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躯-劳伦斯传-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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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只爱你,我的超然独立也没有了,我只爱你。其它一切都微不足道。与你在一
起生活将是无比的丰富充实。现在我知道了。”这段话具有特殊的意义,因为在后
一年中,劳伦斯在《爱情诗》中发表了那首《倍·亨奈夫》,后来又未加修改地收
入了1928 年的《诗集》:“小河在暮色中铮铮淙淙,/ 天空是疑惑惨淡的愁容,
/这几乎是狂喜……”在进一步描述了他的心境之后,诗这样结尾:
你是呼唤,我是回声,
你是希望,我是满足,
你是长夜,我是白昼。
还要什么?这已够完美。
这已是完美无缺,
你和我,
除此还需什么——?
奇怪,尽管这样我们还如此受苦!
16 年以后劳伦斯说,这首诗对他来说是一个有重要意义的新的开端。在《诗
集》的手记中他写道,《倍·亨奈夫》一诗是他的《瞧!我们过来了》中一组诗作
之首(在诗作中他是这样编排的);而其它一些早期的诗作则“属于英国和死亡的
经历”。所以,在莱因兰这里,经过与弗丽达在英国,曼兹和特里尔三个阶段的经
历之后,一个崭新的劳伦斯出现了,一个更加有经验的男子汉和情人。他看到生活
是美好的,但他并无那种情感的幻想,即认为生活和爱情可尽情享受而没有痛苦—
—那只是一种幻觉而已。当他在黄昏时分在流水淙淙的塞格小河旁写明信片的时候,
劳伦斯正开始摆脱他的过去。
他只是在开始这样做,这种摆脱,与所有的男人们一样,总不是完全彻底的。
但是,他与弗丽达的关系,以及对他当时正在创作的书——《儿子和情人》的
精力倾往——使他能够超越他过去的残缺不全的部分并去正视生活,去“走过生活”。
在沃德布劳尔,一个仍然使用公牛的古老村庄,劳伦斯继续着他的小说创作
(他告诉弗丽达说他感到内疚),在莱因兰的风景地带漫游,匆匆忙忙地写着信,
并和他的“表妹”哈娜调情。
他在给爱德华·加纳特的信中谈起过哈娜,她是个处于绝望之中的将近30 岁
的女人,嫁给了一个索然无味的男人;现在她爱上了劳伦斯。他对加纳特说,除了
弗丽达他对其它任何女人都看不上眼,他对弗丽达只说哈娜“越来越喜欢”他了,
而他只是在微醉的时候与她调调情。然而,哈娜对劳伦斯与日俱增的“钟爱”显然
对劳伦斯有利。他至少能够向弗丽达投去一些不愉快的暗示,她当时正吹嘘说她在
曼兹受到了她的情人们的包围。更重要的是,劳伦斯与哈娜的逢场作戏使他对爱情
有了更深刻的见解:“当一个人觉得他的感情——性欲——不再是一种漫无行踪的
东西,而变得沉着,冷静时,是十分有趣的。我认为,当一个人恋爱时,他的性热
情会变成一种冷静,稳定的力量,而不是一种狂风暴雨。情欲,几乎能使人发疯,
却远远不算是爱情。
我在意识到许多我以前从未想到要去意识的东西。看看我寄给你的那首诗——
我再也不会给你写那样的诗了。”他们下一次的会面一定是庄严的,一定有一种尊
严;“再没有躲藏和遮掩。”若没有弗丽达,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但他需要
让他患病的灵魂得到疗养,康复一段时间,然后;他才能“将它调动起来,再与她
一起生活……那将是一次婚礼,而不是一次会面。”弗丽达后来说,当时她正处于
那样的一种理智和感情的混乱之中,以至于无法体会到劳伦斯信中的感情的深度:
“我所想的只是与他在一起并得到安宁。”劳伦斯在5 月24 日起程去了慕尼黑,
在那里过了一夜之后,他和弗丽达南去23 英里,终于在布尔堡渡过了他们一个星
期的蜜月。许多年以后,在1929 年, 劳伦斯写信给他的朋友麦克斯、莫尔,
“DieFriedaundichhabenunserZusammenlebeninBeuebergimIsarralangefangen…inMai1912
——undwieschoneswar!”(德语:弗丽达和我一起来到了伊沙托尔附近的布尔堡
——在1911 年5 月——我们多快活呀!——译注)
在当时,劳伦斯对加纳特说:“那河上结起了冰。巴伐利亚的村庄洁白而使人
愉悦,教堂是巴罗克式的,高高的塔尖,白色的屋脊上竖着黑色的尖顶。每天都感
到十分的美满。弗丽达和我散步,走得很远很久,道路旁有许多许多的阿尔卑斯山
区的花,金莲花,报春花,百合花,兰花——会使你手舞足蹈……我们同涉水于可
爱的小溪,我们多快活呀!(Undwieschoneswar!
