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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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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在心里勾画过无数次的幸福场面——自己安然入睡,而身边有心爱男子的深情凝望。

    此情此景,让宁信突然觉得自己的到来显得那么多余。

    她转身离开之前,程天佑看到了她,走上前来,轻声唤住了她,宁信?

    他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只为不惊扰那个沉睡中的女子。这让宁信觉得无比悲哀,她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笑,索性转身看着他,说,嗯。来看看你们最近怎样。刚才看起来好像很好,怕打扰到你们,正打算走呢。

    天佑笑笑,也不挽留,说了一句,那我送你。

    宁信垂目,淡笑,他可真够吝啬,吝啬着对自己哪怕一丁点儿的好——仿佛不看自己,不见自己,同自己保持一定距离,才会让他有安全感一样。

    宁信看了看茶室,对他笑,说,你瞧,我这客人连一杯茶都没喝上,就被你撵出门了。

    天佑愣了一下,故作不知地说,哦,我还以为你有急事呢。

    便再无话。

    沉默了几秒,宁信微微有些尴尬。她突然很想执拗地不管不顾地问他一次,我到底有多么可憎,让你这样躲避?

    可话到了喉咙,硬生生又被憋回了心脏,她在他面前,已经掩饰了这么多年,突然要爆发,倒显得有些矫情。

    就在宁信要走的时候,家里的女工端来了热茶,娴熟而有分寸地笑着,说,宁小姐喝杯热茶吧。接着对程天佑说道,先生,您的茶。

    天佑顿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让女工将茶水和甜点端到了花园的桌几上,自己也陪宁信走了过去。

    其实,这些年,他何尝不懂她的心——这个他十五岁时第一次遇到,十七岁时情深意动,十八岁时决绝离开的女子,她是他青春期所有美好的缩影,也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见到丑陋的一幕的缩影。

    只是,时光过去了这么久,往事都已原谅了。

    他不希望她还被捆绑在那座青春年少的爱情城市里,再也走不出去。

    他不想谋杀掉她一生的幸福。所以,每一次他都不愿接纳她内敛而含蓄的好,尽管她掩饰得那么卖力,可是,她是最初令他情生意动的女子,他怎么会看不穿她的心呢。

    3 可我从来都没忘记。

    四月的天气,花园之中已经是满树繁花。

    宁信轻轻抿了一口茶,下午的阳光刚刚好,不热烈却仍有余温,抚摸到人的脸上,如同情人缱绻的手。

    她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樱花盛开的下午,他的单车之后,是她挥舞着的手,阳光透过花影,斑驳地落在她的身上,一路穿过,只觉得花香满衣衫。

    那时候,风来了,他的白衬衫被吹起,蓬松着,如同落入人间的云彩,仿佛她轻轻拥抱,就可以拥抱住整个天堂。

    ……

    而此刻,他坐在自己的眼前,礼貌地笑,优雅而疏离。

    是啊,此刻的他,心里装的再也不是宁信,而是那个叫姜生的女子。

    想到这里,宁信突然笑了,她说,我今天去看了一场老电影。

    天佑将茶杯放到桌几上,抬眼看了看她,说了一句,哦。

    其实,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惊到了,可是,她还是想讲下去,尽管眼前的他,如此意兴阑珊,可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在她爱了他十多年之后的这个美好的四月午后,她真的很想跟他讲讲堆积在心底那么久的心里话。

    她突然害怕,自己的人生会像那艘巨轮一样,毫无预兆地沉没。

    这样,关于她的心事,岂不是永远都没有机会让他知道?

    这将是一场天大的遗憾。

    所以,她冲他笑了笑,说,很老的电影了,你应该都不记得了的。好像是1998年的时候首次上映的,那时候我们都好小,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学校还组织我们一起去看这场电影呢,《泰坦尼克号》,还记得吗?

