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三)〔法〕大仲马-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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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蒙,噢,相信我!即使我有罪,噢,是的,但是我也受了那么多的痛苦!”
“你可知道你父亲在你离开时死去的滋味?”基督山把双手插进头发里,喊道,“你可曾见过你所爱的女人嫁给别人而你自己却不得不在不见天日的一间黑牢里奄奄待毙吗?”
“没有,”美塞苔丝说,“但我却要看见我所爱的那个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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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杀死我的儿子了。“
美塞苔丝这样说时,她的神情是那样的痛苦不堪,她用十分无望的口气说,以至基督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失声哭泣起来。 狮子终于被驯服了;复仇者终于被征服了。“你要求我怎么做呢?”他说,“你儿子的生命吗?现在,他可以活下去了!”
美塞苔丝发出一声惊奇的欢叫,这喊叫使基督山开始热泪盈眶;但这些眼泪很快就不见了,因为上帝或许已派了一个天使来把它们收了去,——在上帝的眼睛里,这种眼泪是比古西拉和奥费亚两地最圆润的珍珠还要宝贵得多。“噢!”她说,抓住伯爵的手,放到她的嘴唇上,“噢,谢谢你,谢谢你,爱德蒙!现在你确实是我梦中的你了,确实是始终所爱的你了。 噢!现在我可以这样说了。”
“非常好,”基督山答道,“因为爱德蒙不会让你爱久了。死者就回到坟墓中,幽灵就必须回到黑暗中去。”
“你在说什么,爱德蒙?”
“我说,既然是你命令我死,美塞苔丝,那么,我就只有去死了。”
“死!
那是谁说的?
谁说你要死?
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你想,在歌剧院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你的朋友和你儿子的朋友的面我受到公开的侮辱,——受到一个小孩子的挑战,他会把我的宽恕大度当作自己获得的,——你想,我还有什么脸面再活下去呢?美塞苔丝,除了你以外,我最爱我自己、我的尊严和使我拥有了别人的那种力量,那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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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的生命。 你用一个字就推毁了它,我当然是要死了。“
“但是,爱德蒙,既然你宽恕了他,那场决斗就可以不举行吗?”
“要举行的,”基督山用庄重的口气说,“但流到地上的血不会是你儿子的而是我的了。”
美塞苔丝失声惊叫了,向基督山冲过来,但又忽然停住了脚步。“爱德蒙,”她说,“我们的世界里都有上帝,既然你还活着,既然我又见到了你,我就真心诚意地相信你。 在需要他的帮助时,我愿意相信你的话。 你说我的儿子可以活下去,是不是?”
“是的,夫人,他可以活下去。”基督山说,他很意外美塞苔丝竟能那样冷静地接受了他为她所作的这种以死为代价的牺牲。美塞苔丝把手伸向伯爵。“爱德蒙,”她说,当她望着他的时候,已经热泪盈眶。“爱德蒙,你是那么的高贵,你刚才所作的举动是那么的高尚,对无依无靠的可怜女人,你仍然给予同情,这是多崇高呀!唉!我老了,使我变老的倒不是时间而是忧伤。 现在,我再也不能用一个微笑或一个眼光使我的爱德蒙想起他曾花过那么多时间默默注视的美塞苔丝了。 啊,相信我,爱德蒙,告诉你,我受了多少痛苦。 我再说一遍,当一个人觉得生命中没有愉快的事值得回忆,也没有一点希望时,这会令人多么伤心,但这也证明了世间的一切还没有了结。 不,一切还未了结,我从心里现在存在的情感里就知道这一点。 噢!我再说一遍,爱德蒙,刚才你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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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行为非常高尚,非常伟大崇高!“
“你这么说,美塞苔丝,如果你知道了我为你所作的牺牲有多大,你又该怎样说呢?假若那至高无上的上帝,在创造了世界,澄清了一切以后,恐怕会有一位天使因为我们凡人的罪恶而哭泣,因此会停止他的创世工作,假若在一切都已准备齐全,一切都已成形,一切都已走向繁荣以后,当他正在欣赏他所做的工作时,上帝熄灭了太阳,一脚把世界又赐入到永远的黑暗里,只有在那时,你对于我此时所丧失的,或许可以有一个了解,不,不,即使在那时您还不能体会到这一切。”
美塞苔丝以一种惊愕、崇拜和感激的神情望着伯爵。 基督山把他的脸紧埋在他那双滚烫的双手里,就象是他的脑子已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思想负担。“爱德蒙,”美塞苔丝说,“我还有一句话想对你说。”伯爵的脸上露出痛苦的微笑。“爱德蒙,”她接着说,“将来或许你可以知道,倘若我的脸已变得苍白,我的眼已变得迟钝,我的美丽已经消逝,总之,假如美塞苔丝在外貌上已经和她以前不再一样,——将来你会知道,她的心仍然和以前一样。那末,再会了,爱德蒙。 我不再对上天有所求了。 我又见到了你,已经发觉你和以前一样高贵和伟大。再会了,爱德蒙,再会了,而且非常感谢你!”
