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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天下春秋-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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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音将剑拿在手中,挥动了几下,面露惊异之色,道:“这口剑坚韧异常,不仅用了铁精,还用了金英,以至不同于其余的精铁之器,‘干将’、‘莫邪’、‘太阿’等天下至宝只怕也不过如此。小将见识过堂溪所出之剑,无一能胜此剑,只是金铁共练,难以相濡,不知此剑是如何练出来的?”
  伍封惊异道:“陈将军果然是行家,此剑是欧冶子所练,比‘太阿’同出一炉,听说是断发剪爪投入炉中之后,金铁才能相濡。”
  陈音沉吟道:“发爪之中多有骨粉等物,以之入炉,原来有催化铁金之妙,真不知干将、莫邪、欧冶子是如何想出来的。”
  伍封道:“在下看陈将军是少见的奇才,在卫国未必如意,在下若将陈将军请到齐国,我们齐人喜用重兵,又固执之极,新奇之物不太愿意用,恐怕一时间也难获重用。陈将军若到越国,必会被重用。”
  陈音微微一惊,看在手中的剑,道:“此剑既与‘太阿’同出一炉,‘太阿’是越王勾践的随身佩剑,那么此剑是欧冶子在吴越之时所铸了?”
  伍封道:“是为越人所铸。”
  陈音将宝剑还给楚月儿,点头道:“越人力弱,便在兵器上以巧胜拙,小将早就听说越人善铸剑,果然如此!若是如封大夫所言,小将到了越国,恐怕这些新奇的兵器真能用于军中。”
  伍封心中暗惊,若是陈音到了越国,以范蠡的见识,必会对他大加重用,到时候越人愈强,吴国就更显得弱了。想到此处,对刚才之言颇有些悔意。
  这时,妙公主指着墙边一件兵器问道:“陈将军,那又是何物?”
  伍封看过去,只见是一个圆形的铜球,上面装了一个长长的铜柄,惊道:“此物若用来对付兵车,只要是力大之人,恐怕连兵车也会砸毁罢。”
  陈音笑道:“不错,此物名叫‘锤’,正是用于车战。”
  伍封见墙角放着一弩,拿到手中,此物大致与弓相若,只是粗了许多,也短了一些,弓柄处极厚,上面装了一个腕口粗细、一臂长短的木臂,臂上微有道小槽,后面有个木郭,郭中有个钩一般的铜牙,最妙的是,槽底钩下穿了的一指长的悬刀铜机,若是扳动铜机,铜牙便会动。
  陈音道:“据说这弩是由弓而来,后羿以巨弓射日,传弟子逢蒙,逢蒙传于琴氏。这位琴氏便改制成弩,传于楚国。眼下这弩只在楚、吴、越三国使用,中原各国军中都不用它。”
  伍封笑道:“在下觉得弩艺绝不会那么早就出现,弩之出现只怕是近一二百年的事。”
  陈音点头道:“在下也是这么想。”
  伍封道:“看来在下更要在易关多待些日子,与陈将军研习铸兵之道了。适才在下见了赵大小姐那一把强弓,又受了公主的启发……”,妙公主嘻嘻笑道:“我何尝有什么启发?”
  伍封道:“公主先前那绝妙的搂弓之法,不就是启发么?”
  二女格格的笑个不住。
  伍封道:“陈将军,在下心想,这弩仍用木臂或铜臂,臂后用郭,郭中用牙,拉上弦后,挂在牙上,以悬刀之机相顶。再将箭放在臂上,报动悬刀,弓弦乃发,只是前面弓体改为三道,臂上刻出层次,一次可上三矢,如此将箭射出,是否可连发三矢?”
  陈音脸露惊诧之色,道:“封大夫此想绝妙。”
  伍封又道:“寻常的弓是弯木为之,受力有限,弦拉得太满弓便会折断,弩用了木臂或铜臂,如果在弓上面大大地加力,箭射出时的劲力,至少可做到比寻常的弩箭大出许多劲力。”
  陈音道:“但是弓满与否,与人力大小有关,若是弓上加力,弓弦仍需人力所拉,力有多大,弦便拉多满,射出去的箭,劲力未必增了多少。万一用者拉不开,岂非无用?”
  伍封笑道:“先前公主那搂弓之法,便是用双脚蹬弓,以手拉开,我们大可以手脚并用,以来张弩。”
  陈音佩服之极,叹道:“弩便是将人力化为机枢之力,可更增弓箭的威力,若能连发三矢,这威力非同小可,这种奇妙的的东西,封大夫是怎样想出来的?”
