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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交际花盛衰记-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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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大海一样。
    “天哪!他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他是否想跟那个地狱神讲话?那个人对他来
说是守护神,他此刻正藏身在欧罗巴住处和亚细亚住处之间的一个阁楼里。”
    艾丝苔脑子里净是这些折磨人的念头,她几乎没有听见音乐。男爵把他的“天使”
的一只手握在自己手里,跟她说着波兰犹太人土话,那词尾的怪音无论读起来还是听起
来都会叫人头痛。所以完全可以相信,男爵说些什么,艾丝苔根本没有听。
    “艾丝泰(苔),”他松开她的手,微微不高兴地推了推它,“你莫(没)在听我
说话!”
    “男爵,瞧您,您谈情说爱也跟讲法语一样含混不清。”
    “你介(这)张嘴金(真)厉害!”
    “我现在不是在我的小客厅里,而是在意大利剧院。如果您不是于莱或菲歇◎铸造
的钱箱,并由造物主的魔力将这钱箱变成了人,您一定不会在一位喜爱音乐的女子的包
厢里这样叽叽喳喳的。我确实没有在听您说话!您坐在这里,在我的裙子里折腾,就像
一个金龟子包在一张纸里瞎撞,叫我笑您可怜。您对我说‘你金(真)美,美得央(让)
银(人)馋涎欲滴……’老风流!如果我回答您:‘您今天晚上不像昨天那样使我讨厌,
咱们回去吧!’您就高兴了。看您这样唉声叹气的样子(虽然我没有听您说话,我还是
感觉出来了),我认为您晚饭吃得太多,开始消化不良了。您要学着我一点(您为我花
了不少钱,我要不时为您的这些钱而提些忠告!),亲爱的,您要学会这一点:像您这
样消化受阻时,您就不能在不适当的时刻一个劲儿地对您的情妇说:‘你金(真)漂亮……’
勃隆代说过:有个老兵就是说了这种愚蠢可笑的话而死在‘信仰的怀抱里……’◎现在
十点钟,您是九点钟在杜·蒂耶家跟您的牺牲品德·勃朗布尔伯爵一起吃完晚饭的,您
有数百万和一堆块菰要消化呢,明天十点钟再来吧!”    
  ◎于莱和菲歇是当时制造保险柜的巧匠。
    ◎法国元帅德·洛里斯顿侯爵(一七六八—一八二八),六十岁时在他的情妇、歌
剧院舞蹈演员勒·加洛瓦小姐家突发中风死去。当时报界说他“死在信仰的怀抱里。”
信仰一词的转义为“一心追求的目标。”

 
    “你介(这)个银(人)金(真)严厉!……”男爵大声说,他承认这话从医学上
说是非常正确的。
    “严厉?……”艾丝苔说,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吕西安,“您不是请比昂雄、德
普兰、老欧德利来会诊了吗?……自从您看见自己幸福的曙光后,您知道自己活像个什
么吗?……”
    “像习(什)么?”
    “像一个裹在法兰绒衣服里的小老头,不时从扶手椅踱到窗户旁,想看看温度计是
否指着适合养蚕的温度,那是医生为他安排的温度……”
    “哎,你太忘恩负义了!”男爵听了这几句话感到很伤心,大声说。不过这些话,
堕入情网的老人们在意大利剧院是经常听到的。
    “忘恩负义!”艾丝苔说,“到现在为止,您给我什么了?……一大堆不愉快!您
瞧,老爹!我能为您感到自豪吗?您呀!您为我而感到自豪。我戴着您的饰带,穿着您
的号衣,倒挺合适!您为我还清了债!……就算是吧。可是,您早已骗足了多少个百万……
(哈!哈!别撇嘴,您跟我说定的……)所以,不用看这些债是多少数额。这倒成了您
最美妙的荣誉凭证了……妓女和窃贼,没有比这两者更为相配了。您造了一个漂亮的笼
子,来关您所喜欢的鹦鹉……您去问问巴西大鹦鹉,看它是否感激将它关在金色笼子里
的人……别这么看着我,您那样子像个和尚……您已经向全巴黎展示了您的红白羽毛的
南美大鹦鹉。您说:‘巴黎是否有人拥有这样的鹦鹉?……它叫得多么好听!它学话学
得多么准!……’杜·蒂耶进来时,鹦鹉对他说:‘您好,小骗子……’您多么开心,
就像一个荷兰人拥有一种独一无二的郁金香,就像一个住在亚洲而领英国年金的昔日富
豪向一个推销员买了能奏出三个序曲的瑞士产的第一个八音鼻烟盒。您想得到我的心,
那好吧,我马上告诉您用什么办法能得到它。”
    “你快说,你快说!……为了你,我习(什)么都能做……,我喜欢央(让)你取
笑!”
