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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节

天下春秋-第3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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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台下,再将他们迁到台上,又太着痕迹。
  梦王姬正踌躇时,伍封猜出她的心思,笑道:“在下便坐在太子仁身边好了,他是未来的天子,尚坐台下,在下为何又坐不得?”自行到了姬仁身边,姬仁和姬厚本来并坐,见他走来,各将席往两侧移开,庄城带人加了一席在中间,奉上食案,伍封坐下来,鲍兴自然坐在他身后的从人席上。
  伍封低头饮酒用饭,也顾不上与他人说话,梦王姬见他自顾自狼吞虎咽,也不讲什么俗礼,甚觉滑稽,忍不住微笑。其他人见梦王姬的神色,也一起看着伍封。
  伍封眼下食量并不大,片刻便饱了,从侍女手上接过丝巾拭嘴,抬头时,见众人都盯着他。
  伍封愕然道:“各位这么瞧着在下,是否当我是个吃白食的?”
  众人忍不住好笑,姬仁笑道:“只看师父用饭,便知道师父是个真诚无饰的人,不会虚伪。”
  伍封笑道:“从用饭也能瞧出人的性格么?”
  梦王姬点头道:“大凡看人,常人喜欢由大事瞧起,其实从小处最能看出一个人来。有人不拘小节,说是小节不顾,大节不误,以此为藉口,常常生祸。若真是如龙伯这样小节不顾、大节不误那就好了,但常有人连大节和小节也分不出来。譬如郑灵公之时,其弟公子宋素喜美食,每有异味可食,食指便预先而动。”
  众人听她突然说起故事来,无不凝神细听。须知此时简籍不传,众人对国之往事、它国之事都不太容易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甚详细,梦王姬便如一座大典之府,腹笥甚广,此刻说起郑国的往事,连那游参也不甚了解。
  智瑶奇道:“居然还有公子宋这样的食指,可谓异人也。”
  梦王姬道:“一日公子宋与公子归生入宫见郑灵公,公子宋食指大动,公子归生十分好奇,公子宋就说食指一动,必有异味可尝。果然那日郑灵公得一大鼋,正准备烹了分给诸大夫尝,公子宋与公子归生相视而笑。”
  赢利赞道:“公子宋这根食指灵验得紧,甚是难得。”
  梦王姬细道:“郑灵公见二人笑容有异,好奇相询,公子宋便说了食指动的缘故。郑灵公戏道:”你这食指是否灵验,全在寡人身上。‘后来鼋熟,郑灵公果然遍赐群臣,偏不给公子宋。这倒罢了,郑灵公还笑公子宋的食指动得不灵。“
  姬克皱眉道:“国君如此戏弄臣下,只怕不大好。”
  梦王姬点头道:“世子说得不错,公子宋自然是挂不下脸来,当时便趋步到郑灵公的鼎前,染指鼎中,擅取鼋肉一块吞下,道:”臣已食一块,食指如何不灵?‘“
  众使纷纷道:“这公子宋也无礼了些。”
  梦王姬道:“郑灵公大怒,便想杀公子宋,众臣出言开解方罢。从此郑灵公与公子宋之间不和,公子宋时时耽心郑灵公会杀他,后来乘郑灵公秋祭斋宿,带人杀了郑灵公,想立郑穆公之后子良为君,子良力辞,遂立灵公长子坚为君,是为郑襄公。其时公子归生执政,懦弱不敢问,故孔子作《春秋》,说‘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郑襄公见穆公后嗣族盛势大,想尽去穆氏,被子良劝止,郑襄公依子良之谏,重用公族,将穆公之嗣尽任为大夫。郑是小国,本来只有二卿,但到了悼公时,因为穆族人多,卿位不敷所用,郑国始为六卿之制,以当国、听政、少正、司马、司空、司徒为六卿,从此郑政尽由穆族掌握。”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么一件小事,最终却演变成了弑君的大事。郑使游参便是穆氏公族,现为郑国少正,即六卿之一,自然知道这些本国之事,叹道:“穆氏之外,其他公族常想争夺施政之权,不过总是失败。”
  梦王姬道:“慢人者,人亦慢之。郑灵公和公子宋为了异味,互相戏弄,看起来是小节,实则坏了君臣尊卑的大节。所以这是因小失大,而今日龙伯或有得罪于厚哥哥和单公之处,却是因小节而顾全大节,与此不同。”
  众人早已经打听明白的今日发生的事,听了梦王姬说的故事,此刻恍然大悟,才知道梦王姬叫这故事的用意,不住点头。
  伍封向姬厚和单骄分别拱手告罪,道:“今日在下得罪了二位,的确有些不好,但是王旨在身,不得不为,请二位万勿见怪。”
  事已至此,姬厚和单骄怎敢另生枝节,只好还礼说话,大意是:“龙伯奉旨而行,我们怎会见怪?”
