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第2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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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伯妈,你坐你坐。”陆晴俏声道。
顾家的客厅不大,对着电视机摆了一张三人长木沙发,侧墙摆了两张单人木沙发。
陈松平习惯性地坐到了单人沙发上,陈池虚扶着母亲,此时便就势在汪彩莲旁边坐下,一抬眸,见许霜降欠身坐了另一张单人沙发,和他父亲隔了一个玻璃小茶几,手心里正托了一颗单粒包装的话梅,递到他父亲面前:“爸,吃吗?”
陈池的旁边倒是还剩了一个座位,陆晴却笑盈盈地立着。
那边厢,陈松平摆摆手,对媳妇宽厚笑道:“你自己吃。”
许霜降便伸长了胳膊:“妈,要不要?”
“哎呦,妈看了就牙酸,不要不要。”
许霜降浅浅一笑,眸光对上陈池,将手收了回来,放下话梅,将整个果盘托起,朝向婆婆旁边尴尬侍立的陆晴问道:“要点儿么?”
“嫂子,我不要,你自己吃。”陆晴忙道。
顾四丫麻利,待人接物有股脆劲儿,撒完干果零食,一瞥座位缺了,直接从餐桌边挪了一个方木凳过来,摆在另一侧墙边。
“芳怜,别忙了,你也来坐。”陈池起身道,“你们同学俩坐在这,看电视方便。”他走向方木凳坐下,许霜降便变成了他的对面,隔了一个客厅的宽度,他看过去,见她低头在果盘里拣了一粒奶糖,细巧地剥开了糖纸,将奶糖含在嘴里抿。
“小晴儿,来坐。”顾四丫坐了长沙发的另一端,拍拍中间陈池刚让起的座位,招呼道。
陆晴嫣然一笑,款款就座。
奶糖极甜,在嘴里丝丝化开。许霜降侧头望向长沙发,顾四丫和陆晴是两个风格迥异的女孩,顾四丫穿着灰色粗毛衣和蓝色加绒牛仔裤,仍是一副简单的学生模样,陆晴则穿了奶白色翻领打底衫和一条深绛色打褶花呢短裙,细长的腿上包着黑色打底裤,坐在顾四丫身边,生生多了几分娇媚。
“陆晴呀,”汪彩莲按捺不住兴趣,“你怎么正好和我们家陈池一个单位呢?”
“伯妈,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芳怜呢。”陆晴羞涩道,“我当时辞了上一家单位,一下子找不到工作,芳怜就帮我把简历投到陈总那边。”
“现在年轻人竞争大,哪像我们那时候,要是进了一家单位,就能一直稳稳当当做下去,工资大小且不管,至少心不慌。你们年轻人如今都不容易,漂在外头,乡里乡亲地,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汪彩莲爱聊天,探问道,“听你口音,就是邻边的?”
“是啊,也不远,早上坐趟大巴就过来了。”陆晴有问必答,和汪彩莲叙着话,十分礼貌,“我去年没回家,今年过年,就到同学朋友家来拜个年。”
许霜降嚼完了一颗奶糖,低头往果盘里继续找,又剥了一颗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着笑,将糖纸搁在膝盖上叠小片儿。
她的视野相当好。
陆晴坐在汪彩莲身边,微微侧向她婆婆,略有些拘谨,十分乖巧,一双眼睛尤其轻灵,说话时,也掀眉扑闪向她笑。
陆晴旁边,顾四丫和陈池讲起了她做学校辅导员的苦水。
“哥,你说现在这些孩子怎么那么有个性?”