    “您看,吕西安·德·鲁邦普雷此刻正跟您的妻子在一起。请您也像他那样年轻,
那样漂亮吧,如果能这样,您就可以垂手得到拿您所有百万的金钱也永远买不到的东西
了!……”
    “我走了。因为,金(真)的,今天晚上你对我太不好了……”“猞猁”拉长了脸
说。
    “好吧,再见!”艾丝苔回答,一嘱咐乔治把您的床头垫得高一点儿,再让脚往上
倾斜,今晚您的脸色像中风一样……亲爱的,您可不能说我不关心您的身体啊!”
    男爵站起身,摸到了门把。
    “过来,纽沁根!……”艾丝苔做了一个高傲的手势,把他叫回来。
    男爵向她倾身过去,像狗一样驯服。
    “您想看到我对您亲热,今晚在我家给您喝甜酒,一边跟您说些悄悄话吗,胖鬼?”
    “你叫我心都水(碎)了……”
    “心都水(碎)了,可以用一个词说,叫伤心!……”她说,一边嘲弄男爵的发音,
“嘿,你把吕西安给我带来,我要请他来赴我们的伯沙扎尔◎盛宴,我肯定他不会不来。
您若能办成这桩小小交易,我一定会对你说我爱你,我的弗雷德里克胖子,你可以相信
这一点……”    
  ◎伯沙扎尔:古巴比伦摄政王,常沉溺于狂欢盛宴。

 
    “你系(是)一个迷银(人)精,”男爵说着吻了吻艾丝苔的手套,“你总系(是)
到最后开(给)我一点儿抚慰,要系(是)介(这)样,我宁愿听一顿更大的秋(臭)
骂……”
    “好了,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她说,一边用手指威胁着男爵,就像大人吓唬
孩子一般。
    男爵连连点头,仿佛落入圈套的鸟儿恳求猎人释放它一样。
    “天哪!吕西安怎么啦?”当她单独一人时,她心里想,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
从来没有这么悲哀过!”
    当天晚上,吕西安遇到了这样的事;九点钟,吕西安和每天晚上一样,坐上他的双
座四轮马车出门,准备去格朗利厄公馆。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他把自己的坐骑和驾驭
有篷双轮轻便马车用的马留着上午出门用,冬天晚上出门他坐一辆双座四轮轿式马车,
然后到最近的马车出租店租一辆最漂亮的四轮高级马车,并配上最漂亮的马匹。一个月
来,一切都称心如意:他已经在格朗利厄公馆吃过三次晚饭,公爵待他颇为热情。他在
公共马车公司的股票卖了三十万法郎,这使他又偿付了三分之一的地产款项。克洛蒂尔
德·德·格朗利厄精心打扮自己,每当吕西安走进客厅,她的脸上好像抹了十瓶脂粉,
而且公开宣称为他而神魂颠倒。几位地位很高的人谈到吕西安和德·格朗利厄小姐的婚
事时,也认为已经十拿九稳。曾任法国驻西班牙大使和外交大臣的德·肖利厄公爵已经
向德·格朗利厄公爵夫人允诺,要在国王面前为吕西安求得侯爵称号。
    那天晚上,吕西安在德·赛里奇夫人家用过晚餐,便按惯例从肖塞一当坦街到圣日
耳曼区进行每日一次的走访。他到了门前。车夫叫门。大门打开后,车夫站在台阶前。
吕西安从车上下来,看见院子里有四辆马车。一个负责开关前厅大门的仆人看见德·鲁
邦普雷先生,便走上前来,到了台阶上,像士兵换岗一样,站在门前。
    “老爷不在家!”他说。
    “公爵夫人可以招待客人。”吕西安对仆人说。
    “公爵夫人也出门了。”仆人沉着脸说。
    “克洛蒂尔德小姐……”
    “我想,公爵夫人不在家,克洛蒂尔德小姐是不会接待先生的……”
    “可是,里面有客人。”吕西安感到震惊,反驳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仆人回答,尽量装出一副既愚蠢又恭敬的姿态。
    对于把礼仪当作社会最了不起的法律的人来说,没有比礼仪更可怕的东西了。吕西
安马上明白了这难以忍受的一幕对他意味着什么。公爵和公爵夫人不愿再接待他了。他
顿时感到背脊发凉,骨髓在脊椎骨里冻结了,额头上渗出了几滴冷汗。这一场面出现在
他自己随身仆人面前,那仆人握着车门把手,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把门关上。吕西安向
他示意马上就走。
    正上车时,他听到有人下台阶的声音。那个仆人过来接连喊道:“德·肖利厄公爵
先生的下人!德·格朗利厄子爵夫人的下人!”
