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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节

一池霜-第295节

小说: 一池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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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霜也刚进门,比你早一分钟,巧不巧啦?你们进来竟然没看见。”宣春花料不到女儿女婿这时候全数回家,高兴极了,手中比划着,“我刚给她开好门,一个转身,又来给你开门。”

    许霜降刚刚走进自己闺房,闻听门口陈池的声音,也一愣。

    “我说楼下停辆车,说不定是小陈的,你爸这眼神差,非说不是。”

    “晚上看得清啥?我想小陈不是到外地去了吗?”许满庭招呼着女婿,“小陈,你今天就回来了,外头办事顺利吗?”

    陈池和丈人寒暄时,宣春花冲里面喊:“霜霜,霜霜,小陈回来了。小陈,你吃过没有?”宣春花一打量女婿神色,立即急道,“你们都没说今天要回来,家里都没准备些什么,妈给你煮碗蛋花面,好不好?霜霜,霜霜,你也吃碗面吗?”

    “我不饿。”许霜降安置好自己的背包,转出闺房,陈池立在厅中,两人视线遥遥对上,互相打量几眼。在父母面前,两人一向默契地保持适度和睦,许霜降用一种惯常关心的口吻问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那边没什么事,就回来了。”陈池问道,“怎么你也刚到?”

    “嗯。”许霜降随口道,转进厨房,拿着豆腐干给妈妈献宝,“妈,尝尝。”

    “哟,怎么想到买这个?”

    许霜降憨憨笑:“想吃就买了。”

    吃面,看电视,陪父母聊天,许霜降和陈池之间,并无过多交流。直至夜深,丈人两口子进屋安歇,许霜降去洗漱,陈池独坐在床沿等,眸光几度瞄向许霜降的背包,皱着眉头沉吟。

    门口人影现,陈池抬眉望过去。许霜降穿着保守的圆领长棉睡裙,全身冒着热气,脸庞红粉红粉,趿拉着拖鞋,慢吞吞挪进屋,对他也没什么招呼,敛眉径直坐到桌边,歪着脖子梳头发。

    乌黝黝的头发垂落下来,完全挡住了她的脸。只剩一双柔白的手腕,握着牛角梳,不急不缓地在湿润的发丝里穿过。没擦干的水滴落了两颗在她的薄睡裙上,晕染出两大滴。牛角梳梳到发梢处,又洒了三四点水到地板上。

    陈池默不作声地瞧着。这一向,只要他们到丈母娘家,许霜降进了自己屋,私下里就不怎么说话,陈池也惯了。

    “用吹风机吧。”

    “不用。”

    “霜霜,白天忙什么呢?要回来怎么不早点回来,晚上过来黑灯瞎火的,不方便。”

    “……嗯。”

    陈池默了默,没等到许霜降更多的回答。他瞧着瞧着,开口问道:“这几天……在家里怎么样?”

    “还好。”许霜降继续坐在凳上,饬弄她的头发。

    陈池敛下眸,半晌道:“我把皮夹落在车里了,下去拿。”

    “嗯。”回答的语气仍是平淡,哪像以前,许霜降若是听到陈池遗落了什么,比他还急,早就蹦起来了。

    陈池瞅了瞅她,开门出去。楼梯的感应灯照在他沉肃的眉目嘴角,让他看起来少有的冷峻。快速的脚步声一路向下,卷起一股焦躁之意。陈池哗地拉开车门,摸黑静静坐了一会儿,打开了行车记录仪。

    自丈人家楼下驶出的那辆车,黑色,速度很稳,看不清里面的人,车牌号码处一片亮白的反射光。

第540章 帐钩里的余音

    陈池回屋时,许霜降已经上床了,下了帐纱。他的推门声脚步声都没有惊动她抬起颈子望一眼。

    丈母娘持家有方,早早就给女儿闺房里的床挂上帐子。浅绿透明的床纱看进去影影绰绰。

    床上拢了两个薄被窝,许霜降睡在里侧,面向床内躬身躺着,头发铺在枕上,尾梢轻卷,比陈池看惯了多年的直发更松散蓬密,一下子似乎少了一点清纯,多了几分妩艳。

    陈池站在灯下凝望着被窝卷,感觉有些陌生。他也说不清是喜欢直发还是卷发。良久,他摸摸索索解扣脱衣。

    屋中静默,只余衣角拂过的,她始终沉沉安睡,没有扭转身醒来,问一声他,皮夹有没有找到,或者花展有没有趣事。陈池其实略微生惑,他上楼下楼,并没有花去多长时间,她怎地沾枕就睡着。