“你多大,称别人孩子了?”陈池笑侃。
“芳怜以前读书时,把小一届的学弟学妹都叫作小孩呢。”陆晴接道。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汪彩莲乐呵呵道,“芳怜小时候威风,常年领着几个女娃儿一起耍。”
“舅妈,你怎么翻老账?”顾四丫一急就把乡音带出来,“那几个都是蝈蝈那些跟班的姐妹,他们不带我们玩儿。”
“到底谁翻老账?”陈池打趣道。
醇厚的、清灵的笑声混在一起,煞是开心,正合了大年初二的欢庆气氛。
许霜降又摸了一颗奶糖。
“霜霜,待会儿要吃饭了。”陈池喊过来,眸中还留着刚刚的笑意。
许霜降瞅着陈池挑眉笑,瞄一瞄手中的奶糖,仍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让嫂子吃嘛。”顾四丫蹦起来,索性把她面前的果盘给许霜降拿去,“嫂子喜欢吃,我妈高兴还来不及,她跑了几个大超市买年货,就怕味道买差了。嫂子,你多吃点,我们都是大人了,别听我哥的。”
“这糖好吃。”许霜降微笑道。越过顾四丫,她望向对面,陈池冲她笑着虎脸,空开顾四丫的座位,陆晴柔柔地弯着唇朝她这边看来。
电视里重播着春晚节目,歌舞喧腾,许霜降想起来,前晚这档节目时,顾家三口人在陈家团年,围着看电视的几乎也是这么些人,现在只比当时多了一个陆晴。
第495章 烧心
顾家的椭圆餐桌坐得挨挨挤挤。
“多吃点。”陈池在说话间隙,往许霜降碗中夹了一片牛肉,贴心道,“辣得刚刚好,你喜欢的。”抬头间,撞见对面陆晴的视线,他帮着主家招呼道:“陆晴,你也吃,我姑父的手艺特别棒,水煮牛肉是一绝。”
陆晴便绽开浅笑,目光瞅瞅陈池,移向许霜降,笑得更甜了。
“小晴儿,我哥这话可不是虚言,我特馋我爸这道菜,你快尝尝。”
许霜降几乎不怎么夹菜,拈起陈池放在她碗里的牛肉,咽下去都不知道什么味道。不过,牙关的咀嚼帮她活动着脸部的肌肉,不用时时刻刻微笑。
她从来不知道,她会憎厌看到陈池的筷子和别人的筷子一前一后伸进同一只碗中,她甚至憎厌别人的笑容,更加憎厌陈池和别人随意自然地就能对上视线聊天说话。
她最憎厌自己,木然坐在他们旁边,淡定陪笑。
“哥,小晴儿,你们去意大利的时候,给你们做饭的阿姨除了煎牛排,还给你们做什么牛肉?她会做成这样汤汤水水的菜,或者炒牛肉丝什么的吗?”
“哦……好像没有过?”陈池不确定地看向陆晴。
“没有过。”陆晴摇摇头,忽地一停,眉毛欢快扬起来,“啊,牛肉饼,莫妮卡还会做牛肉饼。”
“对,莫妮卡还做过牛肉饼。”陈池发笑。
“啥样的?”顾四丫兴致盎然,“类似牛肉煎饼吗?小晴儿,你拍了莫妮卡阿姨的牛排,怎么没拍牛肉饼?”
“那牛肉饼其实和牛排差不多。”陆晴道。
陈池笑着接道:“就是牛肉糜压制成饼状,码了味,超市里有半成品卖,煎一煎就行。哎,霜霜,我们以前不也经常买来吃?”
“噢。”许霜降点点头,牵起嘴角。饭桌上,人人谈兴浓,她势必也得说些什么。
“陆小姐,你做什么工作呀?”许霜降抬眼望向对面。
“我在单位里做人事。”
“嫂子,你不用这么客气嘛,我和小晴儿以前在宿舍,那是亲如姐妹,你叫她小晴就行了。”顾四丫插话道。
“小晴,”许霜降品着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是这个名字叫起来,似乎很容易能让人从胸臆间感受到柔美,她不由摒住胸口,竟似隐隐生疼。她几乎不受控制地要侧头去看陈池的表情,但她僵起脖子,硬是连眼角都不斜睨过去,举起橙汁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漾起笑意,直视陆晴,语气寻常又亲和,“陈池在意大利的时候,经常打电话回来说吃得很痛苦,你还习惯吗?”
“我好像还好。”陆晴声音细柔,像个甜美的邻家女孩。
“小晴儿,我本来以为你在意大利,今年春节都未必回得来呢,”顾四丫聊道,“想不到你立冬后就能回来,你们单位对你不错,春节前给你放年假,你这个假期长,舒服吧?”
“小晴有年假?这个好。不然就这几天法定假日,走亲戚都不够。”陈松安和汪彩莲本在聊些街坊邻居家的八卦,这时候听到了一耳朵,就接道,“池伢,你要是也能请个年假,在家多住几天,我嫂嫂就高兴了。”
“我年底事情多,不能休假,再说霜霜也忙。”
顾四丫没有在企业待过,颇为好奇:“人事年底不用忙吗?”
