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田记-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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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成为普通乡野闲人的那一刻开始,便让自己融进了普通人的生活,他恪守已任,用心教育子女,三个孩子,虽谈不上有大出息,但林秀才一直相信,至少在品德操守上面,这三个孩子是不需要他担心的。
哪知到头来最让他放心的幼子娶回了这么一个能折腾的妻子不说,他本身还隐有被同化的趋势,林秀才已经六十多了,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一家和睦,子媳贤良,一想到由着幼子夫妇这么折腾下去的后果,林秀才就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萧楠瞧了一眼仰靠在靠椅上,满脸疲惫的林秀才,心头有些黯然,她能理解林秀才的心情,可在这件事上,她却帮不上什么忙,哪怕林秀才再疼爱她,在这件事上她都不合适发表意见,林泽煜和卫芸再有问题,那也是林秀才的亲子亲媳,她一个外孙女,若在这件事上指手划脚,哪怕她出的主意再好,也会让林秀才心里不痛快,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林秀才大概也没指望她说什么,过了半响,林秀慢慢睁开了眼睛,对萧楠道了一句:“大娘,我叫你进来是担心你受了委屈,心里不痛快,想开解几句,如今看来你这孩子倒比我这老头子还要想得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出去找芷娘玩吧。”
“外祖,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伤神。”萧楠应了声是,转身便朝门外行去,临打开房门之前,她终忍不住,又转头对林秀才道了一句。
“外祖知道了,你去吧。”林秀才微微一笑,朝她摆了摆手。
萧楠从林秀才的书房出来之后就溜进了厨房,陪着林芷还有大舅母一同做午饭,没一会儿,林氏也进来了,大舅母和林芷都是聪明人,并没有人再提之前发生的事,待午饭准备的差不多了,萧楠便出去找不知野到哪去的林元杰和梓修等人。
等萧楠把这几个小子找回来的时候,家里的席桌已摆好,林家今日的人不少,林大舅家有五口人,林三舅家三口,林氏母子一行五口,再加上林秀才夫妇,一共有有十五人,一桌肯定是坐不下,席桌分了两桌,林秀才和自家两个儿子,再加靖轩、元杰、梓修还有小萧祯一桌,林秀才原本打算让林三舅的儿子博文也一同坐过来的。
可这小子年纪尚小,不肯离开卫芸,林秀才见状也不免强,便让林博文与他母亲卫芸坐在一处,卫芸自视甚高,自认自己乃书香门弟之家的闺秀,与林氏母女还有大舅母这等粗鄙之人坐在一处,很是掉价,不过她到底没有蠢到极致,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心头有多少不满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闷着脸坐在一旁不吭气。
桌上的菜式很丰富,两桌一样,每桌皆是十二盘菜,六荤四素外加两大碗汤,菜色鲜亮,搭配适宜,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开,萧楠是习武之人,饭量很大,再加上林家今日用的是小碗,她没一会就吃了三碗,而这时卫芸连一碗都没吃饭。
待萧楠起身去装第四碗饭的时候,卫芸终忍不住一脸讥意的转目对坐在她对面的林氏道了一句:“大姐,瞧瞧大娘这可怜的孩子,她在家里大概没吃过一顿饱饭吧。”
