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躯-劳伦斯传-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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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这种感受。要不是冬天。我们真想明天就回到牧场去。我对人们感到如此的厌倦
——人,人,人,以及所有这些骗人的废话,不管怎样,还夹杂着政治的和自以为
是的偏见。——所以,我们可能会在这里找一间屋子住上一两个月。谢天谢地,我
的胸腔和嗓子都好一些了,因为这里的空气温暖柔和。
我想在这个冬天巩固一下,下一年可以在牧场上呆得晚一些……
布雷特的托比丢失了,现在已经让一位白铁匠为她作了一个替代物,形状像个
漏斗:她使用它时在当地人中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的身体机器工作得非常顺当,
以致没有耳福了。——弗丽达当然思念着她的牧场和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也确实如
此。
四天以后,劳伦斯夫妇从弗朗西亚旅馆搬了出来(布雷特留在那里),住到了
一位英国牧师理查兹教父的家中,他是英国驻墨西哥城副领事的兄弟。他在比奥苏
拉大街43 号的房子在《墨西哥的早晨》的散文中被描述过,那里有“黄花伸过天
井的院墙,还有摇曳着的、泛着红光的叶子花,以及如火如荼的猩猩木。”布雷特
说劳伦斯认为沃克萨卡要比查帕拉原始得多,后者已经“游人涉足过多了”。但沃
克萨卡的印第安人使他感到恼怒,因为他们朝他指指点点,并窃窃私语道:“外国
人,外国人!”劳伦斯开始写作《癫狂的毒蛇》。布雷特帮他打字。弗丽达对布雷
特变得越来越敌视了,虽然布雷特住在旅馆,但还是设法与劳伦斯呆在一起,他们
俩人曾好几次去沙漠,坐在灌木丛下,写作或画素描。一天傍晚,劳伦斯在和布雷
特以及一些当地的盎格鲁殖民者喝了一些酒后,回家迟了,弗丽达便大发雷霆,她
对劳伦斯说她不再希望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那个布雷特”,他开始很为难,然后
便想开了。他给布雷特写了一封她认为是残酷的信,信中叫她打点行装动身离开。
她拖延了几天,于是弗丽达去了旅馆对她大发雷霆,说劳伦斯和布雷特有暧昧关系。
布雷特离开了那里,去了墨西哥城,再从那里去了陶斯和牧场。
与此同时,劳伦斯给莫里写去了言辞激烈的信,嘲笑他的《阿德尔菲》和此刊
物上登载的一切。“你若不是继续推你的独轮车在剑桥演讲并使内心变得越来越阿
谀柔弱,就是与你自己打一场硬仗,使自己振作起来,坚韧起来,将你的多愁善感
扔到阴沟里去,像一个战士一样去正视这个世界。——当然,你不会这样。”这时
候,劳伦斯自己也正要准备“打一场硬仗,”在1925 年2 月完成了《癫狂的毒蛇
》,作为他三部领袖小说中的最后一部(前两部是《袋鼠》和《阿伦的杆杖》),
《癫狂的毒蛇》是他所有长篇小说中的一次最大的失败。
他在墨西哥没有找到真正的“领袖”,为了塑造他的唐·莱蒙,他显然是从那
位他不喜欢的乔西·伐斯康赛罗斯的生平中汲取素材。当然,唐·莱蒙的一部分也
是他自己,还有赛普里阿诺将军也是这样。在三年之中,劳伦斯便否定了他小说的
主题,在1928 年3 月13 日他在给拜纳的信中谈到此书时说,“这位众人之首是
过了时的人物”。
然而,即使不喜欢这个主题的读者也承认,《癫狂的毒蛇》中有许多劳伦斯最
好的文笔,其中有墨西哥的热烈丰润的色彩;他在第一章中,就从斗牛中抓住了这
个国家充满暴力的表层——种古代宗教礼仪的商业化堕落——以及书中结尾处对唐·
莱蒙庄园的攻击。这后面的一段描写,是受一次相似事件而写成的,此事件就是指
那些觉得私有财产国有化的进程不够快的激进的“农民们”对一些大庄园发起的攻
击。在墨西哥城,就在劳伦斯开始写作《癫狂的毒蛇》最后一稿之前,他从纳托尔