但伯爵没有回答。 复仇变成了泡影之后,他陷入一种痛苦难受的恍惚状态中去,在他还没有从这种恍惚状态中清醒过来以前,美塞苔丝已打开书房的门出去了,当马车载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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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塞夫夫人在香榭丽舍大道上驰去的时候,残废军人院的钟敲响了半夜一点的钟声;钟声使基督山抬起头来。 “我多傻呀,”他说,“在我决定为自己复仇的那一天,我为什么没有把我的心放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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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决 斗
美塞苔丝离开了基督山先生,凄凉的阴影笼罩了一切。在基督山的身体和内心里,所有的思想全都停滞了,他那强有力的头脑和他的身体都已在极端的疲倦以后进入了微睡状态。“什么!”他对他自己说,“什么!这座我准备了这么久,小心而辛苦地建立起来的大厦,难道就这样被手指一点,说一句话,一口气,就全都毁了吗?呃,什么!这个身躯,这个我曾为它花费了那么多心机,这样引以自豪,在伊夫堡的黑牢里一文不值而现在我使它这样伟大的身躯,明天就要变成一堆泥土了吗?唉!我所惋惜的不是肉体的死亡。 生命的毁灭使一切都能得到安息,这不正是每一个不幸的人所祈求的吗?肉体的安息不是我所一直盼望的,当法利亚出现在我的黑牢里的时候,我不是也想用痛苦的绝食方法来达到那种目的吗?
死只是向安息跨进一步,那对我有没有意义呢?
不,生命的终结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我这样辛辛苦苦长年累月制订出来的计划就这样毁了。 我本来以为上帝是赞成这些计划的,现在看来实际上他是反对的了!上帝不同意这些计划完成。这个负担,这个几乎像整个世界一样沉重的负担,我曾经担负了,并且以为能扛到终点,但实际上它是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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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我不得不在半路上把它放了下来。 噢!十四年的绝望和十年的希望把我变成了一个上帝的信徒,难道现在我要再成为听凭命运摆布的人?但这一切,这一切都只因为那颗我自以为已经死掉的心其实只是麻木而已,它已醒过来并开始跳动,因为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的心中所激起的痛苦使我让步了!