    天佑看着她,轻轻说了一句,宁信……

    她低头,她心里明白,他喊她的名字,是在阻止她将话继续说下去。

    可是,今天午后的阳光那么好,掩饰惯了的自己,突然不想再掩饰下去。所以,她笑笑,说,天佑,那一天,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遇到啊。

    两相沉默之下,他们都陷入回忆之中……

    那是1998年,那一年,她只有十五岁,对,就是这种年纪,尚不懂爱情。《泰坦尼克号》席卷而来——自己的母校远藤中学组织大家一起看这场声势浩大的世纪爱情片。

    那一天,对远藤中学的年轻学生来说,足够梦幻、足够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除了大银幕上jack给rose画出一张美轮美奂的铅笔素描,还有就是这所学校里最美的女生和最帅的男生坐在了一起。

    宁信早听闻过校园里有个将所有女生迷得失魂落魄的男生。在那段寂寞的青春期,每所学校里,都会有这么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座位会同他的座位在一起,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些好事者的刻意安排。

    她记得当时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还很客气地彼此点头招呼了一下,不知道当时的他怎样,宁信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直很快。

    电影院里还响起了男生们一阵起哄似的喧嚣和口哨声,被老师给镇压了下去,然后就是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宁信记得那场电影看下来自己的手心满是汗。剧情进展到jack给rose画**画像的时候,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那个少年,少年突然转脸看着她,只见两道鼻血从他的鼻子里流了下来……

    那一刻,她突然想笑,可他却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有手帕吗?

    回忆中的这场画面,让宁信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将茶杯放在手里,感受着骨瓷传来的茶水的温热,她对天佑说,那天,你可是对着rose流鼻血了!可还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你发烧了。明明就是年纪轻轻的小色狼嘛。

    天佑笑了笑,似乎微微有些尴尬,他说,你知道,我确实是发烧。

    宁信叹了一口气,说,以前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每次我用这件事情取笑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回答的。你总会说,有什么好色的,她还没你好看呢!

    天佑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躲开她目光的纠缠,说,以前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都记不得了。

    宁信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说,可我从来都没忘记。

    天佑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只是说,天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宁信突然转到他眼前,目光楚楚地看着他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天佑闪躲不及,说,一切都过去那么久了,再去提它,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宁信不管,只是自顾自地倔强着,语气里甚至有些卑微的乞求,说,我只想问你这个问题,就一个问题!

    天佑叹了一口气,说,你问吧。

    宁信说,你还记得吗?2000年我们一起去看了《泰坦尼克号》,纪念两年前我们第一次的相遇。那时候我问了你一个问题,我说,如果我跳下去,你也会跳下去吗?你说,不会……说到这里,宁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声音微微地抖了一下,说,我只是想知道,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里,你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天佑看着她,看着她目光里如同水雾一样的泪影,心微微一疼,却又不敢任由这种心疼满溢,他低头,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现在的我们,似乎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不是吗?

    宁信仰着脸,笑了笑,说,对你没有意义,对我,却是这十几年来等待的全部意义!天佑,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有或者没有。真的就这么难吗?

    程天佑看着她,回忆总会令人难过,他不想去回想十多年前的那场悲伤,那场湮灭了他对爱情所有美好期待的变故,他曾经那样爱过的女孩,却给了他淋漓刺骨的背叛……

    纵然是这样,纵然是这样,他也无法对心里那个真实的答案作假。

    他缓缓地垂下眸子,看着她,说,答案就是——你是第一个让我想为之披上嫁衣的姑娘……

    4 你还说过我们永远不分开的!

    天佑的话音刚落,宁信的眼泪就滚滚落了下来,这是他在十多年后给她的答案,那么清楚那么明白地告诉了她,在他少年的时光之中,她曾是如此珍贵。

    可此时此刻,这个答案在落在她的耳朵里,却遗憾到让她忍不住失声哭泣。

    她噙着眼泪,拖住欲转身离去的他的衣袖,说,既然你都曾想娶我,为什么会在我问那个问题的时候,给了我“不会”这个答案!

