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鬼万仙-第2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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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尔修一双鹰眼凝视阿道,阿道眸含深情,泪光晶莹,却也甚是固执。浮尔修叹一口气,手一松,那心念汇聚的长枪就此不见。阿道感激不尽,垂首道:“大哥,我。。。。我今后定报答你的恩情。”
那阿熏模样的水蛇怪半抬脑袋,低声道:“妹妹。。。。妹妹。。。。救救我。。。。我脑子。。。。乱的很。”
阿道走到近处,轻抚阿熏脑袋,东采奇喊道:“阿道妹妹小心!”
阿道微笑说:“哥哥他这幅模样,怎还能伤我?”
阿熏低声说些甚么,阿道并未听清,凑近几寸,猛然间,阿熏一张嘴阔开两尺,宛如毒蛇吞物,已将阿道脸面罩住。
阿道心下震骇,躲闪已然不及,浮尔修手掌一扬,阿熏身子剧烈扭动,这一口便咬不下去。浮尔修喝道:“我就知你死性不改!”捏紧拳头,阿熏一阵抽搐,头颅喀拉拉一顿爆响,七窍生烟,这次是彻底气绝,再也活转不过来。刚刚浮尔修刺水蛇怪要害,已在他心神中留下重创,此时催伤口撕裂,蓦然将他脑子烧成灰烬,此亦为他万古愁销的妙用之一。
阿道神色痴傻,既悔且悲,东采奇劝道:“阿道妹妹,事已至此,你忘了你哥哥吧。他委实。。。。咎由自取。”想起当年她那大哥身死场景,也不禁触景伤情。
浮尔修伸出手来,置于阿道面前,阿道心中淌过暖流,紧紧握住他的大手,轻声道:“大哥,我对不住你,我当真愚不可及。”
浮尔修道:“任谁都会犯蠢,都有割舍不下的亲情,此事怪不得你。”又对东采奇道:“他上身与一女水蛇身融合为一,怕是阴魂不散,你运血肉纵控念功夫,或可一探缘由。”
东采奇心想:“你怎地知道的这般清楚?”她本急于救人,然则这阿熏情形太过诡异,若不查清,终究不安,于是在阿道腰部与水蛇身结合之处细看,果然见有肌肤融化迹象,仿佛熔蜡一般。她陡然心生感悟,依照盘蜒所传之法,触碰那腰身血液,放入嘴中一尝,立时神魂激荡,无数思绪涌入心头。
她出神许久,这才理出头绪,浮尔修问道:“这阿熏到底中了甚么邪?”
东采奇怔怔说道:“似乎是。。。。古时那位神王。。。冤魂。。。。”
阿道问:“甚么?这神国的国主附在阿熏身上了?”
东采奇道:“是,那神王。。。。神王在我脑中泣诉,他说。。。。自己先后受人欺骗,以至于倒行逆施,葬送千秋万载,一统天下的好局。”
浮尔修“哦”了一声,问道:“他说了其中缘由么?”
东采奇道:“那是。。。。一位叫伏羲的仙人,还有两位弟子,他们来到神王皇宫中,传授。。。。传授造神登仙之法,神王依法施为,造出黑蛇巨人来,便信以为真,愈发乐此不疲。。。。他得知聚魂山有阎王,法力无边,便想自个儿也成为永垂不朽的真神真魔,花费极大力气,搜罗奇珍异兽,稀有宝物。”
浮尔修颔首道:“此节血寒道人已曾说起。”
东采奇又道:“过了许多年,神王他。。。。与阿修罗国交战,那阿修罗国王委曲求全,将自己女儿。。。嫁给神王,那女儿有‘天眼神通’,怀万般本领,无所不能。”
浮尔修心道:“果然是天眼神通,莫非那女子。。。。”
东采奇拍拍脑门,似乎也感受那神王绝望,说道:“神王想起昔日伏羲仙人所言,知道这位新王妃乃是他化为阎王关键所在,便对她千依百顺,喂她服食最珍贵灵验的圣药,想借助她那天眼羽化升天。谁知这新王妃神通远超他掌控,待他惊觉,局面已然大劣,他常常受新王妃指使,难有清醒的时候。
他急于弄清这新王妃来历,便命几位贤臣长途奔波,找寻世上最聪慧的先知,终于有所收获,得知这位新王妃。。。。。体内有聚魂山中魔皇之魄,那魔皇身躯早已消亡。。。。他。。。。曾叫做。。。蚩尤?”
浮尔修眼神郑重,身躯似有些僵硬,他苦涩道:“如此说来,那阿修罗国王的女儿,神王的新王妃,便是蚩尤之魄的化身了?”
