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三)〔法〕大仲马-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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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陌生女子的口气甜蜜而抑郁,她的声音属于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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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的东方人,非常动听。‘请允许我说,您那时一定还非常年幼吧。’我那时才四岁,但因为那些事情和我有密切的关系,所以每一件事情都不会逃出我的记忆。‘’你是谁,那些事情跟您有怎样的关系呢?怎么会对那些事情有这样深刻的印象呢?
‘’那些事情关系着我父亲的生死,‘她答道,’我是海黛,是亚尼纳总督阿里。 铁贝林和他的爱妻凡瑟丽姬之女。‘交杂着骄傲和谦逊的红晕涨满了那位青年女子的两颊,再加上她那亮丽的眼睛和她那充满尊严的一段话,在全场上产生的影响很大。 至于伯爵,即使一个霹雳打在他的脚下和大地在他的面前深裂开,也不能使他更惶惑了。’夫人,‘是主席非常恭敬地鞠了一躬问道,’允许我提出一个问题,——这将是最后的一个问题:您能证明您现在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吗?
‘海黛说,’我能的,阁下,‘从她的面纱底下拿出一只异香扑鼻的小包来,’这儿是我的出生证明书,是我父亲亲笔写并且由他的高级官吏签署的,这是我的受洗证书,因为我的父亲同意我信我母亲的宗教。 这张受洗证上有马其顿和伊皮鲁斯大主教的签署。最后——而这无疑也是最主要的——,还有我和我的母亲被那个法国军官卖给亚美尼亚奴隶商艾尔考柏的卖身文契,那个法国军官在他与土耳其政府的无耻的交易中,把他恩主的妻子和女儿作为他的部分战利品卖了,得到四十万法郎。‘在一种可怕的寂静中,全场倾听着这一番惊心动魄的谴责,伯爵的两颊泛出青白色,他的两眼充满了血丝。海黛依旧很镇定,却比别人的愤怒显得更可怕,她把那张用阿拉伯文写的卖身契交给主席。 在这些证件之中,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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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是用阿拉伯文、罗马文或土耳其文写的,因为议院的译员已被传唤了上去。 有一个曾在伟大的埃及战争中学习过阿拉伯语的议员,在他的监视之下,那译员高声读道:‘我,艾尔考柏,奴隶商人,皇帝陛下的纳妃使者,承认代皇帝陛下从自由贵族基督山伯爵手里收取到一颗价值二千袋钱的绿宝石,作为一个十一岁的幼年基督徒奴隶的赎金。 奴隶海黛,是故亚尼纳总督阿里。 铁贝林勋爵及其宠妾凡瑟丽姬的女儿。 七年以前她是和她的母亲一起卖给我的,但她的母亲在到达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即已去世。 卖主是一个在阿里。 铁贝林总督手下服务的法国上校,名叫弗尔南多。 蒙台哥。 上述交易由我代表皇帝陛下付出一千袋钱币。已经由皇帝陛下批准本约,地点在君地坦丁堡,时间回教纪元一二四七年——签字艾尔考柏。’‘此约应该办齐一切批准手续,那么应该由售主备盖皇帝御玺。’在奴隶贩子的签字旁边,的确有土耳其大皇帝的御玺的印记。当这个文件读完以后,会议室内有一种可怕的沉默。伯爵完全楞住了。 他那像是下意识似地盯住海黛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团火与血。‘夫人,’主席说,‘我们可以向基督山伯爵去调查一下吗?
我相信他现在也在巴黎吧。‘’阁下,‘海黛答道,’我的再生之父基督山伯爵在三天以前已出发到诺曼底去了。‘’那样是谁建议您采取这个步骤的呢?当然罗,对于您这个步骤本庭深表感谢,而且,对于您的身世和您的不幸遭遇来说,这原是非常自然的。‘’阁下,‘海黛回答,’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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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尊心和我的悲哀促使我采取的这个步骤。 相信上帝会宽恕我,我却老想为我那英名显赫的父亲复仇,虽然我是一个基督徒。 自从我来到法国,并且知道那叛徒住在巴黎以后,我就时时注意着。 我隐居在我那高贵的保护人家里,那是我自愿的。 我喜欢静居和寂寞,因为我能依靠我的思想和我对过去的日子的回忆生活。基督山伯爵像慈父般地对我呵护备至,对于外界的事情我无所不知,在我的卧室里观看这一切。 比方说,我阅读每一种报纸、每一种期刊和每一个新歌剧。 这样,我知道了今天早晨在贵族院里所发生的事情,以及今天晚上将要发生的事情,于是我写了那封信。‘’那末,‘主席说,’对于您现在的行为基督山伯爵毫不知情吗?
