还在的……”
……
此时,太师府花园。
厅堂里坐着吃席的,皆是朝中最显赫的那一小撮。
当然,年龄也是比较大的。
至于年轻官员与纨绔子弟,则聚在花园的暖阁里吃酒玩闹。
南宫墨提着拂尘,半垂着头,面无表情地快速穿过游廊。
他得尽快寻到莫缃銮。
哪怕见不到他本人也没有关系,至少,至少要为陛下打听出有用的线索。
这么想着,转过游廊拐角,却恰恰撞上一个人。
他连忙后退几步。
正欲致歉,一抬眸,却发现撞得不是旁人,正是冯铢。
冯铢盯着他,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衣襟。
他生得高大英俊,一双眼睛则偏于狭长凌厉,这么盯人的模样,着实叫人害怕。
南宫墨垂下头,“冯相。”
“怎么走路的?”
冯铢冷声。
南宫墨抿了抿唇瓣,没接话。
簇拥在冯铢四周的世家子弟,纷纷起哄:
“哟,这不是南宫世子吗?”
“南宫世子别来无恙啊!宫里的生活,可还习惯?”
“宫里有皇上护着,南宫公子岂能不习惯?只是……”
说话之人,不怀好意地瞟过南宫墨腹下三寸的地方。
其他人会意,便都大笑起来。
南宫墨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一点点僵硬。
最后破裂成无数碎片,只剩下没有表情的一张脸。
他低着头,欲要从他们身侧穿过。
却被一位公子揽住,笑嘻嘻道:“都说宫里的太监身上有古怪味道,我闻着咱们墨公公身上,好似特别香啊……啧,墨公公的皮肤越发水嫩白皙了,若给青儿瞧见,也不知是否会更欢喜墨公公……”
从前南宫墨尚还是南宫家族的世子时,被雪城里许多姑娘喜欢,自然引来不少世家公子的嫉妒。
这位公子便是其中一位。
南宫墨仍旧面无表情,“让开。”
“我偏不让,你能奈我何啊?皇上在正厅吃酒,救不了你呢!可怜见的,你做什么不好,偏偏在杜府落了单!说起来,我等一直好奇,你到底是不是个真太监呢!”
那群纨绔对视几眼,继而哄笑而上,欲要去扒南宫墨的裤子。
南宫墨后退几步,足尖轻点,一跃而至扶栏上。
他仗着轻功绝顶,想要从游廊离开。
那群纨绔并非他的对手,
可偏偏,
这里还有个冯铢。
年轻冷酷的相爷,身形仿佛一捧墨色云烟,刹那间就来到南宫墨身侧。
五指深深攥住南宫墨的细腕,他直接把少年狠狠甩在了游廊地面!
南宫墨擦着地面倒飞出去,面颊被擦出一道红痕,抬起双眼,眼神复杂地盯向冯铢。
身姿高大的男人,就那么站在扶栏上。
袍摆猎猎作响,他仿佛没有感情般,只冷冷看着那群纨绔去扒南宫墨的裤子。
南宫墨回过神,已经无路可退。
也曾冠盖满京华的少年郎,也曾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在此时此刻受到的羞辱,大概无异于入宫的那一天。
所有人都在哄笑。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仍旧望着扶栏上的男人。
冯铢也在看他。
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幼时的画面——
他比南宫墨要大四岁,自幼父母双亡,乃是南宫侯爷的养子。
而南宫墨幼时体弱,总是很容易被人欺负。
每每被人这么围起来殴打时,都是他冲上去救他。
久而久之的,南宫墨便总爱唤他大哥。
原以为日子会一直安逸地过下去,直到有一日,杜恒找到了他。
从杜恒口中,他得知原来他父母的死并非意外,而是南宫侯爷亲手造成。
只因为,他父母无意中窥破了南宫侯爷谋反的计划。
可恨他竟然叫了仇人整整八年义父!
那时候他已有十六岁,相当懂得察言观色。
他并未急着背叛南宫凌,而是继续留在南宫府里,仔细搜索他所有谋逆的罪证。
最后他在杜恒的帮助下,一举扳倒南宫凌。
也就有了去年南宫世家的倒台。
至于这个视他做兄长的南宫墨……
男人眼底现出几抹冷意。
小时候,他对他也是有过怜惜的。
要怪,
就怪他是南宫凌的儿子!
他天生就有罪!
男人想着,眼眸更冷。
那群纨绔终于羞辱够南宫墨,才吆五喝六地离开。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穿好裤子,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的脸白白净净,尽管眼圈有些泛红,却并没有哭过的痕迹。
他望了眼自始至终冷着脸的冯铢,静默垂头,往游廊尽头而去。
冯铢眯了眯眼。
不知为何,这样的南宫墨,令他非常不舒服。
他想看见他哭。
作为仇人的儿子,他应该活在生不如死的地狱里不是?
鬼使神差的,他跟上了南宫墨。
穿着内侍服制的少年,唇红齿白,隔水看去,相当赏心悦目。
也难怪雪城里会传出谣言,说皇上与这内侍有一腿。
冯铢想着,瞧见南宫墨忽然在游廊里驻足。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游廊里,身着丫鬟服制的小姑娘,正双手叉腰,不忿地训斥跟前站着的男人。
男人身着正四品武官制服,分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对小姑娘点头哈腰,相当乖顺。
而那小姑娘的眉眼,与南宫墨赫然有两三分相似。
正是他的嫡亲妹妹,南宫砚了。
“聆崖,我都说了我要吃螃蟹,你弄个炸虾给我是什么意思?!”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端螃蟹!”
“我现在不要吃螃蟹了,我要吃琥珀萝卜!”
“好好好,我去给你拿琥珀萝卜!”
“我现在又不要吃琥珀萝卜了,我要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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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1章 他记得,她叫魏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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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1章 他记得,她叫魏千金
“好好好,我去给你找哥哥——啊不对,砚砚,你哥哥如今是皇上身边的人儿,我只是个四品武官,连面见皇上的资格都没有,怎么替你找哥哥……”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哥哥,就要哥哥!”
小姑娘说着,眼泪哗哗的就出来了,还把石桌上的茶盏等物尽数砸到聆崖身上。
身材格外高大的武将,却半点儿也不恼,只细声细气地哄她。
南宫墨远远看着,眼圈再度湿润。
只唇瓣,却微微弯起。
冯铢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
他冷声嘲讽:“怎么,如今连见你亲妹妹的脸面都没有了?也是,连给家族传宗接代都做不到,又哪里有脸面去见你妹妹?南宫墨,你真可怜。”
南宫墨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轻声道:“对我而言,知晓妹妹过得好,就足够了。聆崖从幼时就很欢喜妹妹,他会宠着妹妹的。”
冯铢眯了眯眼。
这少年的眉眼始终温柔。
尽管遭逢家中巨变,却丝毫不见哀伤绝望。
周身气度更是干干净净,没有半分戾气。
不知怎的,
面对这样的南宫墨,他的心忽然痛了下。
说不清道不明,这种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