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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蝙蝠 上by风弄-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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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太累了么?'白少情轻轻问。 

旁边无人,他问的是自己。 

在封家,已经过了三天。那把天下闻名的碧绿剑,一直别在封龙腰间,在白少情眼前晃来晃去。 

那双天下闻名的手,总喜欢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封龙、封龙,他为白少情夹菜,陪白少情看戏,和白少情在月下畅谈江湖快事。种种白少情最看不起的虚情假意,由封龙做来,却事事真切,如行云流水,毫不矫情。 

一天,一天,再一天。 

不过三天,他仿佛已经习惯了看见封龙,听他的声音,看他在面前舞剑。这种平常人的感觉,居然泛滥到心口,几乎碰到那层早结了痂的硬伤。 

'太累了……' 

累的是心。心累的人不能休息,越休息越累,越休息越不想走,越休息……便越不想去思考那些血腥而毫无光明而言的前景。 

白少情明白,这三天,他睡得极好。从小一直 ,缠绕着他的恶梦,居然没有再发。 

封家不是不好,只是,碧绿剑,难题。 

'唉……'他叹气。 

身后忽然也发出一声叹息。白少情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原来是封龙。 

'大哥。' 

'少情,你又在叹气。'封龙说:'你这三天,只要一对着这些柳树,就会不断叹气。我已经开始琢磨是否要把这些柳树铲掉。' 

'大哥真爱说笑。'白少情扭头,让柳条在修长嫩指中柔柔穿过,轻轻笑道:'这么好的柳树,不该铲掉。白少情,又算什么?'他人已极为俊美,微笑起来,仿佛全身都泛出淡淡光华。 

封龙看着他,已经痴了三分。 

白少情忽然开口,'大哥,我想离开。' 

'什么?'封龙惊讶,'为什么?你才住了三天?' 

三天,已经够久了。再住下去,我怕我舍不得走。 

'由奢入俭难。'白少情淡淡道:'大哥太过盛情,我不敢再留。' 

沉默的凝视少情片刻,封龙长叹一声,幽幽道:'少情,唉,少情……'他轻道:'你风流倜傥,生性阔达,天下无人可比。你这样的人,本就该锦衣玉食,被人好好疼爱。' 

'哈哈,大哥谬赞。'白少情摇头。'白少情靠双脚行万里路,游学天下,自由自在,要那锦衣玉食做什么?' 

封龙一愣,盯着白少情的眼中,似乎有点不舍,'你真要离开?' 

'嗯。今晚再和大哥畅饮一宵,明日告辞。' 

待我今夜趁醉偷剑,无论成功与否,都算有个了结。 

'又喝酒?' 

白少情亲切地笑着,'大哥,可不要吝惜你莫天涯内的好酒喔。' 

“少情,喝酒伤身。你体质禀弱,还是少喝为好。听大哥的,酒我们就不喝了。”封龙忽然低头,解下腰间碧绿剑,送到白少情眼前:“此剑名为碧绿,大哥送给你。” 

翠绿的剑身,晶莹温润。 

白少情浑身一震,简直不敢置信:“碧绿?” 

“你不是江湖中人,不认识此剑也不奇怪。”封龙轻道:“可此剑在江湖中,名声可不小。它虽不算神兵利器,却也锋利。少情将它带在身边,万一遇到江湖是非,搬出碧绿剑,江湖中人看在封家的面子上,一定会竭力帮你。” 

“不不,这剑如此重要,少情万万不敢要。” 

推辞间,宝剑已经轻巧地塞入白少情手中。入手温暖,果然是千年暖玉所制。 

“你拿着,就当……”封龙犹豫片刻,霍然转身,高大的背影似乎有点苍凉。他叹道:“就当大哥陪着你吧。” 

手中的碧绿剑,蓦然沉重起来。 

第九章 

夜凉如水。 

白少情抚着碧绿剑,一夜无眠。听说此剑由珍贵无比的暖玉所制,应该是随着四季而不断转换适应人温才是,为何此刻抚着,却别样炽热,扰人心绪? 

难道那热的,不是剑,而是人? 

不是人,而是人心? 

