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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节

天下春秋-第4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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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道:“师父、小夫人,是徒儿鹿郢!”楚月儿赞道:“小鹿儿如今之身手比颜不疑还要高明,委实了得,如此来去,营中想必无人察觉。”鹿郢苦笑道:“这都是颜不疑传功所赐,并非徒儿苦练所至。”楚月儿点头道:“眼下你如此厉害,除了夫君和我外,只怕无人能敌,你若能善用这身本事,便不负了夫君和柔姊姊对你的厚望。”鹿郢对楚月儿向来十分敬重,点头道:“小鹿儿谨受教。”
  伍封让他坐下,命侍女取酒肴来,三人小饮说话。伍封问道:“你是大忙之人,怎有暇连夜赶来?”鹿郢叹道:“徒儿明日便要带大军回国,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师父和小夫人,思及旧日恩义,辗转难眠,遂悄悄赶来,无人知道。”伍封点头道:“难得你有此心。”
  鹿郢道:“徒儿近来之所做所为,大违师父平日的教诲,师父想是因此有些不悦。”伍封叹了口气,道:“你也有你的难处,师父并非不知道。”鹿郢道:“自从在漠北得知身世之后,小鹿儿便多了许多心事。此后每日与勾践、颜不疑周旋,心下总是忐忑不安,唯恐有一日身份泄露,大祸临头。若非如此,徒儿也不会用这些卑鄙无耻的手段,篡夺王位。唉,勾践精明厉害,徒儿在他身边多一日,便多一分耽心。”
  伍封心忖这也是实情,换了自己也会心不自安,早生打算,问道:“以勾践之智,当不至于公然为颜不疑设帐祭奠,是否也是你的计谋?”鹿郢点头道:“是我曾勾践伤痛心乱之时,劝勾践设帐,他还道我孝心格天,大加赞许。至于令众将拜祭,却是我让人假传勾践的军令,再让亲信散布怨言,故意激起士卒生乱。”伍封点头道:“勾践自持身份,自然不会为此辨解,免得人小瞧了他。再说他一直以为你是他孙子,出了事也不能往孙子身上推脱。”
  鹿郢道:“幸好一切如徒儿所料,乃至诸事顺遂。”伍封问道:“勾践是个厉害人物,他怎么甘心到琅琊去?”鹿郢微笑道:“勾践还有一子,因颜不疑之谋被勾践逐到越南。我对勾践说,只要他和王后安心在琅琊养老,这位王叔便会长命百岁,富贵荣华。勾践毕竟年老了,他刚死一子,自不能让剩余一子也死于非命,只好与王后乖乖去琅琊了。再说他使越军大败,又被将士逼着退位,也无甚颜面再见越人。”
  楚月儿见鹿郢敢作敢为,将自己这些诡计公然说出,不以为耻,想起东郭子华也是如此,叹道:“小鹿儿这性子,倒颇像令母。”
  伍封想起东郭子华来,道:“令母临终相托,要我照顾于你。你的身手了得,智谋又高明,连勾践也被你逼走了,天下也无甚么人能伤害你,更兼你已是越王,我也大可以放心了。”鹿郢惭愧道:“师父过奖了,徒儿这点本事,不及师父万一。”
  伍封道:“除了我和月儿外,能伤你者还有一人。你可要小心。”鹿郢吃了一惊,道:“未知此人是谁?”伍封盯着他缓缓道:“这人便是你自己。”鹿郢愕然不解,问道:“师父请指教。”
  伍封道:“精于剑者,往往为剑所伤;善于泳者,常常溺死于水;多行奸谋者,时有奸谋害之。勾践之所以有今日之结局,并非他无勇无谋,但他最大的弊处,便是多疑。人与人相处全在于信,信人则为人所信,爱人则为人所爱,多疑之人,疑之者便多。若非他多疑,范相国如此忠义之士便不会避祸而走,若非他多疑,你又怎么心不自安,急于设谋害之?人不可无计,但仅限于计事,不可用来计人。你为人不够坦荡,若待人接物也用计谋手段,便不能得到臣下的诚爱,万一哪天有人怕极了你,便会害你。人有千虑,终有一失,或者这一失便会使你身手异处。”
