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三)〔法〕大仲马-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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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去。 去吧。“
贝尔图乔立即派了一个跑差赶到蓬图瓦兹去传达要求旅行马车在六点钟到达。 蓬图瓦兹站另派了一个专差去通知第二站,在六小时之内,路上的各处驿站都已准备好了。 在起程以前,伯爵到海黛的房间里去了,告诉她要出门的消息,托她照顾好一切。阿尔贝很遵守时间。 最初这次旅行似乎很乏味,但不久就由于受速度的影响而有趣起来。 马尔塞夫想不到能跑得如此之快。基督山说,“你们的驿马每小时只能走六哩,而且还有那些荒谬的法律,规定非经前车旅客的允许后车不能超过,这样,一个不中用的或坏脾气的旅客就能阻挠一个生性活跃的旅客,有这样的限制,的确是寸步难行了。 我用我自己的马夫和马逃避这种恼人的状况,不是很好吗,阿里?”
伯爵伸头到窗外打了一个唿哨,使那几匹马看起来像是插上了翅膀。 马车带着一种雷鸣似的喧闹声滚过街道;每一个人都转过头来注视这颗飞快而过而又耀目的流星。 阿里面带微笑,连连吹着唿哨,用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缰绳,驰马奔腾。 马的美丽鬃毛在迎风飘着。 沙漠之子阿里这时是最得意的了,在他所掀起的阵阵尘雾中,他那黝黑的面孔和闪闪发光的眼睛使人想到风沙之精和飓风之神。“我到现在才感受到由于速度而产生的快感,”马尔塞夫说,最后附在额上的一片阴霾也消失了。“但这些马你是怎样弄来的呢?是专门驯养的吗?”
“对,”伯爵说。“六年以前,我在匈牙利买进了一匹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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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闻名的种马,——价钱多少我不知道,是贝尔图乔付的钱。我们今天晚上用的三十二匹马都是它的后裔,前额上有一颗白星,除此以外全身漆黑。“
“真奇妙!但是,伯爵,你要这些马来做什么用呢?”
“我用它们来旅行。”
“但你也不能总旅行呀。”
“当我不再需要它们的时候,贝尔图乔将会把它们卖掉,可以卖到三四万法郎。”
“不会有欧洲的国王有那么多的钱来买。”
“那末他可以把马卖给一个东方的大君,那个大君用他所有的钱来把它们买去,然后再回去敲榨他的人民,把他的钱袋重新装满。”
“伯爵,我可以向你提出一个问题吗?”
“请便。”
“除了你以外,贝尔图乔一定就是欧洲最有钱的人了。”
“子爵,您错了,我相信假如您搜遍贝尔图乔的口袋,您找不到十个铜板。”
“这么说他一定是一个奇迹了。我亲爱的伯爵,假如你再告诉我这样神奇的事情,真的我就不相信了。”
“我从不讲神话,阿尔贝,告诉我,一个管家为什么要在他的主人身上揩油?”
“我想,那一定是因为天性如此,天生爱揩油。”
“您错啦,那是因为他有妻子和家庭,而他本人和家人都有难以满足的欲望。 同时也不能确定他的职位是否可以永远保持,就希望能给自己找条后路。 现在,贝尔图乔先生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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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世界上只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他可以任意动用我的财产。他确信他决不会失去。“
“为什么?”
“因为不会有一个比他更好的人。”
“你把假定当作既定,讲来讲去讲的依旧是可能性。”
“噢,决不,我讲的是必然性。 你可以行使生死大权的仆人之中,他是最好的了。”
“对贝尔图乔你有那种权力吗?”
