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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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在内心暗骂,却也知道,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自己一争长短——争不起,也夺不来。我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敌人冷静的时候,你需要比敌人更冷静。
我走到他的桌前,端坐在他面前,想要谈判一般。
他微微愕然,故作镇定地看了我一下,眼神中有些不明所以,似乎我的镇定和冷静出乎了他的想象,在他看来,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我本该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了你和凉生的关系……
我说,你这么费尽心思对付凉生,不就是怕他,怕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弟弟,夺走你的继承权。为了财产,你就这么伤害他,甚至来伤害我!你到底有多无耻、多卑鄙啊?!
陆文隽依然看着我,面无表情,说,卑鄙?无耻?那又怎样?
我吸了吸鼻子,说,你父亲犯的错误,是上辈人的恩怨,他毫不知情。难道他就愿意和你是一个父亲吗?他就愿意你的母亲抑郁而终吗?对于他压根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却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你觉得公平吗?你收手吧!
陆文隽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盯着我,一眨不眨,说,如果我不呢?
我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说,如果你还要继续加害他的话,那么我就报警!我死也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报警?陆文隽冷笑,告我什么?你又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你当派出所是你家后花园吗?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摘掉了自己如同春风一样温文尔雅的假面,变得这般可怕。
他带给我的永生不愿意提及的屈辱,如今却不得不提及。我努力地克制,不让自己痛哭流涕,我说,我没有你加害凉生,给他服用慢性药物让他昏迷不醒的证据,你是医生,你是院长,整个医院都是你的!你反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只手遮天!你……*过我的这个事实,足可以让你坐牢的!
*?陆文隽冷笑了一下,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暧昧的温度,他起身,一把捉住我的手腕,说,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了你?谁能证明不是你勾引了我?
莫大的羞辱感升腾而起,我唇色苍白,浑身哆嗦起来,我说,陆文隽,你禽兽不如!
陆文隽冷笑,一把将我推到墙上,整个人欺了过来,在我耳边呵气,炙热如火,他说,禽兽不如?我是不是该将这看做是你对我们一夜**的褒扬?怎么,你今天莫不是特意来帮我重温旧梦的?还是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你滚!我整个人歇斯底里起来,想要挣脱开他的钳制。我将脑袋扭向一边,闭着眼睛不肯看他可憎的脸。
我的声音刚落,只见柯小柔化身一团黑影,娇嗔着、飘荡着冲了进来,他张开樱桃嘴,露出小银牙,一口咬住了陆文隽的手腕哭闹不止,一边哭闹还一边口齿不清地喊,我就知道你被姜生这狐狸精迷了眼,我就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在一起不干好事!
我躲在角落里,拢住衣衫,泪眼蒙眬,却又被柯小柔“舞台剧”般寻死觅活的表演折磨得不知到底该做什么表情。
玛丽的邻居,我才是最痛苦的受害者,柯小柔怎么总寻死觅活地跟我抢镜头啊。就好像一个人正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却被人用鸡毛狠挠脚心,挠脚心,挠脚心!此情此景此种感觉,我只能说,真他玛丽的邻居,玛丽的邻居,玛丽的邻居啊!
柯小柔一见我泪眼蒙眬地傻望着他,就直接放开陆文隽冲着我来了,他说,姜生,你这个狐狸精,老娘我跟你拼了……
晴天霹雳!
他说,他居然说,他说的是——“老娘”!
他的话音未落,陆文隽忍着自己被他咬出的伤口,一把将他拉开,直接扔出了门外。柯小柔可是百战不挠,虽死犹荣,他又重新啼哭着冲了进来。
直到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脑袋的时候,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唯一没有愣住的,就是桌前的陆文隽。他依旧俊美如同雕塑的外表,阴冷凌厉的眼神,他手中的枪,像速效止疼剂似的,让柯小柔不再寻死觅活,小白兔状乖乖地退出了门外。
2 我一定搞得精神分裂了
我躲在墙角,骇然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陆文隽收起了枪,随手搁置在抽屉里。他看了看蹲在墙角的我,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他没说话,将领带松了松,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对付柯小柔这朵奇葩,果然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
我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
陆文隽看着我,说,你觉得像在看笑话,是吧?
