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凤天下-第2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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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风却没注意萧凤脸色,信口说道:“主公,大家全都在说若是那蒙古大军再次逼来?咱们是不是还要逃?毕竟老是逃走,任由那些手下败将继续在外面嚣张,不然的话兄弟们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其余人虽是噤声,却是一脸期待,明显是颇为赞同。
“就是这样。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够击败对方,结果却临门一脚后撤了。这算什么道理?”
遍扫整个大堂,立在这里的那一个不是满身伤疤?
若是让他们冲锋陷阵、浴血奋战,那是毫不在乎,就是一条性命罢了,死了也就是死了,算不了什么大的事情,然而在之前洪城城的时候,他们却是转身逃了,这实在是让列位参谋部诸人感觉不满。
“成风。主公不是说了吗?目前敌我实力差距悬殊,若是继续战斗下去,只会平白无故牺牲性命,并非上上之策。这个道理,为何你还不明白?而且李明昊、史天泽正率领大军南下,届时三方合围,我等兵械又将耗尽。到时候又会如何?你有没有考虑这一点?”那常忍听闻这话,却觉得有些偏激,张口就是劝道。
听到这话,另外一群参谋也是说道:“没错。主公宅心仁厚,体恤属下,故此方才撤兵,你为何还旧事重提?”
人有性格不同,事有两极分化,虽是有人对撤军不满,但是也有人明白其中苦心,便开始解释起来了。一时间大堂人声吵杂,更是让萧凤头疼难忍,便是脑海之内整理的思路也彻底乱了,弄不清楚该怎么做。
似这种事情,她也在考虑究竟应不应该。
“闭嘴。”赵志却是忍不住,高声一喝,立刻就让诸人全部噤声,静静听着他的解释:“如今我等已经回到了潞州城,过去的事情就莫要再提。就算是现在重新调转回去,这一来一回又该浪费多少时间和钱粮?若是继续执着于这一点,反而显得尔等愚蠢,不知覆水难收。”
被这一喝,众人脸色全是黯然。
他们也是晓得此种缘由,只是眼见大好时机眼睁睁的从眼前溜走,故此还怀着甚多怨气,以至于在这争执吵闹,让人听了也倍感无趣。
“虽是如此,那我等之后又该如何行事?”
眼见诸人停歇,位于角落的高进却是问道:“毕竟那史天泽、张柔、李明昊三人尚未撤军,以他们的习性还有蒙古可汗的命令,只怕若是不彻底剿灭我等就决不罢休。若是他们领兵攻来,我等又该如何处置?”
注意到众人期颐目光,萧凤缓声说道:“诸位以为如何?”
她并非不愿意做出决定,只是数次战争都已经说明,若是以武学而论自然是一等一的强者,然而以军阵方略来说,却还是和当时名将差得太多,便是和自己麾下的这些参谋院相比,也是稍逊一筹。
不然的话,萧凤如何决定成立参谋部,不就是为了弥补自己这一方面的缺陷?