东采奇极为害怕,似仍能体会到那位“蚩尤”王妃可怖之处,她道:“神王自知天降厄运,无可避免,于是他向那位先知求了一味毒药服下,那毒药令他身躯万年不腐,保存金身,藏于皇宫最隐秘之处,却将他灵魂驱逐体外,游荡在都城中。他本想待那蚩尤王妃回归聚魂山,自个儿再找回躯体,重整旗鼓。
但随后。。。。随后他见到一幕,令他明白了昔日伏羲歹毒用心:那伏羲借神王无尽财富与渊博学识,达成不可告人的图谋。
他灵魂出窍之后,便在宫殿中飘飘荡荡,他见到那位阿修罗国王与黑蛇巨人恶斗,惊险取胜之后,不顾遍体鳞伤,去迎接他那女儿,而他又见到。。。。伏羲藏在高塔之上,身形剧变,化作一条单足紫身的巨龙,振翼而下,口吐烈焰,将阿修罗国王身躯灵魂一并炼化,融为灰烬。”
浮尔修神色困惑,心想:“伏羲,伏羲,为何血寒不曾提及此人?莫非连她都不知么?那单足紫龙,古书记载。。。。那是。。。。那是夔龙,亦有雷神之称。”
那火焰将百里皇宫化作废墟,大火冲天,灼烧月余,那位新王妃目睹此事,面带微笑,竟似由此开悟,那伏羲巨龙于是说道:“蚩尤,神王喂你服食灵丹,助你杀尽良善,你业报已成,当归位称皇了。”新王妃盘膝而坐,身子一软,当即身亡。神王游魂见伏羲巨龙张嘴吞下那蚩尤之魄,破开虚空,步入聚魂山中。”
浮尔修身子微微摇晃,以他心智之坚,至此也不禁心头巨震:“原来。。。原来蚩尤便是由此而来,都是伏羲。。。一手造成的?这伏羲。。。伏羲有何阴谋?他为何祸害这世间?”
东采奇面露痛苦,说道:“神王极为气恼,至此想通了大半:那伏羲向他展示神迹,引他入毂,便是他早算定天意,知非借神王之缘,才能找到这蚩尤之魄。他气愤之余,无意被那夔龙火焰灼烧,游魂受创,险些毁了,便再也难以回归自己那具金身之中。
他糊里糊涂,疯疯癫癫,在皇城中游逛了数千年,这才渐渐想起原先谋划,可他心智受损,无论如何想不起该如何找回金身。恰巧。。。。他来到那地下溪谷,见到阿道、阿熏二人,他们。。。。他们有神王血统,极为纯正,那神王便想借此二人躯壳重生,他趁阿熏被那女水蛇咬伤垂危之际,钻入阿熏心脑,施展神法,将那女水蛇杀死,又借女水蛇残躯修补伤势。。。。”
阿道心下凄凉,声音苦楚,问:“随后他跟咱们出了那水门,来到古墓,放出那许多妖怪来,想要将咱们害死?”
东采奇道:“他是神王,自然而然知道这墓中机关,那些妖物也多半听他使唤。他本想将你也。。。。吃入肚子,他魂魄历经长久历练,非但可尽数复原,神力更胜往昔,可眼下已万不能如愿了。”
浮尔修略一沉思,道:“原来这古都中深藏玄机,非我所能预料。。。。好在那是太古之事,与眼下关联不大。。。”
庆虹忽然道:“尤儿妹妹的眼睛,似乎也有极大的能耐,旁人与她对视,便觉得被金铁链钻入琵琶骨,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啦,那些假冒和尚,便用布蒙住她双眼。”
浮尔修身子一晃,满脸惊讶,他道:“这是。。。金缚术,天眼神通的妙用之一,这尤儿。。。又是何人?”
东采奇道:“她是当今圣上女儿,身份非同小可。”
不知不觉间,浮尔修衣襟已被冷汗浸湿,他喃喃道:“我以为。。。此处仅有太乙,想不到。。。。蚩尤。。。蚩尤。。。。她是个小丫头?这。。。又该如何是好?”
东采奇脸上变色,问道:“那位尤儿公主也是蚩尤?这。。。。这叫人如何能信?”
浮尔修苦笑道:“但愿不是。”但无意间捏紧拳头,心中委实难以决断。
东采奇大急,追问道:“如果。。。。你真认定她是蚩尤,你会怎么做?将她杀了么?”
浮尔修心想:“是啊,我。。。。会杀了她么?我终究不能长久居于此处,她眼下幼小,可一旦遇上机缘,魂魄成长,未必。。。不会成为新的蚩尤,或是别。。。的祸患。”
他该怎么做?狠下心来,令这丫头魂飞魄散,粉身碎骨?还是慈悲心软,放她离去?