“有。”
有些字句可以如一扇铁门一样截断一次谈话,伯爵的“有”便是这一类的字句。 全部旅程速度一致,分成八部分的那三十二匹马在八小时之内走完了一百四十四哩路。 他们在午夜来到一个美丽的花园门前。 看门人已经起身了,开着大门在等候他们,因为最后一站的马夫已来通知过他。 马尔塞夫被领进他的房间里时,在清晨两点半钟,洗澡水和晚餐都准备好了。 站在马车后面的那个仆人侍候他;同来的巴浦斯汀则侍候伯爵,他坐在马车前面。 洗过澡后,阿尔贝用了膳,然后上了床。 一整夜,他是在苍凉的潮声中合的眼。 早晨起来,他走到窗前,打开窗子,走到一个小小阳台上;在他的前面是海,是那浩瀚无垠、一望无际的大海,在他的后面是一个环绕在小树林中的美丽花园。 在一条小溪里,停泊着一艘两舷狭而帆樯高耸的独船,桅顶上挂着一面旗,旗上绣有基督山的徽章,徽章是一片天蓝色的海上有一座金山,徽章上部还有一个十字架。 这显然是象征“基督山”这个名字的,上帝使这座山变得比金山更值钱,同时它也象征着耶稣蒙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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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髑髅地,红十字代表被耶稣的神圣的血所染红的十字架,或是这个人神秘的往事中一段受苦和再生的经历。 独桅船的四周停着几艘附近村庄里渔夫们的渔船,仿佛是卑微的臣仆在等候他们女王的吩咐。 这儿,像基督山逗留一两天的任何地点一样,一切都安排得非常舒适,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惬意。阿尔贝在他住的房子的小厅里找到两支枪和其他一些打猎的工具。 在楼下的另一个房间里,藏着英国人使用的各种巧妙的渔具,他们都是好渔夫,因为耐心——所以还不曾劝服因循度日的法国渔夫们采用。时间就在打猎捕鱼中过去了,基督山的成绩非常突出,他们在林园里射死了一打野雉,在小溪里捉到了同样多的鳟鱼,在一个可以俯瞰大海的阁楼里进餐,然后在书斋中用茶。到第三天傍晚,阿尔贝因为连日奔波,十分疲倦,他躺在窗口附近的一张圈椅里睡觉,把那些运动只当作游戏的伯爵,正在设计一个图纸,准备在他的家里造一间温室。 这时,大路上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使阿尔贝抬起头来。 他在院子里看到了他自己的贴身跟班,他并没有吩咐他跟来,基督山感到恐惧不安。“弗劳兰丁来了!”他跳起来喊道,“是不是我的母亲病了?”
基督山一直注视着他,他急忙向门口奔去。 他看到他走近那跟班,跟班从口袋里抽出一密封的小包,里面是一张报纸和一封信。“这是谁送来的?”他急切地说。弗劳兰丁回答到:“波尚先生。”
“是他派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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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生,他派人把我叫去,给了我旅费,弄到了一匹马,叫我答应不见到你不停下来。 我在十五小时之内就赶到这里了。”
阿尔贝哆哆嗦嗦地拆开那封信,没读几行,他就发出了一声惊喊,浑身颤抖地抓住那份报纸。 突然地,他的眼睛变得黯然无神了,他的腿软了下去,要不是弗劳兰丁扶住了他,他肯定要跌在地上了。“可怜的青年人,”基督山低声自语道,“俗话说,父亲的罪将连累到第三代和第四代的子孙,看来这句话是确实的了。”
这时,阿尔贝已经醒过来了,他把落在汗溶溶的前额上的头发甩回去,接着往下读,然后用手把信和报纸压成一团,说:“你的马还能立刻赶回去吗?弗劳兰丁。”
“你离开的时候家里情形如何?”
“一切都很安静,但我回去的时候,我发觉夫人正在流泪。她派人叫我去,问您几时回来。 我告诉她说,我就要来找您了,是波尚先生派我来的,她最初想阻止我,但考虑了一会儿以后,她说:‘是的,去吧,让他回来吧,弗劳兰丁。’”
“是的,我的母亲,”阿尔贝说,“我就要回去了,叫那不要脸的混蛋等着瞧吧!但我需要先去向伯爵告辞一声。”
他回到刚才离开的那个房间。他已不再是刚才那个人了,在五分钟的时间里他发生了一个可怕的变化。 出去的时候他一切如常,回来却带来了一种颤抖的声音,一种狂乱的神色,一种气势汹汹的目光以及一种踉跄的脚步。 “伯爵,”他说,“我十分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也很希望能多享受些,但现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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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回到巴黎去了。“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件很不幸的,在我看来比生命还重要的事。不要问我,我求求您;请您借给我一匹马。”
“任您选用,子爵,但骑马回去会累垮您的。 乘驿车或马车回去吧。”
“不,那会耽误我的时间,而且我需要经受您怕我被累跨的那种疲劳,它对我很有好处。”
阿尔贝没走几步,象中了一颗子弹似地一仰身,倒入房门附近的一张椅子里。 基督山并没有看到他又一次虚脱,他正站在窗口喊:“阿里,给马尔塞夫先生备马!