    老早以前,她总是等门的,揪着他说呀说。

    现在她不等他,只忠于她自己的生物钟。无论在他们那个家,还是丈母娘家,许霜降都态度鲜明。

    陈池撩开床帐,坐到床口,人却没有钻进去,只是回头望向里面的人。她阖着眼,呼吸匀净,陈池注视了许久,都没有观察到她眼睫毛的微颤。

    灯下纱帐,只见半边羊脂玉般侧颜,柔静细腻,却无声。

    自他们吵后,只有在丈母娘家她的闺房,他们才有一周一次同床眠,但便是这般情形。先是他生气,后是她生病,再然后就约定俗成了。

    陈池转回头,双手撑在床沿,薄纱帐恼人地搭着他两侧,拂得手臂微微麻痒。他抿紧嘴唇,眸光落在前方地板上。半晌,他又扭头望了许霜降一眼,站了起来。这动作他并没有刻意放轻,甚至他走到桌边拉开许霜降的背包拉链时,也没有刻意放轻。

    床帐里,拱起的被窝儿纹丝不动。

    陈池伸手到包中探两下,里头有个塑料袋,一件件衣物团得很整齐,他与她多年生活,一眼瞥过去,就知道这些是许霜降对于脏衣服的处理方式。陈池抿紧唇角,从上拨到下,翻到她穿过的内衣时,滞了滞,嚯地扭转脸盯向床。

    帐纱隐隐,里面的人掩不住曲线玲珑。

    陈池静望片刻,指尖半僵,继续翻动,其他尽是些小零物件儿,水瓶、风油精、面巾纸、多功能指甲钳、防晒霜……还有一个已用过的旅行洗漱小套装。从小侧袋里,陈池捻起了一张票根,苏州拙政园。

    许霜降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从睡梦中醒来,只看到一双眼,就在她的鼻梁上方,犹如暗夜里唯有的两颗星。

    温热的鼻息源源不绝地袭上脸庞。

    许霜降遇事之初,脑子总是不够活跃,她半开了眼睑,揪着一个已然不重要的问题反复在心里琢磨,陈池此刻和她貌似同盖了一层薄被,莫非她睡前没有把被角压在身下压踏实,怎地轻易就被他扯走了一些。

    五月末的夜,微暖微凉,总会让人松懈了被窝卷,再不像冬日里那样裹紧的。

    陈池钳制着她,久久不出声,在昏暗的夜里,他没有错过她眼睫轻巧的扑闪,他耐心地望着她,好似终于等来障目蝴蝶扇起翅膀,露出两半汪山涧清辉。

    他的五官在许霜降眼里还模模糊糊,她只凭本能感知着,下意识地敛住气息,好像她是一只被伏地兽扑倒的猎物,正被炯炯地锁牢窥视。

    这样的沉默,持续到许霜降耐不住要侧转身,她微微一动,陈池手中便用了劲,按住她胳膊。他把声音压在唇齿间,一字一顿吐出:“霜霜,我走后,你……在家好吗?”

    他希望她说,她不在家。

    陈池的热息随着音节,忽强忽弱地撩在许霜降面颊,她动弹不得,轻蹙眉,偏转了脸。“好,”她挣着胳膊,语调平板道,“你问过了。”

    胳膊上传来更大的力道,箍得许霜降隐隐生疼,陈池的呼吸似乎愈加挑衅地贴近她脖颈侧突的大筋。许霜降激灵灵地,有种错觉,陈池就要下口舔咬。

    就在她避无可避准备冒火质问时,陈池忽地松手了。

    许霜降感到身上一凉,一阵冷风窜进被窝,而陈池,滑下去拎起被子一掀,迅即脱开被窝,又粗鲁地将被子边缘塞到她腰下,似卷着她,也似隔着她。他腾地翻身过去,面向床外,随手捞过另一条被子,从头到脚盖住他自己。

    帐钩轻晃,碰到床柱,发出叮一声,犹如风吹环般清脆。

    过了好一阵,许霜降才从僵滞中反应过来。

    她终于视野开阔,可以看清拢住床榻的那层纱帐轮廓,她和陈池,都在这柔柔密密的纱帐挑出的小方空间里,隔了一手宽的距离。他的背,如一道宽厚矮墙。

    夜,复归清寂,刚刚床钩的轻响在脑中的余音也淡去了,屋中黑静。

    许霜降也翻转身,背对着陈池,一点点躬起身体,将自己轻悄悄地团好。她睁大了眼睛,抿住了牙关,努力地平缓着呼吸,这样就不会让自己的肢体轻易地颤抖,传到床架子上,让人知道。