我也冷笑,世界上不止他会冷笑,我瞄了眼他放枪的抽屉,说,现在,我跟你做个交换——你放过凉生,我就放过你!
陆文隽不解地看着我,说,哦?交换?你又有我什么把柄了?
我冷笑,一字一顿,说,私藏枪支也是犯罪,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报警!
陆文隽突然笑了,那么畅快,他说,姜生,我该说程天佑走的时候,将你的脑袋也带走了吗?你猜,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他提到天佑的名字,我的心仿佛突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狠狠地疼了起来,可是却又不得不掩饰着自己的痛楚,不想被别人看了去。我冷冷地看着陆文隽笑,说,那你就灭口吧!生和死对我已没有区别了。
陆文隽笑了,搓了搓手,说,别把我说得跟黑社会似的,我是正人君子、良好公民。持枪虽然犯法,但我也不过是正当防范。再说我怎么会舍得你死?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恩你姐夫!我心里暗骂。
陆文隽看了看我,说,你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我摇头,心说,我想活剁了你!
陆文隽俯下身,冲我笑笑,那种温柔的表情却让我恨不得将他的脸给踹到墙上去。他似乎是思量了一下,然后伸出手,一把拉起我,语气淡然,像朋友间聊天一样亲和,说,你看窗外,天这么蓝,云这么白,阳光这么好,所以,我突然考虑要放弃原来的计划了。姜生,不如,我来和你做个交换?
啊?我疑惑地看着陆文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文隽看着满脸疑惑的我,生动地挑了挑眉毛,说,这个交换就是——我放过凉生,而你,嫁给我。
这不是晴天霹雳,这是五雷轰顶!
我惊慌而厌恶地从陆文隽手里挣脱出来,说,不!可!能!
陆文隽看着我,笑笑,语调轻快,说,你没得选,如果你想让我放过凉生的话。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陆文隽,他……要娶我?!
一纸婚书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爱和尊重。当陆文隽的这份天大的爱和尊重突然从天而降,却差点将我砸出脑震荡。在这剑拔弩张、势同水火的氛围里,他突然跟我说,他要娶我。
那一刻,我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前段日子在网上看小说看的,被某些女主给附身了,只要是个雄性的动物见了我,就会爱上我,然后哭着嚎着排着队地想娶我。我自己也懵了,真的懵了。我瞪着陆文隽,语调因刚才的怀疑而微微颤抖,我说,你莫、莫不是……爱我?
陆文隽眼神淡淡,望向窗外,似是短暂的思绪飘忽,不知为谁,瞬间却又恢复了那种自我的表情,说,我对你没感觉,更没爱。
没感觉你要我嫁你,你神经病,你白痴,你脑残,你弱智啊!你喝羊驼奶长大的,你们全家都喝!我心里暗骂。就在我极其愤恨、极其难捱的情况下,我大脑里居然还能挤出一点八卦细胞来,我鬼使神差地想,难道陆文隽不爱女人,真爱柯小柔,所以拿我来做挡箭牌?喔,玉帝,五雷轰到我秃顶吧!
陆文隽看着我,漫不经心地说,我对婚姻不感兴趣,对爱也不感兴趣,不过凉生这辈子,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待在我身边,这很令人愉悦。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大抵想起了抑郁而终的母亲——很多年前,那个叫陆晚亭的女人也只能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爱别的女人,却不肯施舍自己半点恩爱。从小,他就在这种压抑和绝望中长大,这也注定了他对父亲的恨。当凉生出现时,他的这种恨也转嫁到了凉生身上。
我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才是最需要看心理医生的。
我说,神经病!
这三个字,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我对他不可理喻的心态的愤怒。
陆文隽一把将我拉到怀里,眼神冰冷,像看一个战利品一般,他说,从此之后,我是你的丈夫,你的天!我主宰你的喜怒哀乐!凉生若想你幸福,想你快乐,只能求我!