德语,见前注)
他也毫不掩饰地告诉霍普金太太,说他是那样地爱着弗丽达以至于不想谈论这
件事;以前他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而现在,这个世界变得“奇异而美丽,妙不
可言。生活可以是这样伟大,——神圣超绝,生活可以是这样,感谢上帝让我证实
了这一点。”是的——但这里有很多的异议。因为,尽管我们有爱的狂欢和壮美的
景色——“奇怪的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感到痛苦不堪!”——弗丽达为她的孩
子感到伤心,当劳伦斯对她进行劝导的时候,她便问,他要希望她成为怎样的一个
不近人情的母亲?在写于布尔堡的《瞧!
我们走过来了!》诗中,《她回顾往事》的一首里,那个男人责备那个女人做
了命运的妻了;她的吻充满了刺激;在巴伐利亚,蒂罗尔的迷人景色中,她向英国
眺望。然而,那位男人觉得她在根本上是与他同在的;她从未“太顾及”过去——
她有“十分之几或更多些的时间”在回顾过去,但并不一味如此:“不管怎样,对
你的咒骂仍留在我心中,/ 像一个深深的,深深的烙印。
/这诅咒是指向所有的母亲。”因此,他们并不是在爱河中涉水;如果白天经
常是充满了阳光、鲜花和欢乐的话,痛苦则充斥着黑夜,因为劳伦斯也受到往事的
制约。《瞧!我们走过来了!》中一系列的诗反映了——或更确切地说是折射了—
—这欢乐与痛苦之争的经历;这一系列诗并不是一个纪录,而是劳伦斯把在他们共
同生活的开始5 年中发生的情况和他的感受,以及他所知道的弗丽达的感受翻译成
了诗。
《瞧!》一组诗几乎是纯粹的表白。但是,其中许多篇除了现实的成份外,在
本质上是symboliste(法语:象征性的),常常用暗示来指意,而不是平铺直叙。
在这里,不管怎样,这些诗将被认为仅仅是自传性的表现,展示了劳伦斯和弗丽达
关系的具体细节。有些诗题表明了这画面的“阴影”部分:《哦,——我将不再是
男人》;《肢残体缺》;《失魂落魄》,《失落和孤独》;《一个无人爱的男子之
歌》,《痛苦》;《一个坏开端》;《她为什么哭泣》;《傻瓜》——这些标题应
该和那些另有暗示的诗相提并论,例如:《早餐桌上的玫瑰》和《黄昏的小鹿》或
与另外一些绝然不同凡响的诗作相对《天堂重入》;《一个走过来的男人之歌》;
《新的天堂和大地》;《天堂乐土》——即那些在组诗中稍后出现的。仅这些标题
就可使我们对他们关系中矛盾的两个方面略有所知。但是,除了在《瞧!》所有的
诗中表现出来的那种紧张和对立之外,这些诗确实有所突破,进入了一个“新的天
堂和大地”。因为这些诗基本上是属于婚礼预祝歌——是写得极好的婚礼诗,是婚
姻的颂贺,爱情的赞美。在与弗丽达共同生活的第一年之末,劳伦斯写信给霍普金
太太说,“我将永远是一个爱的信徒”,而他的全部生涯和他的生活准则正好符合
此言。
在布尔堡渡过了一星期的蜜月之后,劳伦斯和弗丽达北上,去了依萨的阿依金。
黑德尔堡的阿尔弗雷德·韦伯教授,即麦克斯·韦伯的兄弟,在弗丽达的姐姐艾尔
丝的纵恿下,借给了他们一所农舍式的寓所上层的一套房间,此房子的楼下在当时
开了一家铺子。韦伯的这套房间由四个小房间和一个厨房组成;这两位房客在阳台
上用餐,芳伦斯还在那儿写作。他觉得穿着睡衣在那阳台上吃早饭十分高雅,但他
肯定地对弗丽达说,当她穿着晚睡衣时并无这种雅致。“她的体型像一个姣美的茹
宾斯(茹宾斯1577—1640,荷兰画家)的妇人像,他对加纳特说,“她的脸型几乎
是希腊式的。”劳伦斯和弗丽达在阿依金一直侍到八月份,他们在那里的经历是布
尔堡的重复,他们感情的钟摆在幸福和痛苦之间摇摆,他们的争吵几乎成了一种仪