他在黑暗中冷冷微笑,人心都是冷的。 

炽热心肠?不信,我偏不信。 

次日艳阳再现,白少情已经孤零零走在官道之上。 

不辞而别,是蝙蝠的行事作风。他已换了原来那身粗布织就的黑衣,穿回那双有点烂的黑鞋。 

黑衣黑鞋虽然已经随他多时,却不舒服。穿过封龙为他准备的丝绸和好鞋后,这些在街边廉价买来的东西如何会让人觉得舒服?白少情默默叹气,不过几日,身体就会记住好东西的滋味。 

那心呢?身体被诱了,心又如何。 

孤独走在烈日之下,手也是空的。碧绿剑不见踪影,它留在莫天涯,那间贵客已经离开的房间里,和白少情一样孤零零。 

不过,很快它的主人就会看见它,把它重新珍惜地放回身边,就象白少情取回属于自己的黑衣黑鞋一样。 

“我不要你送。”白少情将碧绿剑摆在床头前轻声喃喃:“报你三天款待,蝙蝠暂不取此剑。三天后,我抢也好偷也好,一定把碧绿剑弄到手。” 

原打算三天后盗剑,可离开莫天涯才一天,封龙的爽朗笑声,已经不时浮现心头。 

“为何想他?”白少情恼怒:“他是武林盟主,等我偷了剑入了正义教,两人更是死敌。” 

越不去想,心绪越乱。他只想离封龙所在地方越远越好,一路朝北,也不叫车也不买马,心头烦闷,居然连轻功也不想用,在官道上一个劲赶了三天路。 

三天后,才一身风尘地发现,已离莫天涯好远。 

白少情对着南面,苦笑道:“罢了,还你的人情还个够本,我等一月快到了再去偷吧。” 

索性在北方趁着风光明媚好好散心,闲时湖边吹箫林中抚琴。他已有计划要入正义教门下,暂无心思继续偷学武功,这几日便当真象不会武艺的书生一样轻轻松松四处游荡。 

这日,盘缠又缺,便找上一家青楼。 

“找活干?”龟头打量他一眼,尖声道:“小哥哥模样是不错,不过我们这里只要姑娘,你到别处问问吧。” 

“你想错了。”白少情淡淡一笑:“我是书生,游学差了盘缠,想在这里为客人们弹弹琴,赚些脚夫费。” 

“弹琴?”白少情气质过人,隐隐中流露贵气,龟头也不敢太轻忽,考虑一会道:“那你等一会,我帮你问问。” 

青楼之中,倒有一两个识琴的红牌姑娘,一听白少情略试琴艺,哪能不佩服。 

于是,约定让白少情在楼中为客人弹三天琴,挣得的银子青楼白少情各得一半。 

白少情生性风流,藏身青楼,一是不容易被人找到,二也可以常碰见值得结识的风尘奇女,谈话一宵,也觉乐趣无限。 

他白天藏身在二楼帘后弹琴,不见外人。琴声一起,举座惊叹,赏的银子竟可以和当红的姑娘比,不少客人要见弹琴者,都被老板娘因为白少情说好的条件拦住。 

第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刚刚谈了两个曲子,帘外忽然喧哗一片。 

龟头道:“曲公子,实在不是什么小姐,弹琴的是个公子。楼里这么多红牌姑娘,还不由您挑,何必一定要见个大男人?” 

“能弹琴的必是美人。琴声越美则人越美也。”一把趾高气扬的声音夹杂着巴掌着肉的声音,想来是龟头挨了他一个耳光:“本公子今天一定要见识一下。别拦着,再拦看我砸了你这楼子,把你这乌龟王八送到我爹的知府大牢里。” 

帘珠一阵清脆撞击,已有人鲁莽地闯了进来。 

白少情不慌不忙收起古琴:“公子有何贵干?” 

那曲公子一见琴师果然是个男子,不由愣了愣,待看仔细白少情容貌,又露出色迷迷的笑容:“公子好琴技,本公子姓曲名扬,也是爱琴之人。今天一听这琴声,立生仰慕之心,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他边说,边挥手叫下属退出帘外,自己摩拳擦掌地欺身向前。 

白少情冷冷瞅他一眼,薄唇微扬:“曲?不知是曲知府贵亲?” 

“那是我爹。”一提老爹名头,曲扬立即得意洋洋,眼睛转到白少情白皙修长的手处,垂涎道:“好白的手。” 

阴冷光芒从眼中一闪而没,白少情微笑道:“手白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小琴师而已,比不上知府大人的公子。” 

“好亲亲儿,”曲扬一见白少情笑靥,心都酥了,扑上前道:“我是知府大人的公子,你就是我的公子。来,先让我尝尝小嘴的味道。” 

白少情冷眼看他扑来,手中早捏了一枚毒针,要他一触之下不死不活瘫睡终身。不料曲扬扑到中途,忽然无声无息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白少情以为他是假装,小心打量。 