‘’他一直也不知道,我只怕一件事,就是怕他会不赞成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但今天是我感到最高兴的一天,‘那女郎用火热的眼睛凝视着天空,’今天,我终于有一个机会来为我的父亲复仇了!
‘这期间,伯爵没有出过一次声,说过一句话。 他的同僚们望着他,对他那被一个女人的芬芳的气息所打破的好景感到怜悯。阴险的皱纹勾勒出了他的痛苦。’马尔塞夫阁下,‘主席说,’你认识这位小姐吗?
她是不是亚尼纳总督阿里。 铁贝林的女儿?
‘马尔塞夫说,’不,‘他挣扎着站起来,’这肯定是一个卑鄙的阴谋,是我的敌人设计出来的。‘海黛本来用眼睛盯着门口,象是在期待着一个人进来似的,这时她急忙转过头来,看到伯爵,便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喊叫。’你不认识我?
‘她说,’哼,幸亏我还认识你!你是弗尔南多。 蒙台哥,那个曾指挥我那高贵父亲部下军队的法国军官!
出卖了亚尼纳堡!
受命到君士坦相堡去和土耳其皇帝谈判关于你恩主的生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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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而带回来一个假造的赦免状!是你骗取了总督戒指而获得了守火者西立姆的信任!刺杀了西立姆!把我们,我的母亲和我,出卖给了奴隶贩子艾尔考柏!凶手!凶手!凶手!你的额头上还沾着你主子的鲜血。 看,诸位,大家看!
‘这些话产生了巨大的说服力,使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伯爵的额头。 他自己竟也用手去抹了一抹,好像自己也觉得阿里的血依旧还粘在上面。’您确实认定马尔塞夫先生就是那个法国军官弗尔南多。 蒙台哥吗?
‘海黛喊道:’我确实认得!
‘’噢,我的母亲呀!她曾经告诉我说:“你本来是自由的,你有一个疼爱你的爹爹,你本来可以成为一个皇后。 仔细看清楚那个人。 是他把你变成了一个奴隶,把你父亲的头颅挑在枪尖上,出卖了我们,是他把我们卖给那个奴隶贩子!仔细看看他的右手,那只手上有一个大伤疤,如果你记不住他的面貌,那只手就可以使你认识他,奴隶贩子艾尔考柏的金洋便是一块一块地落到那只带有伤疤的手里!”我认不认识他?
啊!
现在让他自己来说。 他怎么能说不认识我!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匕首似地插入了马尔塞夫的心,每一个字都摧毁了他的一部分精力。 当她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急忙把他的右手藏在胸怀里(他的右手上的确有一个大伤疤)
,他跌回到座位上,满脸绝望,这情景改变了全场对伯爵的意见。‘马尔塞夫伯爵阁下,’主席说,‘您难道就被压倒了吗?
答辩吧。本庭大公无私,就象上帝的法庭一样,具有最高的权力,本庭决不能使你遭到敌人的践踏而不给您一个反抗的机会。 要不要继续进行调查?
要不要派两位议员到亚尼纳去?
说呀!
‘马尔塞夫没有回答。 于是全体议员都带着一种惊恐的表情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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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觑。 他们知道伯爵的脾气暴戾强横。 必须是致命的打击才能剥夺他反抗的勇气。 他们以为这个沉默像是一次暴风雨的前兆,预示着即将出现一个霹雳似的惊醒。 主席问道,‘唉,您决定怎么样?
‘’我无话可说。‘伯爵站起来低声说。’那末,阿里。 铁贝林的女儿所说的都是实情吗?
‘主席问。’看来,她是一个有力的证人,以至于使您不敢再说“无罪”吗?您真的犯了她所控的那些罪吗?
