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盛衰记-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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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谁都要算帐,包括跟我们,但是,我会报复的。”老头心里说,“我从来没有求科朗
坦办任何事,我这次将求他帮我向这只愚蠢的钱箱报仇。可恶的男爵!你有朝一日会发
现自己的女儿名誉扫地,你就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可是,他爱自己的女儿吗?”
这一灾难打破了老头的一切希望。当天晚上,他显得老了十岁。他跟朋友科朗坦聊
天时,想到自己将给宝贝女儿、他的偶像、掌上明珠和献给上帝的供品留下阴暗的前程,
不禁悲戚地掉下了眼泪。
“我们注视着事情的进展,”科朗坦对他说,“首先必须了解男爵是不是告密的人。
我们过去依靠贡德尔维尔是否明智?……这个老马兰欠我们的债太多,所以不会不设法
陷害我们,为此我也派人监视他的女婿凯勒。凯勒在政治上愚蠢无能,但善长策划某些
阴谋,目的是推翻长系,扶植幼系上台……明天,我就会知道纽沁根出了什么事,他是
否见到了他的情妇,冲着我们的这股子劲是从哪里来的……你别难过。首先,警察局长
在这个位子上呆不了很久……这时期正孕育着革命。革命一来,我们就能混水摸鱼了。”
街上响起一声异样的口哨声。
“这是贡当松,”佩拉德说,一边将一盏烛火放在窗前,“有点关于我的私事。”
过了一会儿,忠实的贡当松出现在警察局的两位地神爷面前。他把这两人当作神一
样崇拜。
“有什么事?”科朗坦说。
“新鲜事儿!我输得精光,从…一三号◎出来,你们猜,我在房廊下看见了谁?……
乔治!这小子被男爵给辞退了,男爵怀疑他是密探。”
◎指王宫街—一三号,是当时一家进行轮盘赌的有名赌场。
“这是我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的效果。”佩拉德说。
“噢!微微一笑而产生的祸害,我见得多了!……”科朗坦说。
“还不算用马鞭抽打引起的祸害,”佩拉德影射西默兹事件(见《一桩扑朔迷离的
案件》◎),说道,“那么,贡当松,后来怎么啦?”
◎书中描写洛朗兹·德·圣西涅用马鞭抽打科朗坦,科朗坦要蓄意进行报复。
“后来是这样的,”贡当松继续说,“我叫乔治买酒,喝了好多杯各种各样的酒,
他喝得醉醺醺的,话就多起来了。我呢,嘿,怎么喝也喝不醉。我们这位男爵吃了许多
春药,到泰布街去了。他在那里碰上了你们知道的那个标致女人。但这是一场成功的滑
稽戏,那个英国女人不是他的‘不知名的女郎’!……而他为了买通贴身女仆,却花了
三万法郎。一桩蠢事!这笔钱不少,他花大本钱办小事。把这句话反过来,那就是能干
的人解决问题是花小本钱办大事。男爵回到家里,其状着实令人可怜。第二天,乔治装
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对主人说:‘老爷为什么要用这些恬不知耻的坏蛋呢?如果老爷
原本将此事托付给我,我大概可以找到这个不知名的女郎。老爷对她进行了描述,这对
我来说已经够用了,我要把整个巴黎翻个底朝天。’‘那好吧,’男爵对他说,‘事成
之后,我会好好赏赐你!’乔治把这些都给我讲了,还夹着一些离奇古怪的细节。可是……
事情并不那么单纯。第二天,男爵收到一封匿名信。信的大致内容是:‘德·纽沁根先
生狂热地爱上了一个陌生女郎,他为此花了大量金钱,但一无所获。如果今夜十二点他
能到纳伊桥头,登上一辆马车,车后站着他在万塞纳森林见到过的那个保镖,他再让人
蒙上眼睛,那么就会见到他所爱的女子了……由于男爵先生家财万贯,可能担心提出这
项方案的人居心叵测,那么,他可以由他的心腹乔治陪同前往。另外,车里空无一人。’
男爵没有对乔治说任何话,便带着乔治一起去了。他们两人都被蒙上眼睛,头部盖上一
块头巾。男爵认出了那个保镖。那辆马车走起来就像路易十八(但愿他的灵魂得到安息!
