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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奇术之王-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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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殷九爷叹了口气:“我去,也不见得能解决问题。如果人还活着,那就好办了。”

    官大娘急得挠头,张了张嘴,但却没有出声。

    “鬼脸,雕蝉……你在这行里也有一阵子了,应该知道,刮骨驱邪鬼见愁,一分印子一分险……”殷九爷说。

    官大娘变了脸,原地打转,向着北屋门口。

    “会死人的,会死人的……”殷九爷喃喃地自言自语。

    “殷九爷——”官大娘的声音忽然变得凄惨而悲壮起来,“您老只管来就是了,要以死破邪的话,有我顶着呢!”

    我的心猛地一沉,知道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妙了。

    很多古籍中说过,邪灵妖鬼闹出种种怪事来,令人惊恐万状,其最终目的不过是吃人、杀人。倘若有人肯做大无畏之牺牲,甘愿献出生命来平息祸端,那么其他人就平安无事了。同样,既然官大娘说出这样的话,殷九爷自然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果然,殷九爷的声音轻松了许多:“小官,你别这样说,大家都是为了济南老百姓的生命安危奔走,无论谁牺牲,都是一件让人扼腕叹息的事。你别急,我这就带人过去。”

    官大娘报了我家的地址,殷九爷又是一声长叹:“小官,你这又是何苦呢?当年你恋慕的人早就死了,他夏家的事你还要管到底吗?这种无谓的牺牲岂不是……岂不是明珠暗投?”

    官大娘一笑:“殷九爷,这是我的私事,不劳您操心了。您若是真为我好,就赶紧带人过来,天亮之前咱们得解决这事。”

    殷九爷连声答应,然后挂了电话。

    从两人的对话中,我似乎听懂了什么,但却不敢多问。

    “殷九爷是济南白公事这一行里的老大,他手底下有一批高手,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到他那里,大部分都迎刃而解。石头,放心吧。”官大娘说。

    我点点头,好多感激的话说不出口,只是觉得,官大娘眼下是我最亲的亲人,也是唯一值得倚靠的。

    “石头,借一步说话?”沙老拳头向大门外指了指。

    我还没开口,官大娘已经替我挡下:“不行,外面黑,别出去。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那喊我名字的怪物虽然退去,但不知何时又会悄然掩杀而至。此刻到门外去谈事,确实不太明智。

    “可是这事……它是个机密的事,我只能跟石头一个人说。”沙老拳头急了。

    官大娘冷冷地摇头:“那就等殷九爷来了,确定街上安全了,你们再出去说。”

    沙老拳头气得直喘粗气:“等他们来了,人多眼杂,就更没机会说了。好吧好吧,你也不是外人,就算守着你说这事也没关系。石头,这个给你——”

    他的右手本来插在裤袋里,一拿出去,五指张开,露出掌心里的一根黄灿灿的东西,竟然是一根两寸长的小金条。金条宽度、高度都有半寸,粗略估算,折合成人民币最少要五万元以上。

    “什么意思?”我问。

    街里街坊虽然关系不错,但大家毕竟非亲非故,平白无故送这么重的礼我可不敢拿。

    “这个给你,出殡办事需要钱。”沙老拳头回答。

    我向后躲,不敢接金条,但沙老拳头一个箭步进身,左手叼住了我的右腕,然后把那根金条拍在我右掌心里。

    “我不能收,我还有点钱。”我试着跟他抗拒,但他双臂上的力气大得惊人,就算我是一头杀红了眼的牤牛,也很可能被他当场制服了。

    “老沙叔,你这是干什么?无功受禄,恐怕会给石头带来厄运。”官大娘说。

    沙老拳头摇头:“你们不知道,这东西是老夏以前给我的。”

    这句话让我实实在在地大吃了一惊,记忆中,爷爷总是痴痴呆呆地蹲在院门口看蚂蚁,穿得破破烂烂,满脸胡子拉碴,根本不可能存有金条。如果有的话,也早就给拿给大哥去兑换成人民币过日子吃饭了。

    “老夏给我的时候,是要我帮他办一件事。我不收,他非要给我,最后闹到我们都要当场翻脸了。我老沙不是个贪财的人,金条姓夏,那就永远不可能姓沙,现在给了石头,我就能睡个踏实觉了。”沙老拳头坦然解释,然后轻轻放手。

    我举起金条看,灯光之下,金条上刻着“千足纯金”四个繁体字,左右两头各刻着一行数字,那就是它的重量“250克”。看来,我还是将它的重量估计轻了,按市值换算,这根金条至少能换七万人民币。

    七万元不是个小数目,沙老拳头也不是特别富裕的人,如果换了别人,或许也就隐藏起来,装作没这回事。爷爷死了,谁还能起底这根金条的陈年旧事?