“忙的吧,”汪彩莲道,“松安,我们那时过年前,人事科忙得呀,天天造表格,不然弄错一项,谁没有发到肥皂毛巾,又是好一摊事,弄得不好要吵嘴。”
陆晴听着这些,附和地笑一声,目光触及陈池,微微低下头去,她在人事部闲得扎眼,尽干些复印的杂活,办公室的人势利眼重,瞅着她回国后不受重用不受奖励,感觉出不合常理,便三五成堆背地里窃窃私语,午餐后出去透气散步这些小活动都不会很起劲地邀她一起了。她索性请了年假,把该得的员工福利先用掉,胖经理二话不说就批准了。
陈池瞅了瞅陆晴,将她这份讪讪尴尬瞧在眼中,侧头隔了许霜降向着汪彩莲侃道:“妈,这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惦记着肥皂毛巾。现在做什么都有电脑,做起来快,一下就完了。”
“所以我们跟你们都是说不拢的两代人了。”汪彩莲感慨道。
陆晴抬眼瞥向陈池,微露感激,心情瞬间好起来,轻巧地抿起唇,又很快移开眼去。
许霜降目不斜视喝了一口橙汁,放下杯子后,脑袋迷糊,又举杯喝了一口。
她不知道冬天里喝清凉爽口的橙汁,也会烧心。
女人们吃完,三个男人还在喝酒,顾四丫的爸爸摸出了烟:“哥,池伢,我们自家人聚,不赶时间,慢慢吃,今天要吃尽兴。”
“就是,让他们男人去说话,”陈松安乐呵呵道,“嫂子,我们不管,到客厅里看电视去。”
陈池伸手在许霜降腿上拍拍,侧头一笑:“这里有烟味,坐远一点。”
汪彩莲陈松安姑嫂俩在厅里说着家长里短,不一会儿要说到谁家谁家新年办喜事,顾四丫鬼机灵,生怕她们会扯到自己身上,当即起身道:“小晴儿,嫂子,我买了件新衣服,穿给你们看看。”
许霜降第一眼就被桌上的一只小挎包吸引住。恁眼熟,和她现在用的这只风格类似。她心念一转,记起来这是陈池第一次从意大利出差回来买给顾四丫的礼物,当时还被她瞧见后开玩笑要据为己有,后来陈池又去出差,给她带回来一个差不多的包,说是补偿。
“哪条更配一点?”顾四丫取下衣帽勾上的一条紫花丝巾和一条薄羊绒格子围巾,比着新风衣。
“丝巾更配。”许霜降道,她认出这也是陈池去意大利买给顾四丫的。
“我觉得也是丝巾的花色更配衣服。”陆晴在一旁点头道。
“哈,你给我买的这条丝巾真是配什么都好看。”
许霜降怔在当地,猛地看向陆晴。
“我给你来系。”陆晴站在顾四丫对面,轻巧地给丝巾打结,歪着头左看右看。
“我知道,戴丝巾要戴得随意,但又不能马虎一绕,咱得认认真真地扎出随意的风格来。”顾四丫咯咯道,一半儿是被自己的话乐到,一半儿是被陆晴的手指拂到,有些怕痒,“好了么,好了么,嫂子,你给我看看。”
“……好看。”许霜降微笑道,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将手指抬起来,“这包也好看,拿这个包有气质。”
“对呀,”顾四丫欢快奔到桌前,挎上包,“小晴儿的眼光从来都很好,怎么样,怎么样,我有什么气质了?”
“帅气。”陆晴笑道。
许霜降也在笑。
第496章 黄葛树上的花气球
“嫂子,”陆晴拿出一个袋子,捧到许霜降面前,“这个是我家自己做的甜米酒,新年里,给嫂子和陈伯伯陈伯妈尝一尝。”
“嫂子,这酒好,跟酒酿水似的清甜清甜,稍微浓一点点,小晴儿送我家的这瓮,我已经打开尝过了,晚上要是大排档开起来,吃着串串喝这酒,哇,太爽了。”顾四丫在旁叽叽喳喳道。
“……这怎么好意思?”许霜降盯着陆晴。
陆晴的脸有点粉色:“这是我妈做的,不值钱。”
“妈,”许霜降扬起嗓子,绽颜一笑,接过了袋子,转身走出屋,“妈。”
陈池和父亲姑父刚刚吃完离桌,才移步到客厅里,此时齐齐和汪彩莲抬头。
“小晴送了一缸甜酒。”许霜降的眼睛掠过公婆,笑盈盈地注视在陈池脸上。
陈池瞧向她手中的袋子,再瞧向她身后跟出的陆晴,不由失笑:“甜酒?”
视线是一条线段,有起点,有终点。
落在线段外的点会自知,就如许霜降此刻。
她顺着陈池的目光微微侧身向后看,陆晴笑得羞涩:“我妈妈做的,知道我来找芳怜玩,就说带一瓮给顾叔叔家,再带一瓮给陈伯伯家,随便尝个鲜。”
“哎呦,这可沉了吧。”汪彩莲讶道。
“小晴带过来时,我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