    吕西安只对自己仆人说了一句话:“快上意大利剧院!……”
    尽管他动作十分敏捷,这位倒霉的花花公子仍然没能躲过德·肖利厄公爵和他的儿
子德·雷托雷公爵。他不得不向他们致意,而对方却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宫廷中出了一
件大祸,权倾朝野的宠臣突然垮台,常常是在一间内阁门口由脸色阴沉的掌门官来宣布
的。
    “现在怎样去向我的谋土报告这场灾难呢?”吕西安在去意大利剧院的路上想,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越猜越糊涂。
    以下就是刚才事情的经过:
    当天上午十一点,德·格朗利厄公爵走进全家进餐的小客厅,亲了克洛蒂尔德一下,
然后对她说:“孩子,在没有新的嘱咐前,你再也不要理会德·鲁邦普雷先生了。”接
着他拉住公爵夫人的手,把她带到一个窗口,对她轻声说了几句话。这使可怜的克洛蒂
尔德大为不悦。德·格朗利厄小姐一直观察母亲听公爵讲话后有什么反应,她看到母亲
大惊失色。
    “冉,”公爵吩咐一个仆人说,“拿着,将这封短信送交德·肖利厄公爵先生,请
他让你带回同意还是不同意的答复。我请他今天来和我们共进晚餐。”他又对妻子说
了一句。
    午餐气氛非常沉闷。公爵夫人显得若有所思,公爵仿佛在生自己的气。克洛蒂尔德
几乎忍不住落泪。
    “孩子,你父亲做得对,听他的话吧!”母亲用温和的语气对女儿说,“我不能像
他那样对你说:‘别想吕西安了!’是呀,我理解你的痛苦。(克洛蒂尔德亲吻一下母
亲的手)可是,我的天使,我要对你说:‘你等着,不要有任何行动。由于你爱他,那
就默默地忍受痛苦吧。你要相信父母的关怀!’我的孩子,高尚的女子之所以高尚,是
因为她们在任何情况下都懂得尽责,而且是高尚地尽责。”
    “出了什么事?……”克洛蒂尔德问,面色惨白。
    “我的心肝,事情太严重了,没法跟你讲呀。”公爵夫人回答,“如果这不是事实,
你知道了,会白白扰乱你的情绪;如果是事实,那你就不应该知道。”
    六点钟,德·肖利厄公爵来了。德·格朗利厄公爵在他的书房里等他。
    “你听着,亨利……(这两位公爵彼此以‘你’相称,互相叫名字,而不称姓。规
定这种细微差别是为了表示不同的亲密程度,抵制法国式亲热的蔓延,抑止自尊心。)
你听着,亨利,我现在十分为难,只能向一位熟悉这种事情的老朋友请教:你是有办法
的。你知道,我的女儿克洛蒂尔德爱上了那个小鲁邦普雷,几乎逼着我答应他做我女儿
的丈夫。我一直反对这门亲事。可是,最后,德·格朗利厄夫人拗不过克洛蒂尔德的痴
情。后来,这个小伙子购买了地产,而且偿付了四分之三的款项,我也就不再提出异议
了。昨天晚上,我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你是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搞这类玩艺儿的),信
里说这个年轻人财源不正。他告诉我们,购买地产的钱是他妹妹给的,这完全是谎话。
写信人要我们以我女儿的幸福和家庭名誉为重,对这件事进行了解,并告诉我用什么办
法能把情况搞清楚。给你这信,你先读读吧!”
    “亲爱的费迪南,我赞同你对匿名信的看法。”德·肖利厄公爵读完信,回答说,
“不过,对匿名信,既不必重视,也应该加以利用,有时候这种信就像是一个侦探。你
把这个小伙子关在门外,再去了解一下情况……啊,你的事,我有主意了。你有个诉讼
代理人叫德尔维尔,他是我们信得过的人。他掌握着很多人家的秘密,这桩秘密他也不
会泄露出去。这个人正直、有影响,重荣誉,机灵,能用计谋。不过,他只是办案精明,
你用他只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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