    “你要是缺钱,就赶紧把它卖给太阳金店,换成现金办事。”沙老拳头拍了拍掌,像是抖落了掌心里的尘土。

    实际上,老济南人里多的是沙老拳头这种重义轻利之辈,他们虽然做不到视金钱如粪土,但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原则和界限,不过分贪婪也不吝啬算计,在品德操守方面绝不轻易越雷池一步。

    我把金条放进口袋里,然后向沙老拳头深深鞠躬。家里确实没钱了,医院那边的医药费还没全部付清,再加上爷爷的殡葬费用,已经是一个让我吃不消的大数目。人穷志短,有了这根金条,起码解决了我眼前的难题。

    “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石头,以后好好的,别让老夏家就这样断了根!”沙老拳头拍拍我的肩膀,转身向门口走去。

    官大娘凝视着沙老拳头的背影,由衷地挑起大拇指赞叹:“好!”

    门外黑乎乎的,街上的路灯已经全灭了,曲水亭街的大街小巷、千家万户已经进入了凌晨深度睡眠的状态。

    夜长梦多,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暗夜,正是容易发生凶险大事的时刻。

第16章 黑雾深廊,祸起萧墙(1)

    “沙老拳头是个好人,你爷爷也是。”官大娘感慨地说。

    好人通常应该有好报,但老济南也有句俗话,叫“好人活不长,祸害一万年”。好人太善良,该自己担当的责任永远不会假手旁人,所以活得特别累,以至于年龄不是太老就郁郁而终。至于那些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之徒,则活得畅快恣肆,轻易不会得什么郁闷之症。

    口袋里的那根金条沉甸甸的,似乎在提醒我爷爷跟沙老拳头之间的某个神秘约定。那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因为自打我记事起,爷爷已经变得痴呆了。

    冰棺里的蝉很久没传出动静了,但并未让我心安,而是越来越担心,怕它闹出什么事来。

    隔了一阵,官大娘又缓缓地说:“石头,下面我要说的是前天一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你只听,别发问,因为我告诉你的就是自己知道的全部,事无巨细,毫无遗漏。你要问的话,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以下就是官大娘的全部叙述,我只照直记录,没有半分虚构——

    “在医院,我看到唐医生在就放心了,‘神手’唐家的人盛名不虚,她肯帮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干我们这一行的,一遇到高手就会自动退开,这个自知之明总要有的。再者,我们这一行里也讲究门派、传承、资历,既然唐医生亮出了门派,唐家摸骨术又是奇术中的正宗派别,所以我应该离开。我出了病房以后,没坐电梯,直接沿着步行梯下楼。大概五分钟后,我已经到了一楼大厅。天还早,医院的自动门没开,我就从侧面小门出去。下台阶走了没几步,也就是刚刚过了冬青花丛,有个人突然叫我的名字,而且叫的是我的本名——官幼笙。那名字很少有人知道,而且从我的父母、上辈亲友都去世后,好多人根本不知道我又那样一个文雅的名字,只是叫我官大娘、官大姐、小官之类。大家知道我姓官,却根本不管我的名字是什么。茫茫人海之内,大家都浑浑噩噩地活着,失去了生活的细节。我在曲水亭街已经变成了一个简单的符号,人们提到我,只冠之以‘姓官的女人’这个符号,至于我内心深处想什么,已经无人关心了。”官大娘幽幽地叹息着,每说几句,就吸一口纸烟,鼻孔里缓缓地喷出青色的雾气来。

    我看着她的脸,低声反问:“你确信那个名字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夜那么静,淙淙流淌的泉声隔墙传来,平添了一种肃杀的压抑气息。