  鹿郢额上沁出冷汗,道:“师父说得是,徒儿记住了。”伍封道:“善待百姓、多施仁政、不轻动兵革、不胡乱杀人,你若能做到这四点,便是仁君贤王,必被后世人所敬重。须记住这越王之位,本非你所有,你能得之,是上天对你的厚赐,是以要小心守住此位。”鹿郢不住点头,道:“唉,凡事皆有天定,日后之事当真是祸福难料。”
  伍封见他满头大汗、神色凝重,在他肩头拍了拍,笑道:“其实越王之位原是古越人所有,被勾践祖上夺来。他们本是篡位,而你从勾践处夺来,也不算违了天意。是了,我有一物给你,你有此物,这越王之位便名正言顺,大可心安。”他让楚月儿将那块古越人送他的越王之印取来,交给鹿郢,道:“此印才是真正的越王之印,我在海外遇见古越王的后裔,他送了给我,今日我便送给你。”
  鹿郢双手接过,大喜道:“多谢师父。”伍封道:“你也不必谢我,我由古越人处得到此印之事,我也不知道会有今日之事,他们也不知道我会送给你这个越王。如今看来,或者这真是天意吧。”鹿郢由袖中取出一个绿色药盒来交给伍封,道:“士卒收敛条桑的尸首时,取来此物,徒儿看像是什么毒物。小夫人精研毒物之学,可拿去研看。”
  伍封接过笑道:“这必是‘岁断’,是一种定时毒发的药物,唉,也不知道计然是怎生研制出来。”他揭开药盒看了看,楚月儿嗅了嗅药气,惊道:“嗯,这真是‘岁断’,计然的竹简上有载,此乃剧毒,不能化解,只能以药物镇住毒性,中此毒者须每年服一次镇毒之药,否则毒发肠断。咦,夫君怎么知道?”伍封笑道:“我听条桑说过。嗯,天色已晚,小鹿身为越王,离城太久恐为人所觉,到时侯城中人不知道有何变故,必会生乱,还是尽早回去吧。”
  鹿郢将古越王印揣入怀中,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向伍封和楚月儿拜了四拜,道:“今日一别,再见颇难。日后师父和小夫人如此有暇,请来越国一叙,徒儿必恭敬受教,无论如何,小鹿对师父和小夫人的敬爱之心,永远不变。”伍封顺手将药盒塞入怀中,将鹿郢扶起来。
  鹿郢走后,伍封怅然良久,也不知道鹿郢日后究竟会有何结局。
  次日午间,越人大军由徐州南门出城,往南而发,行军极速。伍封派人沿途打探,到第五日时,越人已经尽数过了淮水,第十日过江,尽数回到旧吴之地去了。
  这十日间齐军入了徐州,为楚惠王和鱼儿完婚。二者一个是大国之君,一个是伍封的女儿,又有齐平公和田貂儿亲自主持,再加上姬介、郑声公、姬克、柳下惠、柳下跖等大有身份之人参与婚礼,早惊动了泗上诸小国,齐齐派人来贺,弄得十分热闹。
  伍封和楚月儿自然是忙碌之极,婚礼完后,姬介先行告辞,齐平公整备了数车礼物,再加上晋人送来的三车物品,一齐交给姬介,姬介向伍封辞行走后,姬克也来告辞,他将姬非放入囚车,燕军解押着大批俘获北去。
  次日郑声公与胡姬也向伍封告辞,胡姬道:“早该来与龙伯多聚一聚,但龙伯这些日子不是议和便是嫁女,委实太忙,胡姬不敢来打搅。”伍封笑道:“君夫人客气了。未知道君夫人是否与族中通过消息,在下与令兄答里奇狼主数年未见,不知道现在可好?”胡姬笑道:“龙伯有心,家兄甚是康健,偶尔也派人来。当年龙伯在北地化解楼烦与东胡的战事,如此两族通婚不绝,十分和睦,全是因龙伯而起。”
  伍封道:“胡人豪爽,远胜过中原人,在下便喜欢胡人这性子。”胡姬道:“是了,鄙族有个叫善阿卢的家伙,带了些族人逃逸在外,四下抢掠,甚是可恶。听说这人四处宣扬,要杀龙伯为其兄楼无烦报仇,龙伯要留心这人。”伍封笑道:“在下自会小心。”郑声公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这个善阿卢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还能比勾践、支离益厉害?如此小贼,龙伯弹弹手指便轻易打发了。”
  郑军走后,柳下惠、柳下跖兄弟和招来也来告辞,伍封道:“二哥在中山得意,兄弟倒能放心,只是大哥在鲁国只怕日子不甚好过,三桓势大,君权旁落,大哥是叔孙氏的人,偏又是个忠君爱国之士,只怕三桓不大喜欢。”
  柳下跖道:“兄弟说得对极,我也耽心这事,劝大哥辞官随我到中山去,大哥又不愿意。”柳下惠叹了口气,道:“事在人为,我若走了,寡君只怕日子更难了。”三人苦笑摇头。柳下兄弟与伍封和楚月儿告辞之后,柳下跖引着招来回中山,柳下惠自回鲁国不提。