我一听他琼瑶剧一样的台词,就想说,“尔康”啊,我不是“紫薇”,你能不能放过我这个身心皆遭受过重大创伤的悲剧女?
那刻,我曾看过的小言在脑中作祟,我居然还能去想,若不幸嫁了这种复仇暴君般的夫君,我该如何学习言情小说中的薄命女去征服他,*他,让他彻底拜服在我裙下。这将是多艰巨的任务啊。
啊呸!想什么呢?!我暗自啐自己。
我想我一定是被柯小柔这朵奇男子搞得精神分裂了。在这么悲壮而悲情的时刻,居然会满脑子此等狗血事。
就在我试图冷静,想说几句正常话,表示我对他的彻底反抗时,陆文隽几乎不容我思考,一把将我带到落地窗前,眼媚如焰,声冷如铁,指着住院部,用威逼利诱的口气说,姜生,凉生就在那里!
陆文隽不愧是研究人心理的。
他区区一句话,推倒我胸中十万兵。
透过住院部冰冷的窗户,我似乎能看到凉生苍白的影子,似乎能感到他的呼吸正在渐渐地弱下去。
我知道这是幻觉,可故作冷静和乐观的神经却还是绷不住了!
我身体重重一晃。
陆文隽似是想起了什么,微笑回身,拉开墙壁上的一个软隔,一个显示器出现在我眼前,他轻轻拧开开关,屏幕上出现的是凉生的脸——
病床上,他苍白而消瘦的脸毫无血色。因为干裂,往日鲜润的唇色变得惨白。漂亮的眼窝上,栖息着如同思归的倦鸟一样的睫毛,偶尔微微抖动一下。不知因为梦到了什么,他眉心轻轻皱着,像是有永难释怀的心事一样。
陆文隽的办公室里居然安置着监视器,监视着病房里凉生的一举一动!
看到凉生的样子,我的心紧紧缩成了一团,这是天佑离开后,我第一次看到凉生。
我看着屏幕上凉生的脸,顿时泪眼婆娑。我的手轻轻地,几番颤抖,千般小心,万般郑重,伸向屏幕,试图触摸他的容颜。
这时陆文隽的手迅速握住我的手,不容拒绝地将我原本还在半空中的手推向屏幕——冰冷的屏幕上,我触摸到了凉生的脸。
那么痛苦,那么心酸。
陆文隽低下头,他纤长的手带着微暖的温度覆过我的手,他的唇轻轻掠过我的发丝,直达我的耳垂,噙着笑说,姜生,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哦,不对,你们没血缘关系……瞧,我居然给忘记了……没血缘关系的话,让你看着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也无所谓咯……
不!我痛苦地回头看着陆文隽,却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我含着泪,求他,不要再伤害凉生了,不要!
陆文隽冷笑,说,你不是要报警,不是要告我吗?
我辛苦铸就的坚强在刹那间分崩离析。我看着病床上凉生惨白的脸,看着他皱起的眉,终于哭出了声音。我哭着求陆文隽,你放过凉生吧!求求你了。
是的,除了哀求,还是哀求。
我怎么舍得看凉生死去啊?
我怎么舍得啊?!
陆文隽不肯看我,他仰着脸,依然故我,说,只要你同意这场交换,那么,凉生立刻就可以出院。我保证他长命百岁。我会宣布这是一场误诊。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说,这场交换,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我失神地看着屏幕上凉生的脸,这个和我的生命相关了十七年的男子,这个我从四岁起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哥哥”的男子,这个六岁起就踩着板凳给四岁的我煮水煮面的男子,这个十几岁时用了整夜的时间在魏家坪的每棵酸枣树上刻下我的名字的男子……
我闭上眼睛,却止不住泪如雨下。
那个画面,今生今世我都忘不掉——
阳光普照着大地,酸枣丛间的绿地上,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蜷缩着睡着,露水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裳,黏润着他柔软的发,他疲倦地睡着了,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