他急着赶路!“
这几句话振作了阿尔贝的精神,他跑出了房间,伯爵跟在他后面。“谢谢你!”他跃上马背,喊道。“弗劳兰丁,你也赶紧回来。 路上换马还需要说什么吗?”
“只要您从所骑的马背上跳下来,便立刻会有另外一匹马在旁边准备。”
阿尔贝迟疑了。“你也许会认为我这次告辞奇特而愚蠢,但你不知道报纸上几行字会使一个人陷入绝望。好吧,”他把那张报纸扔下来给基度山,又说,“念一念吧,但等我走了以后,免得你看见我气得发疯。”
当伯爵拾起那张报纸的时候,阿尔贝用马刺踢了他的马肚子一下,马象一支离弦的箭似地疾驰而去。 伯爵带着一种无限怜悯的感情望着他,直到人影完全消失。 他读道:“三星期之前,《大公报》曾讽示在亚尼纳总督阿里手下服务的法国军官把亚尼纳堡拱手让敌,并将他的恩主出卖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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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人的消息;当时那个法国军官确自称为弗尔南多,但此后他已在他的教名上加上了一个贵族的衔头和一个姓氏。他现在自称为马尔塞夫伯爵,并已在贵族院里。“
这个曾被波尚大度地掩盖起来的可怕的秘密,就这样又象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似的复活了;在阿尔贝起程到诺曼底去两天以后,竟有人残酷地去通知了另一家报馆,发表了这几行几乎可以致使阿尔贝发疯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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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审 问
早晨八点钟,阿尔贝像一个霹雳似地落在了波尚的门前。仆人早已受到吩咐,领他到他主人的寝室里,主人正在洗澡。“怎么样?”阿尔贝问。“怎么样?
我可怜的朋友?“波尚说道,”我正在等候你的到来。“
“我一到就赶过来了。 不用告诉我,波尚,我相信你是守信义讲交情的,你决不会向任何人谈及那件事的,不会的,我的朋友。 并且,你派人来找我,就是你关心我的一个最好的证明。 所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告诉我吧,你是不是能猜到这个可怕的打击是怎么来的?”
“我现在可以用两个字告诉你。”
“但先把这个可耻阴谋的一切细节告诉我。”
于是波尚向那被羞辱和痛苦折磨着的青年叙述下面这些事实:两天以前,那则消息被刊出——不是在《大公报》上,而是在另一家报纸上。 更严重的是,那家报纸是众所周知的政府机关报。 波尚读到那段新闻的时候正在用早膳,他立刻派人叫了一辆轻便马车,没等吃完早餐,就赶到那家报馆去了。 虽然波尚的主张与那家报纸的编辑相反,可他们倒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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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的朋友,这原是常有的事。 那位编辑正在津津有味地读报上一篇关于甜菜问题的文章,大概是他自己写的。“啊,真好!”波尚说,“既然你手里拿着报纸,我的朋友,我就不必再说我这次的来因。”
“难道你也关心食糖问题吗?”
那家政府报纸的编辑问道。“不,”波尚回答,“我对于这个问题,完全是个外行,我所关心的是一个性质完全不同的问题。”
“哪个?”
“是那篇关于马尔塞夫的文章。”
“那真的确实是一件怪事。”
“我认为你冒了很大的危险,因为你很有可能被控为破坏名誉罪。”
“决不会的,除了拿到那则消息以外,我们也拿到了一切必需的证据,我们确信马尔塞夫先生不可能向我们抗议。 此外,把那些不值得享受国家所赐尊荣的奸恶歹徒揭露出来,也是报效祖国的一种方式。”
波尚犹如五雷轰顶,“那末,是谁来这样正式地通知你的呢?”他问道,“这件事情是我的报纸先发动的,但因证据不足,后来就停止了刊载,其实对揭露马尔塞夫先生这件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