  楚惠王和鱼儿新婚,在徐州多待了数日,夫妻双双向伍封和楚月儿辞行。伍封盯瞩鱼儿:“鱼儿,楚国之俗与扶桑不同,你不可莽撞行事,尤其不可与大王打架。”鱼儿问道:“要是他先打我呢?”伍封见她甚是认真,忍笑道:“大王怎会打你?”楚惠王哈哈大笑:“外父说得对极,鱼儿身手了得,寡人虽然名义上也曾是外父的徒弟,可外父偏心得紧,未教寡人什么本事,寡人可打你不过。”鱼儿笑道:“你国中可有不少将领。”楚惠王摇头道:“他们打架的本事都不如你。”伍封笑道:“我闲时也会到楚国去,大王必不敢欺负你,否则我便去找大王打架了。”楚惠王大笑,众人见他神情,显是爱极了鱼儿,都为鱼儿高兴。
  伍封又吩咐那十个随嫁的铁卫,小心照顾好鱼儿。田貂儿想得周到,由宫中挑了宫女寺人各三十各随鱼儿到楚国,她怕鱼儿在楚国人生地不熟气闷,还特地陪嫁了一队歌舞。楚月儿也取了许多好玩的物什给月儿,与伍封一直将楚惠王夫妇送到了齐境边上方回。
  众人都走了,齐军这才浩浩荡荡回到临淄,一路上齐唱凯歌,入城之时,百姓拥到大道两旁,欢声雷动。
  回临淄之后,伍封回封府暂居,入府后见府中焕然一新,还以为是鲍琴鲍笛所为,问时,才知道他在前方作战时,田恒嫌这府第数年未修,特地使人为他重新修葺了一番。
  伍封道:“田相倒是有心。”鲍兴在一旁笑道:“如今龙伯是众所归望,天下人人都想巴结,田相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伍封道:“此战虽胜,可伤亡不少,问表哥、墨爱、小宁儿夫妇、慕元,再加上波儿,唉。”
  当日伍封进宫,正好见田恒、田盘与齐平公议事,伍封道:“国君、相国、大司马,眼下战事已毕,我们是否该在牛山设一祭坛,请祝巫为阵亡将士、受难百姓颂祝祈福?”齐平公大声道:“封儿所言极是,寡人正想着这事,还未及与相国商议。”伍封道:“国事烦杂,国君和相国都忙,微臣是个闲人,这事便交给微臣去办好了。”田恒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便由龙伯去办吧,需要的金帛三牲,我会使人给你。”伍封道:“既是祭祀,死者为大,微臣想将历年来亡故者不论敌友尽数祭祀,死者有灵,当会助我大齐国运长久。”田恒想着自己那儿子田新来,道:“甚好,便这么办。”
  伍封派了若干士卒在牛山筑坛,坛上立大幡四十九面,除了祭祀阵亡将士外,也祭历年来的亡灵,是以除了将阵亡将士的名字尽数刻在小木牌上,还特意将父亲伍子胥、迟迟、叶柔、田燕儿、文种、东皋公、渠公、接舆、白胜、鲍息、鲍宁、小英、慕元、恒善、闾邱明、蝉衣、旋波、移光、南郭子綦、子剑等人的名牌立上,连支离益、董悟、颜不疑、任公子、市南宜僚、朱平漫、计然、东郭子华、夫差、梁婴父、展如、乐灵、田新、夫余贝等人也立了灵牌,甚至连伯嚭也立了一牌。
  祭祀之日,伍封亲颂祭文,忆起这些亡者有的是至亲之人,有的是好友手下,有的是长辈,有的是敌人,有的于己有恩,有的于己有仇,更多的是为国赴难者,看着这繁若灿星的灵片,想起自己这一生的恩怨情仇,不禁放声大哭。
  周围众人尽皆伏地痛哭,坛下百姓黑压压跪倒四周,一眼望不到尽头。众百姓寻思这位龙伯的确与众不同,其余人得胜回来,如大司马田盘等人,都在讨封赏、划邑地,自以为功高盖世,即便是鲍琴鲍笛也忙着整划邑地,唯有伍封却想着这些亡故之人。
  祭祀数日,齐平公、田恒以及齐国大小臣属都来致祭,礼毕之后,巫祝将大小灵牌付之一炬,埋于牛山,这才拆坛。
  鲍琴到莱夷岛上将母亲接到临淄,伍封过府拜见,道:“大嫂,眼下田逆、田豹已死,息大哥的仇也算报了大半。”鲍夫人点头道:“这事多亏了兄弟,若不是兄弟支持,小琴、小笛怎会如此出息,我鲍家今日之重兴,全靠兄弟。赵悦蒙猎二人我见过了,他们老成持重,有这二人,相信小琴和小笛不会弄出太多乱子,兄弟这两个人找得好。”伍封道:“这是兄弟应该做的,鲍家的事即是兄弟的事。”
  这日齐平公使人唤他入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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