太太处听说了她的朋友罗莎莉·伊文斯在几个月前死去的详细情况。伊文斯太太是
一位英国妇人,其庄园曾好几次受到围攻,最后她在普埃布拉城附近遭埋伏被杀,
劳伦斯前些年曾在这个城市生过病。
《癫狂的毒蛇》中的景色,土灰色中点缀着红色的木槿,不时又被柳树的绿色
所柔化,大声呼唤着暴力和死亡,这些景色十分精彩地跃然出现在纸上,贯穿全书,
将读者身临其境地带到了墨西哥:“好像近在眼前,参差不齐地摇动着的香蕉树,
突兀的山丘上肃然静立的仙人掌,左边是一座大庄园和苦力们方盒似的小泥屋。”
或者:“早晨晴朗而炎热,那淡褐色的湖水十分宁静,像一片幻影,人们在岸边移
动着,在遥远处,像一些小白点:那些小白点似的人形跟在驴子后面的尘烟之中。”
或者:“湖水的颜色根深,像一座巨大的矿井。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在芒果树林上
掠过,发出一种撕裂声,好像有些羊皮纸被撕碎了。”或者:“她可以看到萨于拉
;那教堂的刻着白色沟槽的双顶,方尖塔状的尖顶伸过了胡椒树梢;在远处;站着
一座孤零零的小丘,山上有一些干枯的灌木丛,非常显眼,有些像日本山丘的样子
;再远处,是绵延起伏的,主脉幽蓝,侧翼缓坦的墨西哥山脉。”或者——书中诸
如此类的描写比比皆是,带着墨西哥的热气,气息和色彩。然而,那里也有“另一
种墨西哥”,那神圣的阿兹台克众神通过唐·莱蒙和赛普利亚诺的摸似而复活,还
有那位作为他们的不坚决的补充成员的欧洲妇女凯特。
对此书的最终印象是一个蹩脚的歌剧脚本中有一段华丽的音乐。也许对《癫狂
的毒蛇》的最尖刻的批评是阿尔多斯·赫克斯利的《在墨西哥湾的远处》(1934
年)中结尾处的那段话了。在他的朋友劳伦斯去世三年之后,赫克斯利去中美洲和
劳伦斯在墨西哥住过的一些地方(沃克萨卡、普埃布拉、墨西哥城)进行了游访。
此书与赫克斯利的其它所有的游记著作一样,充满了敏锐的观察力和对美丽景色的
赞美;此书也记录了幻想的破灭(在《加沙的无眼人》(1936 年)中进行了虚构
性的描述)。赫克斯利在《在墨西哥的远处》的最后几页中省略了他最后的幻灭,
这时他已经在离开墨西哥的船上读着《癫狂的毒蛇》。他意识到了“一段段对事件
作的精确的描写。”但在读了占全书的前三分之二的,经过娴熟的艺术处理的内容
之后,他发现剩余的那一部分显得支离破碎,因为劳伦斯对故事失去了信念。劳伦
斯心中充满了疑惑,又“不得不强扯着嗓子叫下去。但他越是叫得响,他就越不能
使他的听众信服。”另外,《癫狂的毒蛇》中充满了明显的矛盾。在凯特遇到唐·
莱蒙之后不久,他对她说,“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无自由可言,除了上帝他自己…
…
当一个男子一无所有,只有他的意志要维护时——即使是他的善意——结果总
是恃强凌弱。布尔什维克主义就是一种恃强凌弱,资本主义又是另外一种:
自由是锁链的一种变化。这些话听上去很像R ·L ·索马斯在《袋鼠》中的议
论,在澳洲时,他在政治思想方面达到了一个顶点。唐·莱蒙继续说道,我已经意
识到,不管我有多少才智,我的意志只不过是这个地球表面上的多余之物,其他人
的意志则更加糟糕。”这些言辞出现于第四章《是去还是留》,此标题指的是凯特
的优柔寡断。
但她还是留下了。大半是因为那位风采迷人的小赛普利亚诺吸引住了她。但到
了第14 章,凯特看到莱蒙和赛普利亚诺使旧神复活的行动主要是一种意志的显示,
总之:“从她心灵深处对这种纯粹的意志显示产生了一种厌恶,……老是意志、意
志、意志、毫无自责或怜悯。对她来说,这便是美国:
所有的美洲人。绝对的意志。”她留在那里,但并不是情愿的,全书的最后一
句则又是劳伦斯特意留下的不是终结的终结。“你不愿让我走!”书中还有一些不
为凯特所知的阿兹台克主神复活的情况,尽管书中的大部分情况是她所经历过的,
在莱蒙和赛普利亚诺举行神秘的血缘兄弟关系盟誓仪式时,她当然没有在场。更重
要的是,她可能并不真正知道赛普利亚诺和他的士兵们离开国家后在外面的行为:
他动作敏捷地追赶匪徒。他剥光了他的俘虏的衣服,再将他们捆绑起来。