林氏闻声面色一沉,差点连手中的碗都放了下去,何曾几时,她回娘家,自家孩子多吃一碗饭都要被人讽刺了?因米饭就放在离席位不远的地方,卫芸的话萧楠自然也听见了,不待林氏开口,萧楠已将话头接了过来:“三舅母,我家虽不富裕,饭还是能吃饱的,你有此一问,大概是瞧我吃得有些多,这主要因我是习武之人,消耗较大所致。”
“哦,大娘还习武,莫非大娘日后还想像那花木兰一般,做个女将军不成?”卫芸唇角一翘,目中讥意更浓。
“女将军倒是没此打算,只不过我家以打猎为生,若不习些武艺,在山中可不易生存。”萧楠仿若看不见卫芸的讥嘲,一脸坦然的答道,说完这句话,她已走回饭桌,不再开口,埋头专注于自己碗中的饭菜,没一会儿,手中的一碗饭又见了底。
萧楠虽尽力忽略卫芸的挑衅,不愿在林家与她翻脸,让林秀才夫妇为难,可有卫芸这么一号人在,林氏母子几人不可能再像往常一般在林家多留,吃过午饭没多久,林氏就向林秀才夫妇辞行,林秀才勉力了梓修和靖轩几句,没有多留,王氏则是一脸复杂的将他们一家送出老远……
回程的时候,林氏母子一行仍租用的张大叔的马车,马车行到半路之后,梓修突然一脸愤慨的开口:“阿母,姐姐,我以后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瞧不起咱们的。”
“还有我,我也会努力读书的,帮着哥哥一起振兴光耀萧家门楣!”小萧祯闻声也举起了自己的小胖手,发现自己的意见,萧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萧祯,受益……你认真努力读书是应该的,至于光耀萧家门楣的事就算了罢,若她真敢有此念头,日后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七十一章、林秀才教子(上)
不说萧楠等人的心事,但说林家,萧楠母子等人离开之后,林秀才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他对正准备离开的对林泽煜开口道了一句:“老三,去把你媳妇叫上,一起到我书房来。”卫芸看萧楠母子等人不顺眼,吃过午饭就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林泽煜停住脚步,回头悄然打量了林秀才一眼,待他看清那张阴云密布的脸时,心头咯噔一声,暗自道了一句糟了,自家妻子今日的作为只怕是彻底惹恼了父亲,他微微摇了摇头,按下心头的不安,转身离去。
林泽煜夫妇归来后,被安排在林家大宅最后一栋宅院中,他出去没多久,就带着卫氏过来了,卫氏听闻林秀才传唤自己夫妇,她再打量了一下林泽煜的脸色,便知林秀才叫自己夫妇两人过去只怕是要敲打他们,原本打算将林博文一起带过来,有他在,林秀才再生气,也不好当着小孙子的面说重话不是。
可林泽煜深知自家父亲的脾气,卫氏今日的所作所为已彻底惹恼了林秀才,这时候再去碰触林秀才的逆麟,天知道会发手什么事,他很识趣的没让卫氏带林博文,夫妻两人一同来到了林秀才跟前。
林秀才就站在前院的堂屋等着他们,待这夫妇两人走近,林秀才阴沉着脸,一声不发的转身朝书房行去,林泽煜与卫氏紧随而进,进门之后,林泽煜伸手关上了房门,关好房门之后刚刚转身,却见林秀才抓起一块砚台朝他砸了过来。
林泽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拉着卫氏往后退了一步,砚台磆碌碌的滚落在他们脚下,林秀才见状面色更沉了几分,他冷冷的盯着林泽煜开口:“林泽煜,不错啊,出去历练了几年胆子大了不少,我要打你,你都敢躲了。”
“儿子不敢。”林泽煜垂下视线,惶然道,卫氏则是一脸呆滞,她一直以为以自己出身,林家没有人敢重责自己夫妻,没想到,她这个念头刚起,林秀才当头就是一个耳光煽了下来。
“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我看你出去当了几年官,心里眼里压根就没有我这父亲的存在了。”林秀才的面色愈发的严厉,口中吐出来的话也一句比一句狠,此言一出,林泽煜顿时被吓得浑身一个激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若真让他坐实了林秀才口中的话,那便是大不孝,一个大不孝的人日后在官场上还怎么混?