“那蒙古大军虽是强横,然而成分混杂、更兼令出多头,定然是难以统协。而潞州附近除却了盘秀山横水镇之外,也就只有当初赫和尚拔都的进军路线。当然,也可以经过东边涉县而来,然而此路路途遥远须得耗上月余时间。所以我认为那史天泽会由北方经过榆社、武乡县如沁州,进逼襄垣城。而那张柔、李明昊则会在沁水和川汇合,然后东进走昔日李守贤进军路线,攻击长子县,进而形成合围之势。”
赵志缓缓解释起来,而在地图之上,对方可能的行军路线更是清晰无比。
成风顿感气恼,低声骂道:“这不是和之前一模一样吗?打了一年多了,结果又回到原地,这算啥事啊。”
也不怪他气恼,毕竟努力了近两年的时间,期间更不知晓牺牲多少士兵,然而打死打生却发现又回到原点,是谁看了都会生气的。
“名将所思大抵相通。”赵志亦是无奈摇摇头,继续解释道:“当日我等若非有火炮相助,趁着赫和尚拔都重伤时刻强攻榆社城,不然的话是断然无法胜利。当然,这一次对方有备而来,若是依仗火炮之威,只怕是难以奏效了。”
“兵分两路吗?这是要彻底掐死我们啊。”坐上上首,萧凤心有余悸。
以赤凤军的实力,若是和任何一支军队对抗,都能够确保抵抗甚至是击败对方的实力,但是也不可能迅速取得胜利。
若要对抗张柔、李明昊两人,则必然要放弃沁州的防守;若要对抗史天泽,则必然要放弃长子县的守护;而在战争之中,时机向来瞬息万变,一个拖延就会唤来全然不同的变化。
而且若是分兵的话,则赤凤军实力定然会迅速削减,反而无法对抗任何一支军队。
顾首顾不了尾,顾尾顾不了首,真真是让人徒呼奈何。
“没错。正是因此主公,我认为如果有必要的话,或许我们做好放弃潞州城的准备!”赵志神色黯然,沉寂许久之后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就和当初赤凤军在太原城面临三路合围时候所做出的决定一样,他在仔细思考之后才发现当初萧凤所做出的战略完全是对的,既保留了赤凤军的有生力量,也在数次战斗之中重创了敌人的力量。
当时候太原城还只是刚刚占领,根基不稳所以不会引起民间反弹,而且还有潞州可以作为后撤之地。
纵使如此,萧凤也是花费了好一番话语和周折,方才让众位士卒相信,并且愿意继续跟随她左右。
但是潞州城却不一样,这里是赤凤军起家的地方,也是大多数士兵的家乡,更是他们昔日里成长的地方。然而这个时候,他们所需要做出的决定却是放弃自己的家,丢弃那些无法行动的孤儿寡母,如斯行径却和牲畜有什么区别?
“放弃潞州城?那你要我们还前往何处?”成风低声喝道:“你要我离开。我还不如战死在这里呢。”
赵志颤着声回道:“天大地大,总会有生活的地方的。”
“哼!一派胡言。”成风更是忍不住,高声喝道:“还是说你今天在这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放弃这个曾经养育我们成长的故乡吗?”
面对众人锐利目光,赵志只好阖目养神,浑然不理外界变化。
常忍在一边看着心疼,又是劝道:“我相信赵参谋长定然有自己苦衷,不然的话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
“苦衷、苦衷。每次都说这个,我都听腻味了,能不能换一个说辞?”被这一喝,成风反而更加不耐烦,又是骂将起来。
被他这一挑拨,整个大堂全都是骂声四起,已然已成菜市场之乱象。
“全都闭嘴。”
忍不住,萧凤终于开口喝住众人。
若是这般争执下去,不仅仅所谓的事情解决不了,反而会令参谋部众人之间矛盾越来越大,反而不妙。
萧凤了解这点,当机就调转口径,又重新圆过去:“此番会议只是总结过去,并非决定接下来的动作,至于放弃潞州城之事实在是太过荒谬,暂且搁置容后再议。你等先行回去准备功课,莫要忘了那敌人随时随地都会过来,知道了吗?”
一番训斥,她也是感觉心思繁杂,只好起身自座位之上离开,回转自己的闺阁之内。
如今事物实在太多,萧凤自知能力有限,虽是百般思索终究没有破解之法,如今时候完全是趟着石头过河,根本摸不清楚未来的脉搏。
对此情况,她也只能选择暂时搁置了。
至于未来,还是等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十八章人心易散烟花冷,月冷霜冻论党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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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亭榭,冰霜满地,只留一片静谧之地。
溯水如镜,倒映垂柳,更显几分安逸之色。
于楼阁之中,却有一人悄然坐于石亭之内,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远方。
仔细一看,不是萧凤又是何人?
只是她这时却是除了戎装,身上只穿一件淡黄色濡裙,褪去了白日的端庄典雅,如今的她却更添几分怨怒愁容,正如那久藏闺阁之内的大家闺秀,对那始终困住自己的红墙绿瓦充满着悲怨。
纵使她并非那等只能静等他人安排一切的官宦女子,然而如今时候这左右无门、进退无路的困境,却依旧让萧凤倍感痛苦,只觉这天地之中,处处都是尖刀利刃,逼得她不得不步履艰辛、坎坷而行。
怔怔望着那平静水面,萧凤不禁将自己放空,这才感觉到片刻的宁静。
恰逢此刻,于远处却有脚步之声传来,微光轻轻摇曳,却是照亮了眼前的道路。
一下又一下,倒是让萧凤转动目光,怔怔看着那摇曳的灯烛:“是宇文威?”