可是,“伯爵继续说,他对于美塞苔丝所接受的明天他将为她而忍受那场残酷决斗的恶运感到苦恼,”可是,一个内心如此高贵的女人,是不应该这样自私地在我身强力壮的时候就让我这样死的呀,母爱,或者母性的疯狂不可能使她走到这种地步的!有些美德在经过夸大以后便变成了罪恶。 不,她一定已经想好了某种动人的场面,她会插身到我们中间来阻止我们的决斗,而在这时看来是十分崇高的举动,决斗场上便会变得荒唐可笑。“想到这里,自尊的红晕浮上了伯爵的脸。”荒诞可笑,“他又说,”而那种耻辱将会落到我的身上。 我将被人耻笑!不,我还是死了的好!“
伯爵认为在他答应美塞苔丝饶恕她儿子的时候已经判了自己的死刑,而且这种厄运被他自己夸大得那么可怕!这样的自悲自怜终于使伯爵大声喊叫起来:“蠢!蠢!蠢!竟慷慨到把自己的身体送给那个青年做靶子。 他决不会相信我的死只是一种自杀;可是,为了我的荣誉,为了我正当的自尊心,我必须让全世界知道,是我自愿放下了那只已经高举起来打算反击的手,用那只本来准备打旁人的强有力的手来打击我自己。这是必须让他们知道的,这是应该的!”他拿起一支笔,从书桌的一只秘密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来,现在他又增添了很多东西,清清楚楚地解释他死的原因。“噢,我的上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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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说,“我这样做,既是为了我的光荣,也为了您的光荣。十年来,我一直把自己看作复仇的天使。 而寻些坏蛋,像马尔塞夫、腾格拉尔、维尔福这种人,不要让他们以为他们的敌人已不能再复仇。 相反,应该让他们知道,他们受罚是上帝的旨意,我现在的决定只是延期执行而已。 他们虽然在这个世界里逃避了惩罚,但惩罚正在另一个世界里等待他们,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他正受这些伤心可怕的幻景煎熬的时候,晨曦染白了窗上的玻璃,照亮了他手下的那张淡蓝色的纸。 突然,他听到一种轻微的声音,像是一声窒息的叹息声。他转过头来,环视了四周,看不见人。 但那种声音又清晰地传来,使他确信这并非自己的幻觉。他站起身来,静悄悄地打开客厅的门,只见海黛坐在一把椅子上,两手垂下,她那美丽的头无力地向后仰着。 她本来是站在门口,打算在伯爵出来的时候见他一面,但由于等了这么长时间,她那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了,就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开门的响声并没有惊醒她。 基督山带着一种充满爱怜的目光凝视她。“她记得她有一个儿子,”
他说,“而我却不记得我有一个女儿。”他伤心地摇着头,“可怜的海黛!”他说,“她希望见我,想和我说话,她担心要发生某种事情,已经猜到了明天要发生什么事。 噢!我不能就这样和她告别,我不能不把她托给一个人就这样去死。”他又回到他的座位上,接下去写道:“我把两千万遗产给我以前的东家马赛船商比埃尔。莫雷尔的儿子驻阿尔及利亚骑兵队长马西米兰。 莫雷尔,他可以将其中的一部分财产转赠给他的妹妹尤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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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夫艾曼纽,如果他认为这些财产的增加不会减少他们的快乐的话。 这两千万财产藏在我基督山的岩窟里,伯都西奥了解那个岩窟的秘密。如果他还没有心上人的话,他可以和亚尼纳总督阿里的女儿海黛结婚,这样,就实现了我最后的希望了。 海黛是我用一个父亲的爱来抚养的,而她也象一个女儿那样爱我。 这份遗书已写明海黛继承我剩下的财产,——其中包括我在英国、奥地利与荷兰的土地和资金,和我各处大夏别墅里的家具;这笔财产,除了那两千万和赠给我仆人的遗产以外,总共还值六千万。“
正当他写完最后一行以后,他身后的一声尖叫把他吓了一跳,笔松手掉了下去。“海黛,”他说,“你把一切都看到了吗?”
原来海黛早已被照到脸上的曙光唤醒,她起身走到伯爵身后,但伯爵并没有听到地毯上那轻微的脚步声。“噢,我的大人,”她说,“在此时你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呢?你为什么要把你的财产都遗赠给我呢?难道你要离开我了吗?”
“我要出去旅行,好孩子,”基督山带着一种忧郁、但又充满无限温情地神色说,“如果我遭到任何的不幸……”伯爵没有说下去。“什么?”那青年女郎用一种庄严的语气问,伯爵人没有听过她用这种口气说话,这让他吃了一惊。“嗯,如果我遇到了什么不幸,”基督山答道,“我希望我的女儿幸福。”
海黛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你是否想到了,大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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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那么,要是你死了,”她说,“就请你把你的财产给别人吧。”她把那份遗嘱撕成四片,扔到房子中央。 接着精疲力尽地跌倒在地板上,但这一次不是睡了过去,而是昏了过去。伯爵弯下腰去,把她抱起来;凝视着她那纯净而苍白的面孔,那一双可爱的合着的眼睛,那个窈窕的、一动不动的、外表上似乎毫无生气的身体,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