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盛衰记-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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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派治安警察来,要求你把自己的行为说清楚。治安警察就在马车里。”
“我应该跟你呆在一起吗?”佩拉德上车后,宪宾问治安警察。
“不用了。”治安警察回答,“请你小声告诉车夫,把车拉到警察局去。”
现在,佩拉德和卡洛斯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卡洛斯手头有一把匕首。驾车的是一个
心腹车夫,他能使卡洛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车里溜掉,能使马车到达一个地方时,在车
里发现一具尸体而显得惊骇不已。一个暗探被谋害,人们从来不去追究,司法部门几乎
从来都让杀人犯逍遥法外,因为这种事很难弄得水落石出。佩拉德用暗探的目光朝警察
局长派来的人看了一眼,卡洛斯向他展示出令人满意的形象:光秃的脑壳,后颈窝一堆
皱褶,头发上全是扑粉,温和的眼睛,眼圈发红,需要治疗,戴一副轻巧的官僚气派的
金丝边眼镜,镶着厚厚的发绿的镜片。那眼睛证明他患有难言的疾病。他穿带襟饰的高
级细纱衬衫,旧黑缎背心,法官穿的裤子,黑色粗绢丝袜,系饰带的皮鞋,黑色长礼服,
价值四十个苏、已经戴了十天的黑手套,一条金表链。这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下级法官,
而人们都名不副实地称为“治安警察”。
“亲爱的佩拉德先生,像您这样的人成了监视对象,还要叫您对自己的行动加以说
明,我真感到遗憾。您这副装扮局长先生不感兴趣。如果您以为这样便能躲过我们的警
觉,那就错了。您来的时候是走从英格兰到博蒙苏尔瓦兹那条路吗?……”
“对,到博蒙苏尔瓦兹。”佩拉德回答。
“还是到圣德尼?”假法官问。
佩拉德感到慌乱了。这一次的问话要求作出答复。可是,不论怎样回答都很危险。
如果说“是”,那是自我嘲弄;如果说“不是”,万一对方了解实情,佩拉德就完了。
“他真狡猾,”佩拉德心里想。他试着抬头望一眼治安警察,同时微微一笑,以这
微笑作为回答。这微笑被接受了,没有遭到拒绝。
“您乔装改扮究竟为了什么目的?您不是在米拉波旅馆租了一套房间,而且还叫贡
当松扮成黑白混血儿吗?”治安警察又问。
“局长先生要对我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我的行动只能向我的上司汇报。”佩拉
德庄重地说。
“如果您这样说是要叫我理解为您是在为王国警察总署干事,”假警察生硬地说,
“那么我们就改变方向,不去耶路撒冷街,而去格勒奈尔街◎吧。对您,我已经得到确
切的命令,您得要当心啊!人家对您并没有多大意见,可是,有时候,您又把事情扰乱
了。我本人嘛,不想让您为难……可是,哎……告诉我实情吧!……”
◎耶路撒冷街是巴黎警察局所在地。王国警察总署自一八二三年起位于格勒奈尔街。
“实情?我告诉您。”佩拉德朝他的塞伯拉斯◎红红的眼睛狡黠地望了望,说。
◎塞伯拉斯:希腊神话中看守地狱之门的三头犬。
这位所谓的法官面无表情,不露声色。他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任何实情似乎对他都
没有关系。他的这副神态使人觉得警察局长这样做是心血来潮。局长们常常有些怪念头。
“我发狂似地爱上了一个女人,她就是那个为自己高兴使债主扫兴而经常旅行的经
纪人法莱克斯的情妇。”
“是杜·瓦诺布尔夫人吗?”治安警察问。
“对。”佩拉德继续说,“供养她一个月,就要花掉我一千多埃居。我装成阔佬,
雇了贡当松做佣人。先生,这一切全是实情,如果您愿意让我留在车里等您,我可以凭