似有惊讶,那人顿时停住脚步,低声问道:“是萧统领?”
“没错!只是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你为何还不曾睡?”秀眉微皱,萧凤问道。
这条道路乃是收藏府衙卷宗的文一阁到官员休憩的北厢房的道路,而在这深夜时候,一般人早已经洗漱完毕,却不知为何宇文威竟然劳累到现在,也未曾回去?
立住脚步,宇文威缓缓说道:“只是有一些事情还未处理完,所以拖了一些时间罢了。”
“原来是这样。”淡淡应道,萧凤心思却浑然不在这里。
“没错。只是不知主公深夜站在这里,究竟有何事情?”这才放下心来,宇文威只在远处立着,却是微眯着眼睛看向那石亭之内的少女。
虽是知晓远处那人正是白日时候于大堂之上挥斥方遒的赤凤军统领,但是今夜在月光之下,萧凤却褪去了最初的模样,就似一个为着春天逝去、鲜花易落而悲伤的寻常少女一样,惫懒至极的倚在石亭之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睡不着,所以起来看下风景。”拍了拍石亭,萧凤低声一叹,却道:“你既然不曾睡去,不如且随我说上几句话?”
“恭敬不如从命。”将手中灯笼挂在一边,宇文威信步走入石亭之内,正襟危坐落在石座之上,忽然问道:“你是在为白日时候他们的争论而担忧?”
“差不多吧。”淡淡回道,萧凤并不愿意多做阐述:“都这个时候了,若是还争论这些东西,你不觉得很无聊吗?为什么他们就不愿意将精力放在别的方面,反而在这里争执?”
一想到自己部下为这这些事情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场景,萧凤就倍感害怕,若是她不将其控制下去,只怕这所谓的争执或许会衍生出更大的灾祸来。
轻轻一笑,宇文威却一脸淡然:“人固有私,私心一起、争执亦起,这些事情不过寻常,迟早是会发生的。”
他久历南宋官场,对着派系斗争、党争倾轧实在是司空见惯,根本就是见怪不怪了,所以对参谋部诸人的心思也看的通透,更明白此刻他们所遭遇的危机。
“可有方式解决?”萧凤凝眉问道。
“没有!”摇摇头,宇文威回道。
萧凤却不罢休,继续追问:“真的没有?”
“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你不会喜欢的。”宇文威不禁撇撇嘴,冷笑道。
“不会喜欢?你为何能够确定?”萧凤却生出几分恼意,逼问道。
“当然能够确定。”宇文威似有所动,眼眸之中忽的闪过几分狠辣:“只需要你敢下定决定,自然能够做到。只是此法若是擅开,那之后的局势只怕会更加危机。而赤凤军是否能够涅磐重生,我也没有多少把握。”
萧凤不禁皱眉,却是恼怒起来,低喝道:“是什么方法?”
“杀!”
嘴唇一碰,这字立时迸出,却是让萧凤整个惊住,漆黑瞳孔不住颤抖,便是脸色也透着几分苍白,于脑海之中忽的闪现诸多场景,她却莫名感到有些兴奋,以至于脸颊之上也泛起红潮。
“杀?”
“没错,杀!凡是不尊你命令的——杀!凡是不遵守赤凤军军规的——杀!凡是敢于背叛的——杀!只要你敢杀,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宇文威张口便道,只是这话语之内,竟然是字字皆杀,却是让萧凤透着难以置信看着眼前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南宋官员。
“若是错杀无辜,又该如何?”
深吸一口气,萧凤努力平息着心头的怒气,又是重新恢复平静,只是一缕微风拂过,却将那平静水面吹出无数涟漪,柳叶漂荡且动且静,更有几片叶子飘然落下,纳入水流之中,一上一下最终沉入湖底,不留丝毫痕迹。
若是敌人,杀了就是杀了,无须任何同情。
然而若将刀枪对准身边战友,萧凤却实在无可想象。
只是宇文威又是一声冷哼,打破了她的幻想。
“无辜?你真的认为有人是无辜的吗?”
“你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