  梦王姬道:“刚才说的这件事,本来是件趣事,却酿成了家国之变。不过由此而来,却使人说话时多出两个典故来,一是‘食指大动’,即见猎心喜之意,二是‘染指’,即是横里插手占便宜之意。”
  智瑶等人不住点头,伍封道:“常听人说话时,用到‘食指大动’或‘染指’之辞,原来是因此而来。”
  梦王姬道:“当年晋国向虞国借道,灭了虢国,回兵之时灭了虞国,因此有了‘假途灭虢’和‘唇亡齿寒’之辞;晋楚城濮之战,晋人退九十里而战,又有了‘退避三舍’之辞。如此甚多,这就是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意思。”
  伍封点头道:“太子仁和王子厚自然是‘唇亡齿寒’。譬如在下每想起秦世子利送给王姬的雪貂,不免‘食指大动’,有意‘染指’,但又怕王姬见怪,以为在下是‘假途灭虢’,另有它意,只好噤声不语,‘退避三舍’了。”
  众人见他将这些词一堆儿用上,哄然而笑,梦王姬格格笑道:“原来龙伯今日真的是另有用意,大抵是为了这雪貂而来吧?上次世子利送梦梦一只雪貂,龙伯便大有垂涎之意,可惜雪貂被世子利的神箭射死了,肉味恐不甚好。是以梦梦这些天派人到邙山,虽没有擒到雪貂,却擒射了许多雪雁回来,适才已经派人送了八只到龙伯府上去了,仍是活物。”
  伍封大喜,没口子致谢,旋又皱眉道:“王姬岂非是趁心让在下后悔?今日在王姬府上食的饱了,回府之后,虽有雁肉也无甚胃口。早知道如此,便该苦忍肚饿,回去才开怀大嚼才是。”
  姬仁在一旁呵呵笑道:“师父也不用担心,这雪雁既是生擒,大可以养之数日,等师父哪天‘食指大动’时,再用来下酒。”
  伍封却面有忧色,道:“太子可不知道,上次在晋国时,老商买了些小鹰要制些野味,被月儿瞧见后,养在府中多日,临走还送入了赵府给赵无恤夫人玩,那鹰肉可是一丝儿也没能吃上。”
  姬厚叹道:“龙伯和月公主宅心仁厚,怪不得今日只是略伤些人,却未曾杀死一人。”
  智瑶道:“龙伯的剑术绝世无双,智某见过之后,佩服不已,只是想不到月公主的剑术也厉害无比,竟能与董梧相类,令人思之甚惭。龙伯的剑术真是家传的么?”也难怪他会这么问,他见伍封年纪甚小,王子庆忌死时还未出生,而伍子胥又死了多年,那时伍封尚幼,就算亲授剑术,伍封也学不了多少。
  伍封道:“在下从小便由家父逼着苦练体能,家母又教了先舅父的‘空手搏虎’之技,后来练了老子一门的奇术,底子打得好。在下的剑术是由董门剑术启发,加上伍氏独门剑诀,才略有所成。其后的剑术增进,却是由每一次与高手比剑时悟得,每比一次剑术,多少有些领悟。剑术初时长进得快,从吴国之行便慢了些,到晋国后略有进境,才能与董梧一战。幸好到了成周后见了老子,剑术方能大为增进。”
  智瑶叹道:“原来龙伯的剑术是从实战之中而来,怪不得简单而实用,凌厉无匹而自成一家。”
  他关心的是剑术,梦王姬留心的却是老子,愕然道:“原来龙伯也见过老子,梦梦曾见过一次,受了些教诲。”
  姬厚奇道:“在下数次去找老子,总未见着,龙伯怎能得见?”
  伍封道:“老子便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下与月儿虽然是老子的弟子,可惜未能随他老人家练剑。不过老子学究天人,蒙他老人家片言指点也能有成,眼下连月儿也能胜过当日的董梧了。”
  众人惊骇不已,知道伍封自从打败董梧之后,剑术绝世的盛名天下皆知,也不必要自我夸耀,眼下他这么说,连楚月儿的剑术都已经敌得上董梧,他自己的剑术想来更是高明。
  梦王姬神往道:“老子当真了不起,虽然世上有许多人与老子一门大有干联,譬如老莱子、长沮、桀溺、柳下惠、荷蓧上人、庚桑楚都被视为老子一门,但梦梦听老子说过,他只收过关喜和接舆两个弟子,龙伯和月公主想是老子新收的弟子吧?”