卫氏也吓得不轻,不过她心中更多的却是不服,她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丈夫一眼,忍不住抬头辩驳了一句:“父亲,您这话过了,泽煜和我从未敢对父亲有半分不敬,这年些我们即便在任上不能回家,可家书和年礼从未落下一次,今年因泽煜换任,交接完手头的事务便立即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嘿嘿,卫氏,听你话这意思是你们夫妇两人已做得仁至义尽,倒是我这父亲不慈,刻意针对你们,对么?”林秀才将视线移到她身上,嘿嘿冷笑着开口,卫生与他那冰冷的目光一触,顿觉喉咙一紧,呼吸一滞,不由自主的移开了视线。
“不过既然你把话说到这里,那我也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说你们在外任的几年中未曾亏待过家里半分,我想问问,去年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们可有出过半分力?没有,你们假装不知道,我也压根没提,我将嵩县的铺子一应抵押了出去,却没有动你们成亲时给你们备上的那个院子,倒是你们俩都看不上,生怕人家上门打秋风的贞娘一家送来了七百两银子才让林家渡过那次难关。”
“还有今年回家过年这件事,你们明明在年前就交接完毕,明明可以在年前赶回来团聚,但你们却一直磨磨蹭蹭,不愿归家,直磨到年初二才到嵩县,到了嵩县,又在你娘家住了两天才回,你是卫家的女儿,你的父母就在嵩县,你们过嵩县先去给你娘家人拜年乃人之常情,我没有意见,所以你们初四才到家,我没说过你们半句不是。”
“你们回到林家之后,一个当自己是官老爷,一个当自己是官夫人,在家里颐指气使,目下无尘,我念在你们几年才回家一次,卫氏你又出生官宦之家,有些娇气在所难免,所以生生忍了,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是念在你们是我的亲儿子儿媳的份上,不愿这大新年的,让你们难堪,你还真当我老眼昏花,什么都被你们蒙在鼓里?”林秀才越说越怒,说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看着卫氏的目光仿若结成了冰霜。
在这大冷的时季,卫氏直被林秀才的话逼得汗出如浆,有心反辩驳几句,可喉咙却硬得像板块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秀才顿了一顿又道:“卫氏,你是我的儿媳,身为你公公,我不好苛责你什么,你即便有错,那也是我儿子的问题,所以,这些过错我不会推在你的身上,我今日要做的事是要给我这好儿子好好上一课,你没事最好少插口。”
“林泽煜,怎么,看着我如此严责你媳妇,你不为她辩驳几句?”林秀才让卫芸闭了嘴之后,目光很快又转到了林泽煜身上。
“儿子不敢,卫芸今日所作所为本就不妥,受父亲教诲,是应该的。”林泽煜垂首答道。
“卫芸有错,你难道没有?你可还记得我林氏家训?”林秀才双眸轻轻眯了起来,寒声道。
“儿子记得,我林氏家训乃父亲在三十年前亲笔所书,父曰: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薄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我林家子弟,应诫骄奢、淫逸,诫手足相残、相互算计,以免祸起萧墙,大凡违者,一律逐出家门。”
“很好,你还算记得清楚,可你又是怎么做的?”林秀才双眸陡然一厉,他目光如箭般紧紧盯着林煜煜,一字一句的开口问。
第七十二章、林秀才教子(下)
“我……”林泽煜顿感呼吸一滞,想说些什么,可他想起自己的作为,顿感羞愧难当,再对着林秀才那双冰冷的眼眸,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下意识的垂眸避开。
“你说不出来是吧,说不出来我来替你说,林泽煜,你自走上官途之后,逐渐被外面的世界和权力迷了眼,同时又娶了个能助你攀登仕途的好妻子,所以,你不由自主的攀附你的岳家,妻族,看不起你自己的父母家人,生怕我们拖累你,就像你姐姐,她一个新寡之人回家省亲,看到你这个多年没有归家的弟弟,满心激动的想和你叙叙姐弟之情,你是如何待她的?”
“你让你这个所谓的出自名门的妻子一再的奚落讥讽为难他们,贞娘和她的子女一步步忍耐退让,你在一旁静静的看好戏,是不是在你们心中,觉得贞娘之所以退让,是因为他们想攀附你们,这才忍声吞气,任凭你们刁难?”林秀才说到这里,心头气愤难消,声音也不知不觉的提高了好几度。
“父亲,我并无此意。”跪在地上的林泽煜闻声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脱口辩驳了一句。
“你并无此意?你并无此意卫氏在向贞娘发难的时候,你为何眼睁睁在一旁看戏?还是说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卫氏做的,她才是那个刁横无礼,狂妄悖逆的恶妇?”林秀才声色皆厉的道,一旁的卫芸被林秀才口中所吐的狠厉之语给吓得连退了数步,若一旦真让她坐实了这个罪名,她日后的名声……意念落到这里,她的脸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林泽煜,你是个男人,还是个中了举,走上了仕途、马上就要进入而立之年的男人,你莫非连基本责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