浮尔修犹豫不决,唯有祈祷那少女双眼另有异处,并非蚩尤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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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黑蛇噬魂古有之
浮尔修左右张望,见西首有一山崖,坡势极陡,又甚是隐秘,说道:“三位不必随我同去,便藏在此山中即可。”
阿道心知他此去凶险万状,如何割舍的下?但她伤重未愈,去了反而碍手碍脚。她虽曾是睿智淡然的神女,可这几天来连受挫折,身心煎熬,满怀爱慕苦恼,却又无法倾诉,心头一急,竟扑扑落泪。
浮尔修笑道:“姑娘莫要害怕,我此去必能凯旋而归,姑娘冲我大哭鼻子,反倒让我心里没底了。”
阿道娇躯一颤,匆忙擦去泪水,道:“大哥珍重,我与采奇姐姐在此等你。”
四人攀上悬崖,崖上山壁真仿佛大屏风般挡住目光,便是在此生火,也无人能察觉得了。浮尔修仍不放心,手中幻化长矛,在洞口处画一条长线,说道:“这长线中有我破魔心诀真气,无论何物通行,我皆能察觉,若形势危急,我必尽快返回。”
东采奇神色惊讶,委实不曾听闻这等奇术,但浮尔修一路上屡屡建功,不曾失手,绝非空口大话之人,到此地步,她又怎能不信?于是说道:“浮尔修大哥,你若追上敌人,不必急着动手,不妨与他们周旋,待咱俩伤势好些,便来助你。”
浮尔修暗想:“你们两个小丫头切莫赶来添乱,能在此平安无事,已算是帮我大忙了。”略一点头,轻盈一跃,转眼已在远处。这悬崖离地足有五十丈,可浮尔修倏然而下,全无难处,身手当真惊世骇俗。东采奇、阿道大感钦佩,却又难以索解:“为何他内功平平,可施展招式出来,比咱俩高明多了。”
双姝遥望浮尔修,见他身影消失在群山尽头,在远端层云之下,可见昔日神国皇城旧貌,皆是断壁残垣、荒宫废墟,残阳如血,在宫墙树木上披着一层红纱,又是凄凉,又是可怖。
东采奇叹一口气,笑道:“神女妹妹,如今只有咱们三个女子,你也莫瞒我啦,你是不是喜欢浮尔修大哥?”
阿道微觉羞涩,咬了咬嘴唇,说道:“是,我喜欢他,如今神子哥哥已死,我也不必遵从习俗,如浮尔修大哥要我,我便嫁给了他。”她从小作为教宗天神长大,性子坚毅,从来予取予求,虽在浮尔修面前难以启齿,但面对旁人,却也不想吞吞吐吐,惹人耻笑。
庆虹“啊”地一声,格格笑道:“那浮尔修大哥呢?他喜欢阿道姐姐么?”
阿道说:“我不曾问他心意,但我妈妈说。。。。似我这等美貌尊贵的姑娘,若恋上男子,那男子非欢天喜地不可。”她语气不容置疑,似是天经地义一般。
她这话当真狂妄,若从旁人口中说出,东采奇自非嘲弄不可,可她与阿道交情极深,勉力忍下笑意,劝道:“妹妹,浮尔修大哥并非寻常男子,心意坚决,若他已有心上人,你这番情意,他未必肯领会。”
阿道登时花容失色,想起浮尔修确曾说过在远处有一“娘子”,她当时见浮尔修神志不清,言辞含糊,只当是一段早已淡忘的旧情,此刻听东采奇语调郑重,蓦然慌了手脚,问道:“你听浮尔修大哥明说过么?”
东采奇支支吾吾道:“他确曾说过。。。。一些。。。。”
阿道气恼起来,拉住东采奇道:“他怎生说的?又为何会对你说?你与他怎会如此亲密?”她自幼便不曾尝过热恋滋味儿,于此笨拙生涩,又颐指气使惯了,这时一生气,便将嫉妒之情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东采奇非但全无怨气,反而心生怜惜,心想:“可怜的孩子,她这段情。。。。终究无望。可我呢?我先恋上自己师父,又恋上振英师妹的情郎,乱七八糟,胡天黑地,我又比她好到哪儿去?”神色凄然,劝道:“我与浮尔修大哥没半分。。。情缘,妹妹大可放心。其中涉及私密,我也不便多谈。”
阿道不依不饶,非要东采奇吐露不可,东采奇便含混道:“咱们先凝神疗伤,待会儿早些见到浮尔修大哥,自然水落石出。”
阿道神色冷漠,像戴了一张迥异的面具,离东采奇远远坐下,开始运功调息。东采奇长吁一口气,先替庆虹注入真气调理,随后自个儿再搬运内力,消除伤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这悬崖上愈发凄清冷静,不久雾气盈溢,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