  伍封道:“那日老子西去之时,收了在下和月儿为弟子。”
  梦王姬点头道:“看来老子之学也进入神境了。以前老子一门学的是无为之道,隐而不争,以求天人之合,注重的是‘不争’。如今老子收了龙伯和月儿为弟子,可见老子之学更贴合于世,已侧重于有为之道,为而不争,注重的是‘为’。为无为,这才是老子的真正学问!”
  她虽然只有几句话,伍封却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此女见识如此高明,若非对老子学说极为了解,万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伍封心中,原来只是以为她阅籍甚多,见识甚广,此刻才知道她绝非只是一座活着的大典之府那么简单。
  姬仁呵呵笑道:“师父是老子的弟子,这么说起来,我也算得上老子一门了?”
  伍封摇头道:“我对老子的学问还在渐悟之中,无以教起。虽然我教了你一些剑术,不过这与老子的学问不大相干,我并未见过老子的剑术,想来不在剑中圣人支离益之下,我这点微末的剑术,绝不敢托言老子以增光采。”
  虽然有关老子的言论世上颇有传诵,但多数与闻孔子的言论时一般,时时有人能听到一点,却不成体类。堂上众人除伍封和梦王姬外,大多对老子的学问不甚了解,此刻也不怎么在意,只是推觥移爵,不住地向伍封、梦王姬以及姬仁敬酒。
  伍封回府之时,郑使游参与他并车而行,说了好些话,分手时道:“龙伯有暇时,请到鄙邑一游,在下当尽地主之谊。”伍封点头道:“在下到郑国后,自会拜访阁下。”
  回到府中,楚月儿兴冲冲地道:“今日梦王姬使人送了数只雪雁来,这雁儿甚为有趣。”旋又叹气道:“可我一个没小心,忘了吩咐小刀将它留着,等我从小雪儿处拿了了小笼来时,却已经被老商提了出去,交给小刀宰杀了。”
  商壶在一旁道:“都是老商不好,姑姑勿怪。”
  楚月儿笑道:“这也怪不得你,谁让我先前未吩咐过你呢?再说这雪雁是王姬送来给夫君食的,我若养着,夫君天天眼见,偏又到不了口,只怕会在心里怨我。”
  伍封笑道:“我也不会馋成这样子吧?”让庖丁刀将雁肉拿上来,叫上众女各尝一尝,众女未食多少,剩下的便都划入了庖丁刀、圉公阳、鲍兴和商壶肚内。
  春雨笑道:“今日太子仁派了些匠人来,将齐舍和曹舍之间的墙拆了,两头重新砌墙,合成一府,平白大了一半,眼下那边空空荡荡的,龙伯是否去瞧瞧?”
  伍封道:“这也不必瞧了,府中人手怎么个住法,你们安排着办吧。”
  一夜无话,次日伍封带着鲍兴去了王师大营,先将将佐们叫来,细问军中的情形,又让他们率士卒分批操演,看了半日,只见这些士卒不仅体弱,技击又差,想是极缺训练之故,队列也不够整肃,看得不住地摇头叹气。
  他与鲍兴在帐中午饭之时,太子姬仁到了营中来,伍封叹气道:“太子,这些士卒是在下生平所见最弱的了,王师怎会嬴弱至此?”
  姬仁道:“弟子不大懂得兵法,说不出什么原由来。”
  伍封沉吟道:“以我今日之所见,这些士卒一个个面带衿持之色,想是自忖王师,与列国之士卒不同,故自高自傲,不求上进;而将佐们又缺乏征战经验,不知道战事之凶险,再加上他们不善练兵,无统辖士卒之能,以致军旅不振,士气低落。”
  姬仁面带忧色,道:“既是如此,师父以为当如何是好?”
  伍封道:“在下觉得这王师积弊甚多,非要大行改革不可,我再看数日,便禀告天子,定王师之策。”
  姬仁点头道:“师父尽管放手去做,父王好不容易将师父由齐国借来,又命师父为王师统领,正是希望师父能将王师善加训练,以成精兵。”
  伍封点了点头,叹道:“可惜在下府中几个善兵的家臣不在,否则要好得多了,早知道如此,就该让展兄多留些日子,以为帮手。”
  姬仁道:“成周各府都有些人才,未必不能帮助师父。”
  伍封沉吟良久,点头道:“太子此言甚是。”
  一连数日,伍封都观看士卒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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