这位国王是清热治安的!)的马车一样快。两小时以后,马车在一座树林里停下。有人
给男爵摘下眼罩,男爵便看见那个不知名的女郎就在一辆停着的马车里,可是那女郎……
哎!……一下于又不见了。那辆车(具有与路易十八的车同样的速度)把男爵重新送回
纳伊桥头,他在那里再坐自己的马车。有人将一张便条塞到乔治手里。便条上写着:
‘男爵先生已与他的无名女郎相会,他准备扔出多少张一千法郎的钞票?’乔治把便条
递给主人。男爵毫不怀疑地认为乔治与我,或是与您佩拉德先生,串通一起诈骗他。他
便把乔治赶出了家门。这个银行家真是大笨蛋!他也应该‘跟无名女郎羞(睡)一觉’
◎再解雇乔治呀。”
◎贡当松模仿男爵的口音。
“乔治看见那个女人了吗?……”科朗坦问。
“看见了。”贡当松说。
“那么,”佩拉德大声说,“她长得怎么样?”
“哦,”贡当松回答,“他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她真如天仙一般卜一”
“一些比我们厉害的家伙耍了我们,”佩拉德喊起来,“这些狗崽子会向男爵高价
出卖自己的老婆。”
“Ya,mein Aerr◎!”贡当松回答,“听说你们在警察局遇到了麻烦,我就叫乔治
把肚子里的话都倒了出来。”
◎德语:是的,我的老爷。
“我很想知道是谁耍了我。”佩拉德说,“我们倒要较量较量!”
“我们不要多露面。”贡当松说。
“他说得对,”佩拉德说,“我们钻进缝里,听动静,等时机……”
“我们来研究一下这一说法,”科朗坦高声说,“眼下我什么也没法干。佩拉德,
你就乖乖地呆着吧,咱们始终听从警察局长先生的吩咐
“德·纽沁根先生尽可以让人放血,”贡当松说,“他血管里一千法郎的票子太多
了……”
“不过莉迪的嫁妆已经到手了!”佩拉德凑近科朗坦的耳边说。
“贡当松,咱们走吧,让我们的佩拉德老爹睡觉吧……明……明天见!……!"
“先生,”贡当松到了门口对科朗坦说,“这老头算计得多么可笑!……嗯!用……
的钱来出嫁女儿……!啊!啊!拿这题材倒可以写一部生动的剧本呢,而且是道德剧,
题目就叫《一个姑娘的嫁妆》。”
“啊!你们这些人,多么善于安排……你耳朵还真灵呢!……”科朗坦对贡当松说,
“社会造物主肯定给予他的每个造物以必要的品格,以便使他们作出他所期待的奉献!
社会,是又一个造物主!”
“你所说的话很有哲学味道,”贡当松大声说,“一个教授可能会把它发展成一个
学说体系呢!”
“德·纽沁根先生那里的一举一动,你一定要及时掌握,”科朗坦说,他微笑着与
这个侦探沿街走去,“看他对这个无名女郎如何动作……总的说,……不要耍花招……”
“看看烟囱是不是冒烟!”贡当松说。
“像德·纽沁根男爵这种人,不可能是一个得到幸福而不张扬的人。”科朗坦继续
说,“何况,对我们来说,人就是手中的一张张牌,我们决不能受他们捉弄。”
“见鬼,这简直是囚犯用割刽子手的脖子来取乐。”贡当松叫起来。
“你总有话逗人。”科朗坦回答,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微笑,在他那石膏面具般
的脸上划出几道浅浅的皱纹。
这件事,且不说它造成什么结果,就其本身来说就极为重要。如果不是男爵出卖佩
拉德,又有谁出于自己的利害关系去见警察局长呢?对科朗坦来说,就是想弄明白自己
手下人中是否出了叛徒。他上床就寝时,心里想着佩拉德也念叨过的这句话:“是谁去
向警察局长告发的?……这个女人到底属于谁?”就这样,雅克·柯兰、佩拉德和科朗
坦虽然相互并不了解,却不知不觉地越来越接近。可怜的艾丝苔、纽沁根和吕西安必然
被卷入这场已经开始的争斗中。警察局这班人特有的自尊心可能使这场争斗变得更加激
烈。
多亏欧罗巴的机智,压在艾丝苔和吕西安身上那六万法郎债务中最棘手的部分得以
偿还,债主竟没有动摇对他们的信任。吕西安和拖他下水的那个人可以有时间喘一口气
了。他们像两头被猎人追逐的野兽,到一个沼泽旁舔了几口水,又能继续沿着危岩绝壁
奔跑了。在这条路上,强者不是把弱者送上绞刑架,就是让他达到荣华富贵。
“今天,”卡洛斯对被他造就的人说,“我们是孤注一掷了。幸好牌边上作着记号,
而赌徒又是那些乳臭未干的娃娃!”