  伍封看了妙公主一眼,哈哈大笑道:“这就是公主的指点了。”
  陈音闭上眼,在心中将这弩想了一遍,兴奋地道:“小将这便与匠人去制,封大夫、公主、月儿姑娘,恕小将无心思奉陪了。”一溜烟赶到工匠房中去了。
  楚月儿笑道:“这陈将军是个兵器迷哩!”
  三人出了房,便见赵飞羽背对着他们,正站在院中看鱼池中的鱼。但见她白衣似雪,身材高挑,腰细腿长,静静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雅量高致之感,与她周围的一干美貌侍女相比,便如鹤立鸡群一般。
  妙公主与楚月儿笑嘻嘻走上去,叫道:“飞羽姊姊,你来找我们么?”
  赵飞羽转过身来,她脸上虽然仍蒙着薄纱,眼中却现出笑意,道:“公主、月儿,我来找你们的未来夫君哩!”
  伍封大感愕然,他才小睡了半日,这三女竟已是混得极熟,颇有些意外。
  赵飞羽向伍封施礼道:“飞羽这次来,是专程多谢封大夫援手之德,封大夫对我赵氏一族的救命之恩,飞羽终生不敢忘记。”
  伍封忙答礼道:“大小姐言重了,在下只不过是对颜不疑那厮气愤不过,才会如此。其实就算没有在下,老将军福泽深厚,也不会出事。”
  赵飞羽见他毫不居功,赞道:“封大夫果然是胸襟博大,飞羽佩服。”说了几句,向众人告辞而去。
  伍封见此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行事毫不拖泥带水,颇有性格,心道:“此女多半是从小随父在军中久了,以至行事干脆利落。”
  妙公主与楚月儿走上前,上下打量他,妙公主笑道:“封哥哥是否对飞羽姊姊有些心动了呢?”
  伍封瞪眼道:“说什么?”旋又叹道:“我有公主和月儿在身边,心满意足之极,怎会有其它的想法?哼,你当我是个色鬼么?”
  二女显是不大相信,笑嘻嘻地看着他。
  伍封带着二女回房,一路上道:“蒙猎和田力伤得颇重,看来有好些日子才会痊愈,只好待他们伤好了些再赶路了。”
  楚月儿道:“我听飞羽姊姊也说,赵府中人伤了不少,也要静养些时日,何况,老将军有三个儿子死了,至少这七日内要办丧事,暂走不了。”
  伍封道:“是么?”宽下心来。
  妙公主偷眼看着他,笑道:“封哥哥听说赵氏要等些时日才走,为何会眼露喜色?是否与飞羽姊姊……”,伍封又瞪了她一眼,妙公主吐了一下舌头,与楚月儿对视了一眼,嘻嘻地笑。
  赵氏一众中卫境内遇袭,还死了三子,此事早就传遍了卫国。虽然卫出公对赵鞅心中气恼,却也不敢公然得罪,何况还有齐国的公主与封大夫与赵氏一起,怎么也不敢缺了礼数,先后派了几批官儿来,馈送了无数金帛和日用之物,又在赵氏三子和一众死了的姬妾灵前施礼。虽然他们也请赵氏一族到都城帝丘去,赵鞅均以丧事未毕之故加以推脱掉了。
  那些官儿来拜见妙公主和伍封时,更是大献殷勤,送了若干东西不说,还极力邀他们前往帝丘。妙公主推说从人伤重,暂不好离开易关。卫出公只好派了若干医士来为诸人治伤,又派了一百个宫女来服侍众人。
  诸多俗礼,不一而足。
  只因赵氏有丧事,伍封也不好去打搅赵氏诸人,只是带妙公主和楚月儿等人在灵前施足了礼后,便日日躲在后院中休息。
  这日午饭后,妙公主乏了去睡,伍封和楚月儿知道她向来贪睡,陪着她说话,妙公主咕咙了几句便睡着,伍封和楚月儿走到院中,坐在石阶上说话。
  伍封与楚月儿说了一会儿话,又与楚月儿练了一会儿空手格击,赞道:“月儿,你这拳脚劲力不弱,一寸厚的木板当能击穿了吧?”
  楚月儿笑道:“以前击打木板还觉手脚疼痛,现在便无妨了。一寸厚的木板可以洞穿,两寸的木板也可以击碎。”
  伍封摇头道:“你长进甚快,不过我们这空手搏虎刚柔相济,击碎木板只是刚力,若能洞穿才算用力得当。”他想了一阵,道:“我有一个法子,应可助你控制手上刚柔之力。”
  他觅了个铜壶,又将十只箭去了箭镞,道:“月儿,我们便投壶为戏,一来可练刚柔之力,二来以此打发时间。”
  楚月儿问道:“怎么叫投壶?”