但如果他觉得一个俘虏是个勇敢的人,他便会让他宣誓入伍。但当一个俘虏看
起来是个无赖、是个奸诈的歹徒时,他便用刺刀戳进他的胸口,说道:“我是红人
赫伊兹洛帕奇利,此刀的主人。”也许,让赛普利诺借用一个神的名字并没什么特
别的过错,然而,是什么给予他这种权利去表现一个像神一样的生死裁决?在这里,
劳伦斯确实离法西斯主义很近了,这是他所不喜欢的(关于对劳伦斯有法西斯主义
倾向的指控在本书的其它地方有答复),同样地是相当愚蠢的。当那些信奉阿兹台
克神的人们在唐·莱蒙和赛普利亚诺的率领下,将天主教的标志抬出教堂时,莱蒙
妻子的歇斯底里般表示反对的喊叫声的情节显得很做作。但是,如前所述,《癫狂
的毒蛇》在描绘真实的墨西哥中有一种魔力。其中,有许多是描写那些身穿白色服
装的人们晚间在广场上同唱阿兹台克神赞歌,然后在全城响起低沉的轰隆声的情景。
但此书也有它的赞美者,劳伦斯的天空中有两颗本来相距遥远的明星,凯瑟琳·
卡斯威尔和梅宝·道奇·洛汉认为《癫狂的毒蛇》是劳伦斯的杰作。
一位颇有名气的批评家,威廉·约克,汀道尔,曾在《D ·H ·劳伦斯和他的
母牛苏珊》(1939 年)中开玩笑地谈到劳伦斯与一头母牛的“神秘的关系”,他
也认为《癫狂的毒蛇》是劳伦斯的最好的长篇小说,厅道尔教授在1950年此书的简
装本的序言中又对它作了称赞,他在序言中说《癫狂的毒蛇》是对现实感受的出色
的隐喻。由于受到地方和当时政治的局限(有关这一点此书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
噩梦般的景象),那种感觉是对所有事物的惊异之感,——甚至于这种政治。凯特
总是在呼唤着这种魔力和惊奇。她的故事便将这种魔力和奇迹带了回来。”在《D ·
H·劳伦斯杂记》1959 年)中,贾斯恰·凯斯勒称道了《癫狂的毒蛇》中的神秘人
类学的特征,L ·D ·克拉克的《躯体的黑夜》(1964 年)整本书全是赞美之辞
(此书同样也是一部极有价值的旅行报告,其中有许多与劳伦斯有关的墨西哥各地
的照片),基斯·萨加在其《D ·H ·劳伦斯的艺术》(1966 年)中对此书作了
一个中庸的评价。
还有《D ·H ·劳伦斯小说中的冲突》(1969 年)此书是从利兹大学的一篇
博士论文演变而成的,著者只署名为由迪斯塔,此人认为劳伦斯是个圣人,不可能
有什么失误,故对他,尤其是对《癫狂的毒蛇》这部“奇特而重要”的作品不宜作
文学批评。但许多其他的劳伦斯评论家不喜欢他的这部墨西哥小说,他的最热情的
支持者,F ·R ·利菲斯发现“在此书持续不断的,认真执着的意图中,《癫狂的
毒蛇》似乎是一种假货。”在70 年代,美国大学教授劳伦斯作品的教师发现,他
们的学生们都喜欢《癫狂的毒蛇》,也许这就像他们的许多同代人都喜欢卡洛斯·
卡斯塔内达的书(描写的是一个唐·璜而不是一个唐·莱蒙)以及像马哈拉加·齐
这样的头面人的。然而,劳伦斯本人的包含诗意而又平常的言词经常会而且继续会
将许多充满诗意的智慧传输给后代人。
在劳伦斯快要结束《癫狂的毒蛇》一书的创作的时候,他的病情变得异常严重
起来,在他刚刚完成此书不久,在2 月7 日,他写信给威廉·赫克,“我的这次旅
行很不走运: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不会再到墨西哥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老
是不见好——曾想这可能是老感冒的后遗症——果然如此,还伴有疟疾。我看过医
生,注射了大量的奎宁,自己觉得像个废人;但已经好多了。”然后,他最严重的
旧病又一次复发了,他对弗丽达说她可以将他埋葬在当地的墓地里,但她苦笑着说
:“不,不,那个墓地太丑陋了,你别去想它。”就在这个时候,一次地震几乎毁
坏了他们的房子。劳伦斯和弗丽达搬进了当地的一家旅馆,弗丽达也病倒了。
终于,在2 月底,他们在炎热中乘上了一趟去墨西哥城的火车,准备在那里转
途去英国。厄尔费尔德医生当着劳伦斯的面直率地告诉弗丽达:“劳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