自己是前警察局长的身份发誓,您立刻上旅馆去问问贡当松就知道了。不仅贡当松会向
您确认我刚才荣幸地对您说的这一切,而且您会看见到那里去的杜·瓦诺布尔夫人的贴
身女仆,她今天上午应该前来告诉我们对我的建议是否同意,或是她的女主人还要提出
什么条件,老猴子善于做鬼脸:我提议一个月一千法郎,还有一辆马车,这就合一千五
百了。五百法郎的礼品,再加上同样数额的钱用于社交聚会、晚宴和看戏。您看,我对
您说一千五百埃居,一点也没有错。像我这样岁数的人,为了最后一次兴致,完全可以
花上一千埃居。”
“啊,佩拉德老爹!您还这么喜欢女人,竟愿意……?您可是超过我了。我六十岁
了,节制得很好……不过,如果事情真的如您所说的那样,我想,为了办成这件能满足
您兴致的事,您得有个外国人的模样吧。”
“您一定知道,佩拉德或是麻雀街的康奎尔老爹……”
“对,不管哪一个,对杜·瓦诺布尔夫人都不合适,”卡洛斯接着说,他获悉了康
奎尔老爹的地址,心里暗暗高兴。“大革命以前,我有过一个情妇,”他说,“这个女
人过去被一个行刑者供养,这种人被称为刽子手。有一天看戏时,她因一枚别针而恼火
那时人们都这样说,她便嚷起来;‘啊!刽子手!’‘你又想起他了?’坐在她旁边
的人对她说……。嘿!亲爱的佩拉德,由于这句话,她离开了那个男人。我猜想,您是
不愿这样当众受辱的……杜·瓦诺布尔夫人是个跟体面人来往的女子,有一天我在歌剧
院碰到她,觉得她非常漂亮……亲爱的佩拉德,还是叫车夫重回和平街吧,我跟您一起
到您的住处去,我亲眼看看是怎么回事。这样,向局长先生口头汇报一下也许就可以了。”
卡洛斯从身侧的衣袋里取出一只内壁镀金的黑色鼻烟盒,打开,用非常亲切的姿态
向佩拉德递去鼻烟。佩拉德心里想:“这就是他们的警察!……天哪!如果雷努瓦先生
或德·萨尔蒂纳先生再次来到世上,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您说的也许是事实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亲爱的朋友。”假治安警察嗅完他那
撮鼻烟,说,“您在过问纽沁根男爵的风流韵事,大概想将他套上绞索吧。您用手枪没
有打中他,这回想用大炮瞄准他。杜·瓦诺布尔夫人是德·尚碧夫人的朋友……”
“啊!见鬼!千万不能上钩!”佩拉德心里想,“他比我想象的要厉害,他在捉弄
我,他口头说要放我,但却继续在盘问我。”
“怎么样?”卡洛斯用庄重的权威姿态问。
“先生,我为德·纽沁根先生寻找那个他爱得发狂的女人,我这样做确实不对。正
因为这一点,上级不再喜欢我,因为据说我触及了重大利害关系,而我自己却蒙在鼓里
(这位下级法官不动声色)。不过,我干了五十二年警察,我完全了解这一行。”佩拉
德继续说,“所以,自从局长”先生申斥我以后,我就不干了。局长先生肯定是有理由
的……”
“如果局长先生要求您放弃您的这桩风流事儿,您也会放弃吗?要是这样,我想,
这是您对我说的话是否真诚的最好证明。”
“他咄咄逼人!真厉害!”佩拉德心里想,“啊!见鬼!如今的警察真抵得上雷努
瓦先生手下的警察呢!”
“放弃?”佩拉德说,“我要等待局长先生的命令……嗯,您想上去的话、这就是
旅馆了。”
“您从哪里搞到经费的?”卡洛斯突然问,摆出一副富有洞察力的姿态。
“先生,我有一位朋友……”佩拉德说……
“您就把这一切向一位预审法官说一说!”卡洛斯接着说。
这大胆的一幕是卡洛斯的精心设计,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能想出这种简单易行的计
策。那天清早,他叫吕西安去德·赛里奇伯爵夫人家。吕西安请伯爵的私人秘书以伯爵
的名义去询问警察局长有关德·纽沁根男爵雇用密探的情况。私人秘书回来时带来关于
佩拉德的一份记录,那是一份抄来的档案摘要:
一七七八年进入警察局。两年前从阿维尼翁来到巴黎。
无财无德。手中握有国家机密。
住麻雀街,化名康奎尔。康奎尔是他家庭所在地的一块小
地产名称,位于沃克吕斯省。经营实业的体面家庭。