    程天佑没去看她,他怕看到这个曾经与自己相恋过的女人的眼泪,所以,他只能硬着声音说,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你说过只问一个的。

    宁信没有撒手,而是苦笑着坚持,说,你还说过我们永远不分开的!

    天佑突然转身,紧紧盯着她,说,是的!我说过!你也说过!可是我们谁能再回到十七岁?你问我为什么如此爱你,还会在那一天对你说“不会”!那么我来告诉你,因为就是在那一天,我知道了和我父亲有私情、令我母亲困扰难过的女人竟然是你!竟然是给了我一场水月童话般爱情的你!竟然是我深深喜欢的你!

    宁信错愕地看着他,她一直以为,直到分手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她和他的父亲之间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在那一天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天佑苦笑了一下,说,这样子的我,还能给你一个怎样的答案呢?难道要我告诉你,我也会像jack那样奋不顾身为你跳下去?当我知道了我心爱的女孩子和我父亲搞到了一起,你想要我给你一个怎样的答案?如果我晚一天知道这件事情,我的答案一定不是不会,而是会!正因为我曾爱你爱到有一颗愿意为你粉身碎骨的心,所以……我才没办法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原谅你。

    宁信抱着头哭了起来。这么多年,她和程天佑父亲的那段丑闻,即使在天佑知道之后,他们之间也没有如此正面谈及。

    那场分手,更像是一场无疾而终。

    然而在十二年后,当他将压抑的愤懑在她面前全部发泄出来时,她才明白,原来他不是不恨,不是不痛,只是恨极、痛极,才会用无视作为最好的武器,保护自己,抵御伤害。

    她缓缓俯下身来,捂着脸恸哭起来,她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是你的父亲啊……

    记忆如同一条毒蛇,令往事纠缠不清。

    如果当年不是父亲突遭横祸,母亲因此病倒,她也不会走上这条出卖自己交换家庭平安的路。自然,也不会和一个有妇之夫产生纠缠。

    她曾想过,帮父亲和家庭渡过了劫难,就忘记这些惨痛的回忆,忘记那个堕落过的自己,好好地爱,好好地生活,可是……真相是藏不住的。

    她还记得当时放学的路上,曾有一个美丽端庄的女人在一辆豪华的加长林肯车里安静地望了自己很久。那个女人就是程家的少奶奶,也就是天佑和天恩的母亲。

    如果不是这段丑闻,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天佑来自富贾之家。他在学校里从来没有显露过家庭的显赫,低调得要命,所以她和同学一直以为他的家世良好,因为他的气质确实很好,但绝对没有将他和富家子弟联系到一处去,因为他不张扬也不炫耀。

    她以为这个女人会走下车来警告自己,或者会狠狠地甩自己一个耳光。

    可是,她没想到的却是,那个女人只是微微地颔首,冲司机示意,司机就缓缓地关上了车窗玻璃。那个端庄美丽的女人似乎是用一种无声的语言来宣告,你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纵然年轻美貌,但对于我来说,“对手”这个词你配不上。

    宁信记得当时自己的脸色很差,她到底年纪小,害怕这种丑闻传播到学校的每个角落里。这时候天佑从她身后走上来,推着单车,一脸宁静地笑,拍拍她的脑袋,说,丫头,发什么呆呢?

    宁信回头看着他,脸色越发苍白,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

    天佑看了看远处的车,微微愣了愣,随即对她笑,说,那别忘了,明天约好一起看《泰坦尼克号》的。

    宁信点点头,心一点点沉下去,仿佛那艘沉没的巨轮一样。

    5 是她最先背叛了这段爱情。

    宁信一直觉得2000年那场电影约会时的气氛有些诡异,可是却一直说不出来为什么诡异。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来那一天,坐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肯说出口的“丑陋秘密”。

    那一天,他接她去电影院的路上,一直很沉默。单车上,她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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