‘伯爵环顾四周,他那万般绝望的表情就是老虎看了也会心软,但却不能感动他的法官。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但立刻又收回,像是怕那屋顶会裂开,使他痛苦地看到那被称为天庭的另一个法庭和那名叫上帝的另一位法官似的。 于是,他动作急促地撕开那件似乎要使他窒息的上衣,象可悲的疯子似地冲出了房间。 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了一阵,然后他的马车隆隆地响起急速离开的声音。当房间里恢复肃静以后,主席说,’诸位,马尔塞夫伯爵阁下是犯了叛逆罪和暴行迫害罪吗?
‘’是的。‘审查委员会的全体委员异口同声地回答。到最后,海黛一直等候当她听到宣判的时候,她并未露出十分高兴或怜悯的表情,她重新用面纱遮住面孔,庄严地向委员们鞠了一躬,迈着像女神般庄严的步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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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挑 衅
波尚继续说,“这时,我趁着沉静和黑暗离开了会议厅,因此没有人看见我。那个放我进来的听差在房门口等着我,他领我穿过走廊,到达了一个通凡琪拉路的暗门。 我带着一种悲喜交加的情绪离开了。 阿尔贝,原谅我,悲是为了你,喜是为那个高贵的姑娘竟能这样为她的父母复了仇。 是的,阿尔贝,不论那次揭发的消息出自何方,是从哪儿来的,我都要说:虽然它是来自一个敌人那儿,但那个敌人一定是充当了上帝的使者。”
阿尔贝两手抱着头,他把羞得通红的、流满泪水的脸抬起来,抓住波尚的手臂。“我的朋友,”他说,“我的生命结束了。 我不能平静地对你说,‘这是上帝的报应’,我必须去找出在用这种手段迫害我的是谁,当我找到他以后,不是他杀死我,就是我杀死他。 我要依赖你的友谊来帮助我来完成这件事,波尚,假如你对我的蔑视还不曾破坏我们之间友谊。”
“蔑视,我的朋友!这件不幸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不,幸亏儿子要为父亲的行为负责的偏见时代已经过去了。 阿尔贝,回顾一下你的生活,你的生活还仅仅只是开始,每一个黎明都会给你的生命带来更纯洁的希望。 不,阿尔贝,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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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忠告吧。 离开法国吧,你年轻而且富有。 在寻求刺激和时时改变口味的伟大的巴比伦,不久一切就会被忘记的。 你在三四年以后娶一位俄国公主当作新娘,谁都不会认为昨天所发生的事情严重了。“
“谢谢你,我亲爱的波尚,谢谢你那想使我放弃这种打算的好意,但我是不会这样做的。我已经告诉你我的打算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好,也可以说那就是我的决心。 你知道,以我跟这件事情的关系而论,我不能采取你那样的态度。 在你看来纯粹是天意的事情,在我看来却远没有那样简单。 我认为上帝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也幸亏是这样,因为只有这样,我在这一个月中所忍受的痛苦,才能不以那摸不到看不见的惩恶天使为对象,而可以去报复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现在,我再说一遍,波尚,我愿意回到人和物质的世界里,而假如你还像你说的我们还是朋友的话,就帮助我来找吧!”
“这样也好,”波尚说,“假如你一定要拉我回到现实,我决定屈服,假如你一定要查出你的敌人,我帮你,这件事情对我的名誉几乎也一样有同样重要的关系。”
“嗯,那好,你知道,波尚,我们立刻开始调查吧。 每一瞬间的拖延在我来说都像很长的时间。 到现在那个诽谤者还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他或许以为他可以不受惩罚。 但是,以我的名誉担保,假如他有那样的想法,他就在欺骗他自己了。”
“那好,听我说,马尔塞夫。”
“啊,波尚,我看你已经明白了,你使我恢复了。”
“我并没有说事情真会那样,但它至少是黑夜中的一道光芒,沿着这道光芒,我们也许可以达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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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吧,我都等得没耐心了。”
“嗯,我告诉你我从亚尼纳回来时想要对您说的那件事。”
“说吧。”
“我到了那里,就先去当地的大银行家那儿调查。一开始,甚至我还没有提及你父亲的名字,他就说:‘啊,我猜到你为什么来的了。’‘如何猜到的呢?
‘’因为两星期以前,也有人问过我这同样的问题。‘’谁?
‘’我的业务伙伴,巴黎的一个银行家。‘他叫……’‘腾格拉尔。’“
阿尔贝喊道:“他!是的,他的确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