式性的格局:在一段时间的欢乐之后,弗丽达便会想起孩子们,逐变得悲伤起来;
劳伦斯便会对她说,他将让他们母女生活得更好;弗丽达会感到踏实一些,但她表
现出这种情绪之前,劳伦斯会桃剔说她并非真的惦记“那些小家伙”。然而,他说,
他己将弗丽达“钉在了”他的大车上:在阿依金的那两个月就是那么重要。随着那
些在阳台上的日子的流逝——下面的路上小公牛拉着货车在行驶,麦田的地坡向河
边倾斜,在远处的堤岸上有一片长着丛林的低洼地,后面是高耸的山峦——是阿尔
卑斯山脉的起缘处,——劳伦斯和弗丽达之间的爱情就是在那个壮美的背景中深化
起来的。
虽然弗丽达后来成了一个出色的厨师,但在这里的时候下厨做饭的却是劳伦斯。
他们吃浆果和鲜鸡蛋,黑面包和啤酒。同时,劳伦斯的创作进展得很快。在沃德布
劳尔时他开始修改《保尔·莫里尔》的稿子——当他离开那里时稿子只剩下10 页
了——他到阿依金不久便将稿子寄给了海因曼。他一直以为海因曼拒出此书,因为
他认为那是一本不洁之书,劳伦斯让加纳特将手稿寄给达克沃尔斯的出版社;稿子
于7 月25 日寄回给了他,并附有加纳特的便条,劳伦斯答应“拼命地”进行改写,
从第二天就开始;他估计第三稿将化去他三个月的时间。这是一个十分精确的预计,
尽管穿越阿尔卑斯山化去了他一个月,劳伦斯在11 月13 日于意大利完成了这一
稿,达克沃尔斯出版社在第二年就按此稿将书出版了。
在劳伦斯离开伦敦的那个月(1912 年5 月),《侵入者》便问世了,加纳特
将书评寄到了德国。大部份的评论文章都友好地表示失望。“假如这是其他任何人
的作品,也许会使人满意。”伦敦的《星期六评论》说,“因为这不是一部平常的
小说,我们好几个月来一直在满怀希望地等待。《雅典女神庙》和《卡拉玛佐夫兄
弟》两杂志对《侵入者》进行了联合评论——就在当时由加纳特夫人进行了翻译—
—对这年轻的作者大加赞美,并把他与杜斯妥耶夫斯基相提并论。劳伦斯小说中的
一些情景使这位匿名的评论家联想到了“最好的俄罗斯流派”;对西格蒙的自杀和
尸体被发现的描述具有“杜斯妥耶夫斯基式的诗一般的现实主义情调。”《英文周
刊》在它的“本月新书”栏目里尽可能地对劳伦斯客客气气;“《侵入者》是他的
第二部小说,如果说作为一部故事,此书有些不尽人意的话,但作为一篇文章,此
书无疑是成功之作……这是一个自有风格的作家。我们还必须得等待作者的回音”。
不知道这篇评论是不是由《英文周刊》的主编,奥斯汀·哈里森,还是(可能)
出自他的助手诺曼·道格拉斯之手。
这些便是英国的评论。劳伦斯直到秋天才读到那些来自美国的评论,他当时到
了意大利。米切尔·肯纳利出了美国版,1912 年11 月17 日的《纽约时报》发
表了一篇很长的评论加以赞扬。评论的标题是《杀人的女人》,文章着重对海伦娜
这个小说中的新型人物进行了评论:“《侵入者》不仅仅是现代严肃小说中最坦诚
的作品之一,而且几乎是这些小说中的最佳之作……
毫无疑问,普通小读者会认为《侵入者》平常无异和丑陋偎亵,但普通的读者
根本就不应该去读它。”早些时候,当劳伦斯和弗丽达还在阿依金的时候,《诺丁
汉郡卫报》——好像知道他们的情况似的——将评论标题为《应受指责的旅行》,
对此,弗丽达比劳伦斯更加会心地大笑了一番。
对这一本书,他当然要比他所期望的写得更好一些;是他从休佛的阵营转移到
加纳特的阵营的一次不小的成功。加纳特也许对《侵入者》不太满意,尽管他还是
比较友好地接受了它,他现在在等待着《保尔·莫里尔》,在一开始劳伦斯就许诺
过,此书将和《白孔雀》是同一格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