最近,有位名叫泰奥多尔·德·拉·佩拉德的侄孙来访。
(参见一名警察的报告,文件第三十七号。)
“贡当松给他当黑白混血男仆的那个英国人,大概就是他!”当吕西安带来书面记
录并亲口汇报情况后,卡洛斯大声说。
三小时之内,这个具有大将活动能力的人派帕卡尔找了个无辜的同谋,叫他扮成便
衣宪兵,自己则乔装成治安警察。在马车里,他犹豫再三想杀佩拉德,但最后还是决定
自己不亲手搞暗杀,他准备告诉几个释放出狱的苦役犯,说佩拉德是百万富翁,用这种
办法在适当时候干掉佩拉德。
贡当松正在与杜·瓦诺布尔夫人的贴身女仆谈话,佩拉德和他的同行者听到了贡当
松的声音。佩拉德于是向卡洛斯示意,叫他待在第一间屋子里。那表情似乎对他这样说:
“您马上可以判断出我说的话是否真实。”
“夫人一切都同意。”阿黛尔说,“夫人此刻正在一位朋友德·尚碧夫人家里。德
·尚碧夫人在泰布街有一套配有家具的房子,租期还有一年,说不定她会把这套房子给
我家女主人。我家夫人在那边接待约翰森先生更加合适,因为家具还很新,先生跟德·
尚碧夫人谈妥后,可以为夫人买下这些家具。”
“好吧,孩子。这不是骗局,也是烟幕。”混血仆人对姑娘说,姑娘听了大惊失色,
“不过我们两家都有份……”
“嘿,你这个黑鬼!”阿黛尔小姐叫起来,“你那个阔佬如果是真正的阔佬,他完
全可以把家具送给夫人。房契一八三0年四月到期,你的阔佬如果感到满意,可以再续
租约嘛。”
“我感到很满意!”佩拉德走进门去,拍着贴身女仆的肩膀口答说。
他向卡洛斯打了个暗号。卡洛斯用一个表示同意的手势作了回答,他已经明白这个
阔佬将继续扮演这一角色。但是,这场戏却因另一个人物的闯入而突然改观了。这个人
物就是科朗坦,无论卡洛斯还是警察局长都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当时看到门开着,便顺
路进来看看老朋友佩拉德怎样扮演阔佬的角色。
“局长总在找我的麻烦!”佩拉德凑近科自坦的耳边说,“他发现我乔装阔佬了。”
“我们将把他赶下台。”科朗坦在他朋友的耳边说。
接着,他向法官冷淡地打个招呼,便暗暗地观察起这个人来。
“您待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去警察局。”卡洛斯说,“如果不见我回来,您就可
以去寻欢作乐了。”
这几句话是在佩拉德耳边说的,这样就不会在贴身女仆前揭穿佩拉德的老底了。卡
洛斯说完话便出去了。他看到这个新来的人金发碧眼,认为是生性冷峻残忍的一类,所
以不想在这个人的目光下逗留。
“这是局长给我派来的治安警察。”佩拉德对科朗坦说。
“啊!”科朗坦回答。“你中奸计了!这个家伙鞋底藏着三副牌,从脚在鞋里的位
置就能看出来,再说,治安警察也不需要化装嘛!”
科朗坦飞快下楼,想弄清自己的怀疑是否正确。卡洛斯正登上马车。
“喂!神甫先生?……”科朗坦喊道。
卡洛斯扭过头来,看见了科朗坦,然后进了他的马车。不过,科朗坦还来得及对着
车门说了一句:“这就是我想知道的全部情况上马拉凯河滨!”科朗坦向车夫喊道,
语气和眼神里都充满了冷嘲热讽。
“啊!”雅克·柯兰心里想,“这下子我算完了!他们知道了底细。必须走在他们
前头,特别是要弄清楚他们要把我们怎么办。”
科朗坦过去见过卡洛斯·埃雷拉神甫五六次,这个人的目光很难叫人遗忘。科自坦
首先认出的是那宽宽的肩膀,然后是浮肿的脸以及从鞋里垫高三寸的花招。
“啊!我的老朋友,这回人家可把你给摆布了!”科朗坦见卧室里只有佩拉德和贡
当松,便这样说。
“谁?”佩拉德叫起来,语气中有嗡嗡的颤音,“今后的日子里,我决不会让他太
太平平。”
“这个人就是卡洛斯·埃雷拉神甫,可能就是西班牙的科朗坦。一切都明白了,这
个西班牙人是个无恶不作的坏蛋,他想靠一个漂亮姑娘的长枕头捞钱,让那个小伙子发
财……看你想不想跟这个有手腕的家伙较量了,我看他像魔鬼一样诡诈。”
“哦!”贡当松大声说,“艾丝苔被扣押的那一天,他得了三十万法郎,他当时就
坐在马车里!那眼睛,那前额,那麻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