    一丝丝都不能颤抖,一丝丝都不能。

    床帐里,再也没有声音。

    天明了,这一夜了无痕迹。

    “我待会儿有事回去。”陈池扣着衬衫扣子。

    “嗯。”许霜降勾起蚊帐挂钩,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

    陈池瞥了她一眼,拉开房门出去。

    两个小时后,他在自己家的卧室里,打开了许霜降的床头柜抽屉,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的密码本。

    陈池对许霜降的习惯了然于心。他记性原本很好,至少比许霜降好,她的很多密码他都知道,甚至都是他给建议的。不过昨夜,他却打不开她的手机。虽然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修改了她的开机密码,但是他知道她一定会把新密码手抄在这个小本本上。

    她是一个过于仔细的人,那年坏过一次手机后,发现她自个在电子产品上的摆弄能力不强,就选了一个笨办法,把重要的信息用笔老老实实地记录一遍,以防哪天这些电子产品坏了,她还有存根可查。这些年,陈池知道她记过电话号码、银行密码,甚至她苦苦通不过的驾考要点。

    这个小本本,当初还是他挑中的。陈池望着那略显陈旧的塑料封皮,没有多少犹豫就翻开。

    她的手机开机密码很醒目,就在首页。原是他的生日组合,现在这行数字上被划了三条粗杠,几乎分辨不出来,旁边重写了数字。陈池只稍稍一回味,就知道这是丈人丈母娘的生日合成的。

    许霜降的创意,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他记下了,接着拨动内页。

    第二三页是她和他的银行卡密码,现在他的各张卡上全部涂黑,涂得相当扎实。

    陈池坐在床头,静静注视片刻,再次拉开许霜降的床头柜抽屉检视,他放在里面的银行卡并不在。他起身绕过床,拉开另一侧的抽屉,果然见到了他给她的银行卡。再一查使用明细,这段时间只有他的存入记录,没有任何支出。

    陈池抿了抿唇角,继续看许霜降的小本本。

    一幅涂鸦画好像映入眼帘,又被翻捻的纸飞速覆盖。他倒过去,打开。

    却原来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但中间的一行字,仍墨迹清晰。

    我犯了一个错,无法原谅,不能回头。

第541章 倒勾刺

    傍晚,许霜降被父母催着回家,照老规矩,提了一大包菜。

    她很意外,陈池竟然在家。

    窗外已经半黄昏,厅中没开灯,电视机开着,画面很欢快,似乎是一档综艺节目,里面的歌手拿着话筒蹦蹦跳跳,屏幕光线随着舞台特效一闪一闪地,明暗快速切换着,照得屋中忽绿忽红。

    却是静音。

    陈池就融在这灰暗刺目的五颜六色中,只大概有个轮廓,他背靠着沙发,双脚抬起搁在茶几上,不知在欣赏节目还是在闭目养神。

    许霜降在玄关处,鼻端就已闻到一股子烟味。她皱眉打开了灯,瞥到茶几上着实凌乱,陈池的光脚丫随性地翘在茶几边缘,旁边就是一台他的手提电脑,也没有方方正正摆好,而是歪斜着,好似被他用脚胡乱扫过去的。他的腿压在茶几的玻璃面上,空烟盒紧挨着裤子,撒出了一撮小黄线,估计是零碎烟丝。

    茶几上还摆着好几个啤酒罐,都开了拉环,也不知里面剩了啤酒没有,极容易被碰倒。许霜降的视线落到茶几角那只玻璃烟灰缸上,里头横七竖八地堆了好多烟头,易拉罐的拉环也埋在烟头中,还掉了两个在烟灰缸旁边。

    陈池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望住她。这一眼里似乎有很多意味,复杂得许霜降一时辨不清。她瞬间就又有了昨夜他翻身背对她时的那种感觉,心脏像在无尽黑暗中自由落体式地沉坠,空荡荡无所凭依却被抽紧。

    但她毫不躲闪地迎上他的视线,竭力要解读他的眼神,陈池却很快撇转回去,仍旧面向电视机。

    许霜降微顿,转身将菜提进厨房,行动间全无异样。她妈妈给了她太多菜,酱大排、爆鱼、蛋饺,她一样样放入冰箱,从袋中拿出饭盒时,她朝客厅中望了一眼。这是她妈妈防着陈池在外没吃晚饭,特地给他准备的。

    陈池看电视看得投入,那如默片一样的歌舞节目似乎对他有无穷吸引力。许霜降移开眸,没开口问陈池要不要吃,就直接将饭盒塞到了冰箱,她准备明天拿来当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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