    官大娘想了想,很肯定地点头:“自从我嫁到曲水亭街来,就没人喊过我那个名字了。久而久之,除了看户口本、身份证的时候,我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优雅的好名字。”

    她轻轻搓着手,视线也落在南面墙头上。墙头草叶摇曳,似是妖魔的怪手挥舞。

    能够起那样一个名字的人家一定是知书达理的,我猜官大娘的娘家也非市井之徒,她年轻时也必定花枝招展过,只不过造化弄人,一直屈居于这片破旧的老城区内。

    我没再追问,因为好多问题官大娘也是找不到答案的,否则她的眉心也不会拧成一个大疙瘩。

    “我转过身,并没看见说话之人,正在惊讶之时,就发现五步之外出现了一条黑雾弥漫的长廊。长廊倾斜向下,深不见底,顶上、两侧都没有照明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升起了‘下去看看’的奇怪年头,并且立刻举步,向那长廊走过去。那一刻,我一定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下去看看’,不再考虑别的,更没有警醒地垂手燃香护体。那时候,我旁边的人来来往往地走动,因为我是横向前进的,有几个人甚至来不及收脚,撞到了我的肩膀。我什么都顾不上,只是笔直地向前走,直到进入黑雾之中。我感觉到,那雾气湿漉漉、潮乎乎的,像是六月天里刚下过大雨那样,蒸得人心烦气躁。我加快脚步,只想快点通过黑雾,看到长廊的尽头到底有什么。按照时间估计,我直线前进了十分钟左右,脚底行程最少也要超过五百米,但长廊依旧没有到头,黑雾依旧浓重。在此期间,我一直一鼓作气向前,没有做丝毫停顿。到了此时,我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脚步放慢,脑子里那种‘下去看看’的执念也有所缓和,但就在那时,我听到了那声音第二次叫我——‘官幼笙’。随之,那声音嘻嘻哈哈地笑着向前跑远,就像小孩子在一起捉迷藏一样。我刚刚清醒的头脑再次被迷,小跑着快步向前追出去,头脑中的念头又变成了‘大家都来玩捉迷藏’。这样的过程重复了五次,到了最后,我累得迈不动步,只能踉踉跄跄地停下,一停下便瘫坐在地,动弹不得……”

    我知道,官大娘只离开了十分钟,有钟表可以作证,其中误差不超过半分钟。

    按照她的讲述,她在那黑雾弥漫的长廊里至少前进了一小时。普通人步行速度是每小时三公里左右,加上她曾不断小跑前进,那么在那一小时里,她差不多要离开原地四公里,早就远远地离开医院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遭遇了“鬼打墙”。

    从现代唯物主义科学上来讲,所谓“鬼打墙”,就是人在半夜走路时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对方向的估计出现严重偏差,所以老在原地转圈。这是人的一种意识朦胧状态,失去了基本的地理方位辨识能力,形同于短暂失忆不认识熟人。

    从唯心主义玄学上来讲,“鬼打墙”可以做出无数种解释,破解方式也多种多样。

    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以官大娘的本事,即使半夜横穿小清河乱坟岗子,也不会被“鬼打墙”困住,这次好好的怎么会在医院里着了道儿?

    “石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到‘鬼打墙’那事儿,但我心里很清楚,这次跟以前不一样。通常,像我们这种‘走无常’的行家是不会遇到‘鬼打墙’的,就算有不长眼的孤魂野鬼迎面撞上来,我们也都有防身之术可以破解。走无常,走无常,连最凶厉的无常猛鬼都不怕,还怕那些乱葬岗子里的无头、无家、无人供奉、难入轮回的野鬼吗?所以,我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官大娘说。

    “你只离开了十分钟。”我指了指自己的腕表,“千真万确,只有十分钟。如果我是你,从病房下到大厅,然后再走回来,也得用十分钟。所以说,你并没有真的行走一个小时,而是被困在原地,‘心’动‘人’不动。”

    官大娘苦笑着搓手:“你说得对,但我也戴着表,这几天一直捉摸这事儿。”

    她捋起袖子,亮出左腕上戴着的那块老式梅花金表,抬高手腕,凑到眼前去看。

    其实,那只老牌名表是带夜光的,不用凑那么近去看。

    我斜着瞥了一眼,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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