低头一看,却赫然发现曲扬满头大汗,神态痛苦之极。仔细审视,他膝盖和手肘上分别嵌了几片碎瓷片,看来是遭了暗算。 

偷袭者武功高强,能在白少情面前出手,曲扬四肢的关节,居然被瓷片震得粉碎。白少情吃了一惊,抬头四顾,察觉不到来人位置,再低头,发现不但四肢,连哑穴上也沾着一点瓷片。想必是偷袭者不想曲扬大声呼救,所以同时点了他的哑穴。 

“你怎么了?曲公子?”想起自己不识武功的身份和暗中的窥探者,白少情心惊片刻,立即装出惊慌模样:“我可动也没有动,曲公子,你躺着,我帮你叫大夫。” 

他退后两步,仍不能察觉偷袭者,不知是已离开,还是武功高强至白少情无法察觉。 

他掀开帘子,装作脚步虚浮地匆匆离开,余光一瞥,竟然看见角落处隐隐躺着数人,似乎是那曲公子带来的下属。 

血腥味隐隐钻入鼻尖,白少情凛然。 

难道是曲扬惹了仇家?此人杀了他所有下属,却又只震碎曲扬四肢关节,显然极恨曲扬,要他多受点活罪。我本想好好离了江湖休息几天,怎么偏偏又遇到这些事?还是及早离开才是。 

他轻轻下楼,龟头迎上来道:“白公子你出来了?曲公子是这里贵客,又是知府大人的公子,我实在拦不住,你别生我的气。迎风姑娘知道你被曲公子缠上了,正替您担心呢……”唠唠叨叨,居然并不知道楼上已经发生惊天大事。 

白少情轻道:“曲公子正生气,你不要让任何人上楼。我去买些东西,哄他高兴。” 

“哎呀那好,曲公子是贵客,白公子又是清白人,我正担心会起事端呢。如今白公子看得开,我就放心了……” 

他笑着说了一气,白少情早扬长而去。 

知府公子出事,城中顷刻便会大乱。白少情虽不怕他们,也不想惹麻烦,一路出了城门,找个郊外安静人家借宿。 

他貌美神清,一看便令人心生好感,要借宿当然不难。 

当晚睡在农家硬实的木板床上,不由回想今天的事。 

偷袭者是谁?他本以为是曲扬的仇家,定下神后却越想越不对劲。曲扬这种纨绔子弟上不得场面,怎会得罪此等绝世高手?那人下手的时机也太凑巧,而且思虑周到,点了曲扬哑穴,让白少情可以安然离开。 

会是谁? 

封龙的脸,忽然从脑中掠过。白少情赫然一惊,从床上猛地翻起,摇头道:“不会不会,他为何跟着我?又为何不作声?他忙得很,为何会到这里来?他是我大哥,可以光明正大教训曲扬,又怎么会偷偷摸摸?” 

他连问了几个为何,连连摇头,心中却隐隐担心,又隐隐高兴。 

白少情楞了半晌,猛然躺回床上,悻悻道:“我为何高兴,他若跟着我,说不定早已看穿我的身份,想着把我抓起来开武林大会。”想起这一段日子都不曾施展武功,又无端欣慰起来。“只要他不知道我会武功,我自然还是他的少情兄弟。要真是他跟着我,这些天也该相信我不会武功。否则,他怎么会出手?” 

翻来覆去想了半夜,在黑暗中幽幽发亮的眸子才缓缓合上。 

第二日留下点银两答谢让自己留宿的农家,白少情的心情却带着点前所未有的兴奋。 

接下来几天,他不断试探是否有人窥探他的行踪,故意找了几个僻静地方招惹有钱子弟。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旦有人对他不利,总会有人暗中出手相助。 

对他无礼者,不是手足折断就是脸上挨了冷箭。只有一次,企图施暴者被一枝竹签直插心窝惨死,似乎那暗藏的高手太过愤怒,居然下手忘了轻重。 

白少情心里微甜,却每次都做出惊惶失措的模样,对着四周空气昂然拜道:“四方神仙作证,这可不关我的事。他们坏事做多了,老天爷罚他们呢。”便扬长而去。 

一路飘荡又过了七天,在青楼弹一天琴所挣的钱却已经快用完了。白少情虽然身有武功,却很清高,不屑偷窃抢劫小道偷抢武功秘笈除外。 

他掂掂轻飘飘的钱袋,买了个馒头,叹道:“没有钱了,今天不住店,到郊外找户人家借宿。” 

出了城外,却发现山花浪漫。 

白少情虽然冷傲,骨子里却有一份极慈柔的温情,见到满山野花开得盈然,居然露了孩子气,在山中晃了好久,等想起借宿时,已经过了村庄,找不到借宿的人家。 

“没有借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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