有一段时间,吕西安按照他这位可怕的谋士的命令,对德·赛里奇夫人十分殷勤。
吕西安也确实不会叫人怀疑他养着一个妓女作情妇。另外,在为人所爱的快乐中,在社
交生活的驱使下,他找到了一股外来力量自我沉醉。他听从克洛蒂尔德·德·格朗利厄
小姐的安排,只在布洛涅森林或香榭丽舍大街与她见面。
艾丝苔被关到守林人屋内的第二天,那个使她感到可疑,使她感到惶恐不安、心情
沉重的人来了,要她在三张空白印花公文纸上签字。那三张纸上写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字。
第一张是;承兑六万法郎!第二张是:承兑十二万法郎;第三张是:承兑十二万法郎。
总共承兑二十万法郎。上首加上“凭单”字样,开的便是一张票据。“承兑”说明是汇
票,到时候不付款就要受到拘禁。有了这个字样,谁要是糊里糊涂签了字,就会蹲五年
监狱。这么重的刑,轻罪法庭几乎从来不判,只有重罪法庭对那些罪恶累累的歹徒才判
这种刑。关于拘禁的法律,那是野蛮时代遗留下来的。愚蠢而无用,从来惩治不了恶棍
(见《幻灭》)。
“事关摆脱吕西安的困境。”西班牙人对艾丝苔说,“我们背着六万法郎的债。有
了这三十万法郎,我们也许能度过难关。”
卡洛斯把这些汇票的时间倒签六个月,然后叫一个“未被轻罪法庭赏识的人”把这
些汇票开请艾丝苔兑付。这个人干的那些冒险勾当,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很快被遗忘
而消逝,一八三○年七月大型交响乐的喧嚣声将它掩盖住了。
这个年轻人是胆大包天的骗子,是巴黎近郊布洛涅地方一个执达吏的儿子,名叫乔
治一玛丽·德·图尔尼。父亲因境况不佳,不得不卖掉自己的官职。他在给儿子提供良
好教育后,于一八二四年弃世,将这个儿子留在了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窘境中。这是小
市民为自己子女干的蠢事。这个年轻的成绩优秀的法学系学生在二十三岁时就已经背弃
了自己的父亲,他在名片上将自己的名字写成:
乔治·德·埃斯图尔尼
这张名片给这个人物以贵族的芳香。这个大胆的时髦青年乘坐高级马车,雇用青年
马夫,经常出入俱乐部。一句话可以说明这一切:他跟一些由情人供养的女人来往密切,
拿她们的钱到交易所去做生意。最后,他落入轻罪法庭之手,被指控赌博诈骗而出庭受
审。他有一些同谋,一些被他拉拢的年轻人。这些都是他的亲信,附庸他的风雅和信誉
的同伙。他被迫逃往外地,又没有向交易所偿付差额。整个巴黎,包括巴黎的金融资本
家俱乐部,林荫大道上的店铺以及工业家,对这桩双重事件案子都还感到惊惶不安。
乔治·德·埃斯图尔尼是个俊俏的小伙子,性情温和,像盗贼头子一样慷慨大方。
在他走红的时候,他保护过“电鳐”几个月。假西班牙人就是把他的算计建筑在艾丝苔
和这个著名骗子的交往上。艾丝苔与他的关系是这一阶层女人在生活中所特有的。
乔治·德·埃斯图尔尼由于屡屡得手,胆子越来越大。他曾经保护过一个人,此人
从外省的穷乡僻壤来巴黎做生意。在报界掀起反对查理十世政府的斗争中,他被判刑,
并勇敢地承受了下来。到了马尔蒂尼亚克内阁时期,迫害有所减轻,自由党想补偿他所
遭受的损失,便赦免了这个绰号叫做“勇士赛里泽”的报馆经理塞里泽。
赛里泽表面上受左派权威人士支持。他开了一家商号,既是事务所,又是银行和代
办所。他的职务就像商业小广告报上登的自称能承揽一切业务的家庭仆役相似。赛里泽
庆幸自己能与乔治·德·埃斯图尔尼拉上关系。埃斯图尔尼造就了他。
根据有关尼侬◎的传说,艾丝苔可以被认为是乔治·德·埃斯图尔尼一部分财产的
忠实受托人。一张签上乔治·德·埃斯图尔尼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