  伍封道:“便是用手将这箭远远扔进壶内,既练准头,又可控制力道。”他站在铜壶五尺远处,手上拿了支箭,向壶口投出,一投即中。
  楚月儿兴趣大生,道:“月儿来试试。”也以箭投壶,投了三箭却只投入一箭,道:“这壶口甚小,原来颇不容易投入。”
  伍封笑道:“你这是初试,能中一箭已经相当不错了,多试试便成。”
  二人本是为了练习手上的劲力拿捏准头,不料投了几矢,都是兴致勃勃,由练功变得纯是游戏了。
  到第三天时,鲍息带着乌荼匆匆赶到了易关,先到灵前行礼后,与赵鞅父子谈了一阵,才到后院来拜见妙公主。
  伍封见了鲍息,大喜道:“息大哥,你总算来了。”
  鲍息叹道:“我早接到了乌先生的密报,亲自带了三千多人去救援,谁知一路上被桓魋的大军挡住。我找他们主将问话,他们却不与理睬,想要进攻,又被他们乱箭射回,我们人手又不如他们多,被桓魋牵制了好些日子,甚是焦燥。”
  伍封将那日与楚月儿在桓魋大营中,偷听到桓魋和浑良夫的言语告诉了鲍息,鲍息眼露惊讶之色,沉吟道:“原来这中间另有隐密,适才听赵老将军说你一舌一剑,将桓魋的八千大军吓退,果然了不起!不过,我猜桓魋和浑良夫事后多半知道你是虚张声势,否则怎敢阻挡我的援军?”
  伍封点头道:“那桓魋厉害得紧,绝非蠢人,那日是被我言语连连相逼,无暇细思,才会放了我们走。”
  鲍息道:“赵老将军说,他在齐国与田相国谈成了和议,回晋之后便会禀告晋君,看来,我得在卫人知道之前预先安排退军之策。”
  伍封大喜道:“兄弟对息大哥记挂得紧,若是收兵回国,一家团聚,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鲍息叹道:“当日平定阚止之乱,大哥便担心田恒会乘机将鲍晏二家也灭了,独拥齐国,才会主动提出到卫国来。当时情势难明,我手握大军在外,鲍家才会安宁。听乌荼说兄弟如今名震齐国,又对田恒有救命之恩,鲍田两家眼下关系最好,才可放心收军回国。田恒是我表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心思我清楚得很。他虽然专权,但那是他祖父辈所为,他只不过是顺理成章而已。他最重声名,兄弟既是齐国人人尊敬的少年英雄,对他又有救命之恩,他怎也不会对你胡来。何况,你有公主为妻,谁敢公然得罪呢?”
  妙公主笑道:“息大哥,你别看封哥哥嘴上叫我公主,其实对我可凶恶得紧哩!动辄瞪我几眼……,咦!”正说着,恰好见伍封的眼睛瞪了过来。
  众人忍不住都笑起来。这时宫女送上了饭食,众人吃着饭,妙公主与楚月儿见鲍息与伍封如同亲兄弟,自是不住的为他亲自添酒布菜,左一声“息大哥”,右一声“息大哥”,叫得鲍息心中甜甜的,乐不可支。他久在军中,今日恍如回到家中,自是大为开怀。
  伍封见二女乖巧至此,将大哥哄得极为高兴,心在也十分欣慰。
  吃过了饭,鲍息道:“兄弟,我的大军还驻扎在戚城之外,离军久了,怕军中生变,只好连夜赶回去。你无须焦急,等诸人伤势大好后才走。我已请了卫国的大夫高柴和子路时时照看易关,不怕柳下跖和桓魋捣鬼。”
  伍封奇道:“子路怎到了卫国来?”
  鲍息道:“子路与高柴都是孔子的弟子。子路那一次中了田恒之计,杀了恒因,又劝退了柳下跖的骑兵,后来听说齐君死了,才知上了当,怕孔子责怪,不敢回鲁国去。那日我领军往卫国来,路上见了他,便将他带到了卫国。高柴本在卫国为大夫,便将子路荐给了卫君,卫君也赐他为大夫,二人对卫君极是忠心,被卫君倚为左右手,以至使得孔俚大夫颇为不悦。”
  鲍息穿戴好革甲,又道:“兄弟,你可知先君简公死后,孔子便去找鲁君,说齐国臣下弑君,应予讨伐。鲁君去让他找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孔子说‘臣只知有鲁君,未知有三家’,便不再理会了。”
  伍封帮他系上绦带,笑道:“我想孔子定是知道鲁国不会出兵,只是齐国之事太不合于理,他禀告一声,无非是表明态度而已。”
  鲍息笑道:“所以子路闻讯后,更不敢回鲁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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